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支書很是驚喜,立馬就著手去幫我安排。
當天就來回復我,說他們家對我很滿意,願意給一百塊錢的見面禮,還有一台縫紉機,還跟我說有什麼要求儘管可以提。
我能有什麼要求呢?只是希望有個人品過得去的家庭能夠收留我而已。
一起吃了頓飯之後,他們家對我都很滿意,張大哥對我也很滿意,咳嗽著跟我說,我們以後一定要把日子過好。
只是我沒想到的是,他們一直都沒有定好結婚的時間。
我以為他們可能是顧慮著我不能生養的傳聞,還覺得這門婚事可能要作廢了。
誰知道我未來婆婆居然親自上門,臉色算不上好看,我跟她也算相熟,小時候去她家吃飯的時候,她也經常誇我是個好姑娘。
我看她心事滿滿的樣子,就問她發生了什麼,有沒有什麼是我可以幫忙的。
「我能有什麼事啊,還不是老裴家的那個事,我都聽說了,他們家做的也太不厚道了,前腳剛讓裴青山跟你分了手,後腳就來通知我們裴青山跟他想看的那個對象辦結婚酒的時間,這也太欺負你了。」
原來是為了這個事,看樣子我的婚事是黃不了了。
我心裡雖還揪緊著,卻也大度一笑,「沒關係的,姆姆,我都不在乎了,他既然願意跟別人結婚,就說明我們也實在是沒有緣分,我以後會跟張大哥好好過日子的。」
「我還能不知道你?村里多少人看著你長大的,你的性子能有錯?你放心,只要你嫁進來,我就是把你當女兒對待的,至於你跟我兒子,他身體也就那樣,你願意生就生,不願意生也沒關係,你倆好好的過就行。」
聊了一陣之後,她終於說明了來意,「我是想裴青山結婚那天,咱就不去吃酒了,你也那天跟我兒子把結婚證給打了吧,這樣我也能安心一些。」
迎著她關切的目光,我只說了一個字,好。
去了又能怎麼樣呢?我們倆在一起也有兩三年的時間了,不可能分了手之後我立馬就不喜歡他了,去了不過是徒增傷感罷了。
現在有個理由讓我不過去也挺好的。
至於後來裴青山所說的,他一直在等我,卻沒等到我,我只覺得可笑,等我幹什麼?看我笑話嗎?
他是無縫銜接了,要是我沒及時相個對象,難不成還要接受他憐憫愧疚的目光不成?
在部隊這幾年,別的我沒學會,只學會了一樣,女人也可以跟男人一樣,甚至比男人更強。
我的好勝心不允許我單身去吃他的結婚酒。
但是既然我未來婆婆心疼我,那我就依了她吧,對我好的人,我自然也會多回報。
至於裴青山他娘,我並不恨她,她也對我好過,只能說愚昧是橫亘在我們之間最大的阻礙。
各自結婚之後,裴青山這個人仿佛就退出了我的世界,我的生活開始和柴米油鹽相伴。
我丈夫身體不好,我時刻想著天冷給他加衣,天熱防止他中暑,偶爾他胃口不好的時候,我也會絞盡腦汁的做一些開胃的菜勸他多吃一些。
他的脾氣就跟他的身體一樣,厲害不了一點,甚至連夫妻之間的事,就是我在考慮了他的身體之後,我主動居多。
有時候他也想強勢一回,只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
我去衛生院做個檢查,也去公社裡找過一些不知道準不準的中醫,都說我的身體沒什麼毛病,能不能懷上還是看運氣。
我之前在部隊的時候聽人說過,生孩子這東西不僅僅跟女人的身體有關,也跟男人的身體有很大的關係。
可我男人本就身體不好,我還是不要多折騰他了,自己又跑去問了幾個容易受孕的姿勢。
他們家就這一根獨苗苗,不管什麼原因,既然嫁給了他,他家裡人還對我好,我也總想為他們家做些什麼,而且我覺得生兒育女本就是作為妻子該做的事情。
只是我努力了好幾年,日日精心幫他調理身體,研究容易受孕的姿勢和時間,卻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的身體越來越差,他走的時候,我只覺得身體被掏空了一塊,硬生生的疼。
我男人走了之後,我婆婆悲傷過度,日日夜夜都在哭,沒多久就把眼睛給哭瞎了。
族裡人都讓我多勸勸她,我怎麼可能沒有勸?我天天都在變著法兒的勸她,哄她開心,可是一點用都沒有。
有天還跟我說:「小萍,你別勸媽了,媽這輩子就他一個兒,媽也知道你為了要個孩子做了很多努力,到底是沒要到,媽也知道不能怪你,只要有個孩子,不管男孩女孩媽都有活下去的動力,現在,媽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
從她說出這句話之後,我除了上工的時間,其他時間都在家裡看著她,就怕她想不開,做出什麼事來。
可是該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昨天我大清早起來做好早飯,去喊她起床吃的時候發現她屋裡根本沒人。
被子也是沒有打開的,床上一點溫度都沒有,就好像一晚上都沒有睡人一樣。
我嚇了一跳,趕緊跑出去四處找。
眼見著快到上工的時間,我跑去大隊裡,讓大家都幫忙找找。
人丟了是大事,大隊長安排男人們繼續上工,女人們幫著到處找。
就在我特別著急的時候,突然想到我婆婆有可能會去我男人的墳上,二話不說我就往那邊跑。
墳前果然倒著一個人,那人呈跪伏的姿勢倒下,衣服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我跑過去時她的身體已經完全僵硬了,就算沒有看到她的臉,我也能認得出來,那就是我的婆婆……
處理完婆婆的喪事之後,之前到幫著我找人的那些人家,每家我都送了禮回去。
村里人都誇我會做事,這哪裡是什麼會做事呢?正常的人情往來罷了,很多人不是不懂,只是不捨得而已。
可我一個孤身女人,要留那麼多錢票做什麼呢?遭賊人惦記嗎?還不如時不時送出去一些小恩小惠,往往農村人最是實誠,拿了別人的一定會手軟。
雖然我男人的家裡人都走沒了,但我一沒改嫁,二沒跟外面的男人亂來,族裡也就沒有把房子收回去,還讓我繼續住著。
感情上沒了指望,我開始想拼事業,我努力跟村裡的每一戶人家搞好關係,別人有什麼困難,我二話不說都去幫忙,再加上我從小吃百家飯長大,村里人都是很自然的就接納了我。
老一輩大隊長退下去的時候,我開始邁出事業心的第一步——競選大隊長。
可我沒想到的是,裴青山也回來了,他不是出去跑運輸了嗎?怎麼回來競選大隊長了呢?
看到他的時候,我發現他比以前更黑了,也精瘦了,人顯得憔悴很多。
參加大隊長選票的時候,我們參選人手上也是有票的,每個想競選的人都會寫自己的名字。
我猶豫再三,又多次看了那個跟我一同競選的憔悴的男人,最終在紙上寫下了裴青山的名字。
如果因為我這一票,他最終當選了,那我只能說,一切都是命。
或許真的是命中注定,即便過了這麼多年,兜兜轉轉再看到他,我心裡還是免不了會悸動。
我努力按下那一抹悸動,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對著他點了點頭,轉身就走。
他動了動嘴唇,好像想跟我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靜靜的站在後邊兒看著我離開的背影。
我們倆好像已經沒有什麼話好說的了吧?
畢竟我心裡對他,也就只剩下那麼一點漣漪了,時間再久一點的話,估計漣漪都不會再剩下了吧?
後來投票結果出來了,以一票之差,他當選了大隊長,而我也成為了大隊裡的婦聯主任。
之後我就跟裴青山在一起工作,剛開始還會覺得有些尷尬,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尷尬,反正我每次見他都會有些不自在。
後來時間久了,我對他的那點心思慢慢的也就淡了,很多事情都能平和的去面對,跟他一起處理村裡的事務。
但是裴青山的性子怎麼說呢,太容易妥協了,有時候村裡的求到他頭上,哭一哭,跪一跪,很多原本不能答應的事情,他都會答應下來。
之後我就開始有意無意的「針對」他,他每次說出一些無理的要求的時候,我都會借著別的什麼事兒罵他一頓。
難怪我在村里人氣比他高那麼多,他裴家人轉了村裡的半壁江山,票選結果居然只比我高一票,從這裡面我就能想像得到,要說實力還是我的更高一些。
再從後來他很多事情都會徵求我的意見,我就知道他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刻意伏低做小的在跟我學習呢。
我也不吝賜教,把我這麼些年在村子裡琢磨出來的東西都教給了他,畢竟這個村子養育了我,我也是真心希望這個村子好的。
有一個好的領導人比什麼都強。
在一起共事七年,我看著裴青山一步一步從最開始的手忙腳亂,到後來的穩坐釣魚台,處理任何事情都是信手拈來,公平公正,我知道他出師了,我也沒有什麼東西好教給他的了。
村里偶爾會有一些關於我跟他的流言,但傳出來之後又會很快消失。
這個村子可是把我從小養到大的,我還能不了解這些人?他們或許會懷疑裴青山,但一定不會懷疑我。
這些流言是誰傳出來的我也都知道,無非是裴青山他媳婦兒看不慣他以前的對象,跟他在一起工作,故意想把我的工作給搞黃了。
裴青山能不知道嗎?
他當然知道,他還私底下找我道過歉。
當時他是這麼說的:「劉萍,實在對不起,我媳婦她有些誤會,我一定會跟她說清楚的,保證沒有下一次。」
我可不相信他。
「裴青山同志,我再教你一句話,說話一定不可以說的太絕對,你媳婦兒是什麼樣的人,大家都知道,她絕對不可能因為你的幾句說教就改變自己心裡的想法,要麼咱倆從大隊裡退出一個,不然的話她絕對不可能停止散播關於我們的謠言。」
「你最好是能管得住她,要不然的話她這也算是犯了流氓罪了。」
流氓罪可大可小,那時候的流氓罪,有些嚴重的可是要直接吃槍子的。
他苦笑著表示一定回去管好他媳婦兒。
但是夫妻之間都能用到「管」這個字了,感情應該也不怎麼樣吧?
那又關我什麼事呢?裴青山對我來說算不得什麼好人,他媳婦兒其實在我的了解里,也並不是什麼好人。
一個會虐待孩子的人,能是什麼好人呢?
只是我沒想到的是,裴青山居然會那麼快跟他媳婦兒離婚,其中的緣由我大概知道了一些,原來他這些年過的也並不是像表面上的那麼光鮮亮麗。
那一瞬間我感覺他竟有些可憐。
從那以後我時常去看那個女孩兒,有一句話我覺得阮老師說的很對,她媽媽確實犯了錯,但她是無辜的,每一個孩子都有健康成長的權利。
看的多了之後,我是真心覺得她又乖巧又懂事,長得也很是可愛,我覺得我跟她,大概率是有一段母女緣分的。
所以我讓阮老師幫我傳了一句話,本意是想激一激裴青山的,誰知道效果居然出乎意料的好。
裴青山來找我的時候說的那些話,那我感覺可能我讓人轉達的話被換掉了,我那句話不可能有這麼好的效果,我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他來找我卻又讓我心裡竊喜,冒出一個又一個邪惡念頭。
讓你當初拋棄我,現在也讓你好好嘗一嘗愛而不得的痛苦,沒享受夠,我才不會答應他。
所有人都以為我對他還是情根深重,大家都覺得我嫁給張大哥是沒有任何感情的,而且張大哥還走的早,整個村子的人沒有人覺得我會不喜歡裴青山了。
可是,我真的對張大哥沒有感情嗎?我守在那個屋子裡那麼些年,真的是為了一個幾乎毫無希望重新在一起的裴青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