辦完事後，他們沒有在雲山停留，這裡並沒有什麼讓何意留念的地方。
坐上大巴，當天又折返回了崇山。
想要回北城，只能在崇山才能買到票。
客車上，季凌沉看著何意從家裡帶出來的大包小包，分量不輕，有些好奇。
「這都是什麼？」
「書啊。」
何意打開了包，從裡面抽出了一本。
【文物修復學】
「又是這個類型？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喜歡這種？」
何意隨意翻看著，緩緩解釋道。
「雲山地屬邊境，又坐落於霧嶺一帶，在我小時候，附近的山上挖出了個古墓，那時候考古隊駐紮在那好幾年研究，出土了不少文物，我和何風上山玩的時候，發現了他們，之後總是偷跑去看他們工作，漸漸就來了興趣。」
「他們日復一日的做著同樣的工作，在外人看來很枯燥無味，但是我不這麼認為，能在這其中走進古代的文明，了解他們的文化習俗、發展，隔空和古人進行一次對話，我覺得是一件很神奇很酷的事。」
季凌沉認真的聽著，他的目光落在何意的臉上，在描述自己感興趣的事時，她整個人好像在發光一樣。
「因為我老是偷跑去玩，一來二回，就認識了考古隊一個叔叔，他見我感興趣，就把這本書送給我了。讓我好好學習，以後考取相關專業，就可以為國家的考古事業盡一份力。」
說到這，何意本來明亮的眸子突然黯淡了下來。
「可惜，何大志他們不願意讓我考到遠的地方。他們怕我到了大城市見識了外面的世界，就不會回去了。所以只是給我報了一所就近的專科學校。」
季凌沉看出了何意情緒的變化，手輕輕覆上了何意握著手的手。
「喜歡做的事，什麼時候開始都不晚。」
何意想做的事，他一定會幫她實現的。
到了崇山已經是晚上了，飯後他們找了一家旅館，開了兩個房間。
回房間前，何意對著季凌沉道了謝。
「謝謝你，陪我跑這一趟。」她停頓了一下，「明天陪我去個地方吧？」
「好。」
季凌沉甚至沒有過問她想去哪，只要是她想去的地方，他都會陪她去。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驅車趕往了一個地方。
下車之後，映入眼帘的是一個鐵門，鐵門頂上寫著『崇山市福利院』，字體是彩色的，已經掉色，甚至有些已經歪了，搖搖晃晃的快要掉了。
透過鐵欄門往裡看，院子裡擺放著一些廢棄的雜物，落葉堆的像小山一樣高。
看起來已經廢棄了，很久沒人居住的樣子。
何意自從被領養到雲山之後，幾乎沒有出過那裡，這麼多年也就高考的時候來過崇山一次，路過福利院回來看過一次院長。
沒想到，如今這裡早就人去樓空，廢棄了。
她小小的嘆了一口氣，雙手握著欄杆，向里看去，目光里暗藏著渴望。
「這是我小時候待過的地方，沒被領養前，我都生活在這裡。」
看出了何意的心思，季凌沉歪著腦袋看向她提議道：
「想進去看看嗎？」
院圍牆外，何意在季凌沉的托舉下爬到了院牆上，她晃著身子跨坐在牆上使自己保持著平衡。
好在院牆不是太高，季凌沉將何意拖上去之後，一個起身利索的翻了過去，穩穩的落在了院內，向上伸著手。
「來，跳下來，我接著你。」
何意坐在牆邊，有些猶豫，雖然不高，那也是比她人高的高度...
「別怕，我接著你呢。」
何意見季凌沉舉著的手晃了晃，眼底充滿著肯定，讓自己放心，相信他。
一咬牙朝下蹦去，穩穩的跌進季凌沉的懷中。
她的胳膊下意識緊緊環住了季凌沉的脖子，整個人就這樣掛在了他身上，反應過來時，迅速下來，拍了拍褶皺的褲腿。
季凌沉搓了搓手掌，懷裡還是何意的餘溫。
二人順著院子來到了建築門口，這是一個不大的小三層樓。
裡面的東西基本都被搬空，只剩下一些廢棄的雜物。
院子裡有一個小小的攀爬玩具，中間的大榕樹上掛著一個木質的鞦韆。
何意離開這裡的時候歲數很小，很多事記得不真切了，記憶也是模糊片段式的。
看到這個鞦韆，她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了一些畫面。
那是小小的她坐在上面，小手緊緊地握著繩子，身後的小男孩笑著在身後推著她。
她露出了小虎牙對身後的男孩說：
「小天哥哥，我要再高一點，再盪高一點！」
記憶里孩童的歡笑聲好像迴蕩在耳邊一樣。
回到現實，鞦韆就那樣安靜的垂在樹下，經歷著時間的變遷。
物是人非，不知道小天哥哥現在在哪？過得好不好呢...
看著陷入回憶的何意，季凌沉在她的面前晃了晃手。
「想什麼呢？那麼出神？」
「一些以前的事，不過記得不太真切了。」
「你是怎麼來到福利院的，走失嗎？沒有尋找過自己的親生父母嗎？」
「差不多三歲的時候，被路人在集市垃圾堆里發現，帶到福利院的。那時候歲數太小，對於父母沒什麼記憶，再加上也並沒有人尋找。在邊境貧窮的地區，很多人生完孩子無力撫養就會遺棄，何況我還是個女孩。」
何意的眼睫低垂著，聲音輕輕地聽不出什麼情緒。
「他們沒有找我，小小的我又怎麼找到他們呢...」
院子裡起了一陣風，將枯葉吹起又盪下，隨即吹散的還有何意對這裡殘存的回憶。
回到了北城，季凌沉將何意送回了家，齊小果見到何意回來後，幾乎是沖向她面前，語氣略帶抱怨。
「小意！你怎麼能這麼突然地就離開！你想回雲山，可以喊我陪你一起啊！擔心死我了...」
「好啦，我這不是好好回了，回去正好辦點事嘛。」
兩個女孩敘舊，季凌沉就沒準備打擾她們，他將何意的東西放在一旁，打了招呼準備離開。
何意見狀，準備送他下樓，這趟回雲山季凌沉幫了自己不少忙，要是他不在，指不定崔喜鳳他們怎麼對待自己。
外加上，他現在算是自己的債主了。
「等我一下。」
何意回房間不知道去拿什麼了，不一會兒便出來穿上外套送季凌沉下了樓。
到了樓下，何意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紙。
打開紙張，上面是娟秀的字跡，落款是何意的名字，旁邊還有個小小的指紋印。
「欠條。」
「還搞這些...」
「那必須的，這次回雲山謝謝你了。」
季凌沉小心的將紙條折好揣進口袋。
「外面冷，快上去吧，哦對了，等過完年，帶你去個地方見個人。」
「嗯？」
何意有些疑惑，但是季凌沉似乎並沒有打算提前告訴她，仿佛是個驚喜一般神秘。
何意和齊小果接下來的幾天享受了難得的春假，一起逛街、一起逛超市、一起看電影，一起去好看的甜品店打卡拍照。
從來沒怎麼拍過照片的何意，在齊小果的拉扯下，和她一起拍了好幾張合照。
齊小果將一口香草冰淇淋塞進嘴裡，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快速滑動著，何意好奇把腦袋湊過去看了看。
「你在幹什麼呢？」
「P照片啊...你要P哪，我幫你。」
「我...就不用了，就這樣挺好的。」
「也是，我們小意天生麗質，不需要P。」
兩個女孩靠在一起嬉笑打鬧著。
除了分享連結，從不發朋友圈的何意，今天也難得發了一條朋友圈。
配上了和齊小果的兩張合照。
文案是：
舊事皆盡，迎新納喜。
齊小果的美顏照片下很快有了一個愛心贊，大楊打出了第一條評論。
：兩個大美女新年快樂哦！
而另一頭，坐在凌漾保姆車裡的季凌沉劃著名手機，看到了何意發的朋友圈，臉上展開了笑顏，順手點了個贊。
一旁座椅上的凌漾看著季凌沉臉上那不多見的笑容，好奇的將腦袋慢慢湊了過去。
「喲，嫂子發朋友圈了啊...」
季凌沉立刻將屏幕反扣了下去，用手掌將凌漾的頭推回了原位。
「小氣呢！看看都不行嗎...以後都是一家人，早晚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凌漾小聲嘀咕著，今天和季凌沉約定好的，把他請回家吃元宵晚宴的日子，他可不敢在半路惹他不開心。
車輛緩緩駛離了市區，朝頂級別墅區半山府邸開去。
凌葉雄站在樓頂的露台上，看著遠處城市的燈緩緩亮起，臉上是說不出的情緒。
夏宜荷拿著披肩上了露台，從身後為凌葉雄披上。
「阿沉能回來吃飯，你也開心吧，早早的在這等著了，別著涼了才是。」
「臭小子，非要他弟弟請他才回家，除了阿漾，這個家沒誰請得動他。」
凌葉雄的兩鬢花白，但是舉止投足間盡顯威嚴。
大門緩緩打開，門口的保鏢向車輛恭敬的鞠了一躬，車停在了門口，王管家已經在門口候著了。
季凌沉難得回家，他也跟著高興。
「阿沉少爺回來了！」
王管家熱情的迎了上去，季凌沉是他看著長大的，期間家裡發生了這麼多變故，直到季凌沉的離開，他也很心疼這個孩子。
「王叔叔，好久不見。」
季凌沉禮貌地打著招呼，身後跟著下車的凌漾不樂意了，傲嬌了起來。
「哥哥回來了，果然是不一樣，王叔叔都偏心了呢...」
「那哪能啊，小少爺，快進屋吧，老爺早就等著你們了。」
季凌沉邁進了大門，熟悉的布置映入眼帘，說是熟悉，又覺得有些陌生，因為他好久都沒有押進過這個家門了。
夏宜荷從客廳迎了上來，臉上帶著和藹的笑意。
「阿沉，許久不見，長得越來越帥了。」
「阿姨好。」
季凌沉禮貌的打著招呼，從夏宜荷進家門那天，他沒有喊過她一聲媽媽，在他心裡，他的母親只有一個，就是季之霜。
但是夏宜荷也從不計較這些，她為人溫柔賢惠，對於自己的到來對季凌沉的傷害也是十分內疚，總想著和他親近親近。
「快坐吧，餓了嗎？今天阿姨燒了很多菜，一定要多吃點。」
繞過客廳，來到了餐桌前，主座上坐著的凌葉雄微微抬了一下頭，許久不見季凌沉，他看似面無表情，抓著報紙的手微微顫了顫。
「爸。」
「嗯，坐吧。」
凌葉雄還是那樣，臉上沒什麼表情，儘是嚴肅，他將老花鏡摘下，報紙放在了一邊。
飯桌上，凌漾一直說個不停，活躍著氣氛，但是他心裡也確實是真的開心，能這樣一家人坐在桌上吃飯，真的很難得。
季凌沉沒說什麼話，夏宜荷關心的一些問題，他也只是簡單回答了一下。
一直沒說話的凌葉雄，放下碗裡的湯勺，詢問了一句。
「受的槍傷，傷口都好了？」
「嗯，早就沒大礙了。」
「好好的非要跑去那個地方做什麼...好日子不過，跑那去挨槍子。」
凌葉雄的話讓在場人的臉色都不太好，有些尷尬，夏宜荷嘴角的笑僵了僵，立刻出來打圓場。
「阿沉那是執行任務，打擊罪惡，光榮呢。」
「光榮有什麼用，把命丟了就什麼都沒了。」
這下，夏宜荷也只能尷尬的笑著了，凌漾見狀，也開始幫季凌沉說起話來。
「哥哥這是為國爭光，不像我，不務正業的只會唱歌，嘿嘿。」
「你也知道你是不務正業，前幾天那娛樂新聞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你要把我這老臉都丟光了。」
...
沒打好圓場，還反被罵了一頓...
凌漾尷尬的抿了抿嘴，選擇閉麥...
季凌沉最後吃了一勺碗裡的金絲銀魚羹，這是以前季之霜的拿手菜，他最愛喝媽媽做的這道菜。
只是，人不在了，味道也不像從前。
有些東西，變了就是變了，回不去的。
季凌沉擦了擦嘴，起身打了個招呼，便準備離開。
「你們慢慢吃，我隊裡還有點事，先走了。」
「哥....」
「阿沉你不再吃一點了嗎...」
夏宜荷起身跟著送季凌沉，還不忘輕推了一旁的凌葉雄一把，責備他說那些話。
凌漾放下了手中的湯勺，小聲嘟囔了一句。
「人給你好不容易請回來了，又說點有的沒的給人轟走了...」
換回的是凌葉雄的怒視...
凌漾又再次閉麥，將腦袋埋進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