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山開始像當年我追他一樣追我。
空閒時候約我逛商場，去縣城看電影，給我買吃的用的，我都全盤接受。
村里不少人都知道他在追求我，很多長輩都勸他，現在他也有孩子了，不管我能不能生，孩子都不會成為我們的阻礙，讓他要好好珍惜，以後好好對我。
偏生那些長輩說這些話還要當著我的面來說，對於我來說這就有點強按我頭的意思了。
我每次都只是笑笑不說話。
其實我也不是刻意吊著他，我總感覺還沒到接受他的時候，而且我對他的感情，好像也跟以前不一樣了。
現在對於裴青山，我不再是那種憧憬未來美好生活的想法了，反而抱著一種我是在給自己一次機會的感覺。
如果他能打動我，我就跟他結婚，如果不行，一段時間之後，我對他還是沒有什麼其他的感覺的話，那我是不會嫁給他的。
在這期間很多人都勸我，說我也沒個孩子，裴青山又一心一意對我，讓我不要太過了，拖著一會兒兩會兒給他點教訓就行了，別把男人的心都冷掉了。
我默默在心裡反駁，如果他的心真的會被我拖這一下子給拖冷了，那我也沒必要再給他這個機會了。
這麼多年我也不是沒人要，來給我說媒的人不知道多少，難道他們會不知道我被人傳不能生？
既然知道還接二連三來找我，也不介意我夫家一家人都沒了，沖的不就是我的性子跟人品嘛。
所以說，我是真的不愁嫁，如果裴青山選擇放棄，我也沒什麼好可惜的，頂多惋惜一句自己多年前眼瞎罷了。
現在的我早已經不會被別人的言論所左右，我開心我就嫁，不開心我就寡著，給張大哥守寡，還有老張家一族人的庇護，挺好的。
真正讓我改變主意的，還是那天水庫搶險的事。
公社都來了不少人，我們這些大隊幹部自然也一個都不能少。
那幾天下著大雨，水庫搶險很是緊急，我們這些大隊幹部都是直接吃住都在水庫邊上，搭了個帳篷，也不管男還是女了，累了就往帳篷里一躺，餓了就吃公社準備的乾糧。
好不容易把水勢穩住了，不少人都累倒了。
我當時還笑呵呵的說：「咱大隊幹部的體能也得提升上來呀，不然這一累就倒，大隊裡的活兒誰來干？回頭影響了工作，公社領導們還不得把咱的皮給扒了？」
誰都沒當一回事兒，大家都樂呵呵的在那聊天。
我原本以為就我這體格子，退伍這麼多年了，我上工還能拿滿工分呢，就搶個險能有什麼問題？
第二天去大隊裡的時候，我感覺有點頭暈，好幾次眼前一黑，裴青山擔心我，問我要不要去赤腳大夫那裡看看。
我直接拒絕，「當然不用，你忘了當兵那會兒了？我的體能可是不輸給男兵的，就這點強度還能難得倒我？」
嘴硬沒去的結果就是，一天的工作結束之後，回到家渾身發軟，連做飯都沒有力氣去做了，只能躺在床上瑟瑟發抖的裹著被子。
難不成我才是那個體能弱的嗎？我不敢相信，怎麼會因為一次水庫搶險就病倒了呢？
迷迷糊糊間，我感覺有人在摸我的額頭，在給我的嘴唇擦水，在餵我喝稀飯。
突然就覺得我這屋子太空曠了，一點人氣都沒有，我要是真病的下不了床了，可能病死在家裡都沒有誰發現。
哦不對，大隊裡我還要幹活呢，一天都離不了人，真要生病了，估計他們該來家裡找我了。
或許這就是有這一份工作的好處吧，如果我不是婦聯主席，只是個普通上工的鄉親，我現在這種情況可能真的會病死在家裡都沒人知道。
第二天我感覺好一些了，一睜開眼太陽已經升的老高。
壞了，這肯定遲到了呀，也不知道幾點了。
我急匆匆的從床上爬起來，換了衣服就往門口跑，剛好就撞上了來給我送吃食的囡囡。
「哎喲，囡囡？你怎麼來姆姆這裡啦？」
好在囡囡反應快，及時躲了一下，飯盒裡的稀飯只灑出來了一點點，「劉主席姆姆，我爸讓我來給你送稀飯，他讓我告訴你，今天幫你請假了，讓你好好養病，你生病好點了嗎？」
是裴青山讓她來的。
原來昨天晚上不是錯覺，真的有人照顧了我一晚上，那個人就是裴青山。
我蹲下抱住囡囡，女孩子嬌小的身體在我懷裡由僵硬到慢慢柔軟下來。
過了一會兒，她伸手推了推我，「劉主席姆姆，該吃稀飯了，等下冷了，我爸說你生著病不能讓你吃冷的東西。」
進了屋裡我才知道，她不只給我帶了稀飯，還給我帶了兩塊餅子。
「我爸說了生病不能只吃稀飯，那樣會沒有力氣對抗病痛的，一定要吃點東西，要是你現在吃不下，就先不吃，等餓了再吃，但是一定要吃。」
裴青山還挺貼心的。
我捏了捏囡囡的臉回答：「好。」
既然他都給我請假了，那這一天不休息白不休息，就好好的躺一天吧。
小姑娘來了之後左看看，右看看，就在我這裡不走了。
我好奇的問了她一句：「囡囡，你嬸嬸那邊今天不用去上學？」
「不用，今天星期六，嬸嬸給我們放假呢。」她回了我一句，安靜了一會，突然又問我，「劉主席姆姆，你會嫁給我爸爸，給我做新媽媽嗎？」
「我……」
她突然問這個問題，我還沒有想好。
要是那天之前，我肯定會回答她，大人的事情小孩不用管，很多事他們都不懂。
可是我的想法在水庫搶險之後好像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水庫里一起度過的那些個日日夜夜，還想讓我找回來當初當兵時的激情，也讓我看到了裴青山承擔的一面。
他永遠是搶在其他人的前面去做事情，收尾的時候也總是走的最晚的一個，他把別人的安全看的無比的重要，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在當初面臨對象和母親這個選擇的時候，沒有一絲猶豫的選擇了母親。
我那些天心裡說不出來的滋味兒，雖然我知道他的選擇沒有錯，可我就是不能不對他產生埋怨。
但這種埋怨是什麼時候徹底消散的呢？或許是我四處求醫，折騰的想給張大哥留個孩子的時候，又或許是因為我婆婆因為沒有了活著的念想，情願凍死在張大哥的墳前的時候。
那時候我才明白，有一個孩子對一個家庭的重要性是多麼的大，如果我能生個孩子，張大哥這一脈就能得以延續，我婆婆也會為了這個孩子努力活下去。
大概從那時，我就理解了裴青山的娘，也理解了裴青山為何會放棄我。
這幾年我心裡其實是沒有怨氣的，我理性的權衡著利弊，考慮著現在嫁給裴青山到底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
我現在只想做有利於自己的事情。
就在我思考該怎麼回答裴囡囡的時候，她又說，「劉主席姆姆，我覺得就算你不嫁給我爸爸，你也應該再找個男人的。」
「為什麼？」我哭笑不得的捏她的臉，「你小小年紀就知道找男人是什麼意思了？」
「我知道啊。」
她抬頭，認真地看著我，「找個男人，就是找個頂樑柱，用來頂房梁的，可以保護你的安全。」
「就像昨天，劉主席姆姆你發著高燒，我爸他白天就發現你有點不對勁，晚上吃了飯之後一直不睡覺坐在壩子上抽菸。」
「過了好久終於忍不住了，自己去煮了一鍋稀飯，煮好了用飯盒裝上就往外跑。」
「太爺爺說，爸爸是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是我知道，你對於爸爸來說一定很重要，就算你不想嫁給我爸爸，她也是希望你能過得好的。」
一個小孩兒居然說出這麼多不應該從小孩嘴裡說出來的話，她之前好像挺抗拒我跟他爸爸結婚的。
她爸媽還沒離婚的時候，我經常對她好，她還是很願意親近我的，可是自從他爸爸離婚之後開始追求我，她看到我就像一隻小刺蝟一樣，刺都是張開的狀態。
她大概是不想裴青山再婚的吧。
現在又來跟我說這些，是想通了，想讓我給她做媽媽了嗎？
其實她說的很對，我是該找個人的，該找個伴，至少有個伴兒，我就不會生病在家裡發著高燒都沒有人發現了。
如果不是裴青山一直注意著我的情況，我高燒一晚上，腦子很有可能會燒壞的。
從那時起，我把權衡利弊收了收，開始仔細體會身邊有個人的好處。
以前張大哥身體不好，很多事不能陪著我去做，甚至在房事上也大多是我在出力。
開始接待裴青山之後，我有時候會想著，跟他結婚是不是以後就很輕鬆了？很多事情他會去做，在那方面我也可以盡情的享受，也不用為了考慮他的身體情況而去收著力度……
收！
我當時肯定想的臉紅了。
一把年紀了，居然還會想這種事想到臉紅，也是有點不太正經了。
不過有需求是人之常情。
在答應他之前有件事情還是想問一下。
他前妻以前透露過，好像說裴青山那方面不太行，雖然他的身體是挺強壯的，可我聽說身體強壯跟那方面的能力好像並不完全畫等號。
於是在他再次主動約我出去的時候，我開始回應他了。
「裴青山，結婚可以，但是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他立馬挺直了背，像是在報告工作一樣吐出兩個字：「你問。」
許是覺得兩個字太清冷了，他又加了一句，「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
「就是你前頭那個媳婦兒在村里說過，你那方面有些不行，是不是真的？」
關於這件事我是真的沒有驗證過，畢竟我們那個時候處對象太純潔了，根本不可能在結婚之前做那種事情，我確實不知道他行不行。
但是感覺應該是謠傳吧，畢竟她兒子都那麼大了。
誰知道他居然認了下來。
「之前有一段時間確實……」
他怕他結婚之後有一段時間突然不行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我，最後跟我說：「你如果是擔心這個事情，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現在是非常健康的，那方面也沒有任何的阻礙。」
說歸說，我哪裡知道他會不會為了大男人的想法故意說這種話來騙我呢？
雖然知道他大概率是不會的。
為了保險起見，在領結婚證的前一天，我先驗了一下貨，結果還是讓人很滿意的。
驗完貨我就不再心存疑慮直接跟他去打了結婚證。
結婚之後，老張家族裡就要把房子給收回去了。
我雖然有些不舍住了這麼多年的房子，但也知道這就是規矩，我沒有在替老張家的男人守寡，這房子我自然就住不得了。
把東西都搬去了裴青山家裡，裴家大大小小看著對我都挺滿意的，特別是爺爺，他一直以來就很喜歡我，以前也沒少說讓我嫁給裴青山的話。
而且我估計，裴青山當大隊長之後經常會來找我商量事情也是爺爺教的。
裴青山的兒子跟我也挺熟的，知道我跟裴青山打了結婚證之後，他是改口改的最快的那一個。
一口一個「媽」，差點把我都繞暈了，他周身洋溢著的喜悅讓我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他是真的很歡迎我來到這個家。
我被他的喜悅所感染，情緒一直居高不下。
唯獨裴囡囡的態度，讓我有些摸不准，明明這孩子之前還勸我嫁給他爸來著，怎麼感覺好像我嫁過來了她並不開心呢？
我關注著她的情緒，發現她總喜歡蹲在路邊對著一些花花草草說話。
我想知道她說了些什麼，可我一個大人，又實在不好意思去偷聽，我乾脆就賄賂了老大，反正這個家他對我展現的最親。
給了他兩個糖，讓他去幫我偷聽裴囡囡說了些什麼。
他信誓旦旦的拍著胸脯跟我保證，一定完成任務。
只是他聽完之後，回來時的表情不是那麼自然，感覺他想笑，就故意憋著不笑。
「你幹啥呢？囡囡說了啥？聽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