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昔日姐妹
2024-08-15 07:20:00
作者: 梨花白
「家宴時我看姐姐就是強打精神支撐著,所以回去後越想越不放心,便過來再看看你。閱讀」
徐太后來到榻上坐下,凝目看著對面的阮太后,嘆息道:「姐姐比起去年,竟老了很多,面色也有些枯黃了。我還記得你當日掌管後宮時,何等的意氣風發光彩照人?這才短短一年多,你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
「呵呵!就說你是來嘲笑我的,果然沒錯。」阮太后整了下衣襟,面無表情道:「說吧,繼續往下說,反正我都成了這個樣子,誰都能在我頭上踩一腳,何況是你慈聖太后,你可是皇上的生母。」
她說完衝著徐太后一笑,卻見對方愁眉苦臉地看著自己,喃喃道:「姐姐當真就這麼自暴自棄了?就因為不能做皇后,掌管後宮,便連一丁點兒心氣都沒有了?一丁點兒體面都不顧了?」
「我不顧體面?不顧體面你們今天的家宴還能在慈寧宮舉辦?」阮太后狠狠瞪著徐太后:「至於心氣,呵呵!和掌管後宮有什麼關係?我若是那樣戀棧權位的,便做了太后我也不會放權,可惜我放了權,上天也不肯眷顧我,你又何必來貓哭耗子,假惺惺地問我?換做是你,短短時間遭遇這麼多事,你能這樣的得意風光?」
「姐姐遭遇了什麼事?不就是娘家失勢,和家族斷絕關係嗎?」
徐太后鬆了口氣,不管怎樣,阮太后驕傲的性情還在,受不得激,只要她還肯說話,自己這一肚子煩惱也就有人可以傾吐。
那邊阮太后已經開始拍桌子了:「這還不夠?我兩個侄子這會兒只怕屍骨都化在土裡了;我的娘家,威國公府,那樣的聲名赫赫,可自從皇上登基,才幾天時間,就被碾落成泥,你覺著這還不夠?我但凡有點骨氣,我早該死了,偏偏我又沒這個骨氣,可不就只能苟活?這裡頂名兒是慈寧宮,其實不就是關押我的監牢,嗚嗚嗚……」
阮太后越說越是傷心,到最後,索性趴在桌上放聲大哭。她被幽禁的這些天,攢了多少苦水沒法傾倒,總算今天徐太后登門,給了她這個機會。
徐太后也不說話,只靜靜坐在那裡,等她哭完了,這才苦笑道:「這於姐姐來說,就是天塌了麼?你好歹還是慈寧宮的太后,你看看當日的皇貴妃,如今又如何?也不過是在壽康宮裡吃齋念佛;還有惠妃,那個晚上,她離太后僅僅一步之遙,如今也是在壽康宮無聊度日。比起她們,咱們已經是幸運的了。」
阮太后只是冷笑,徐太后也不在意,接著道:「姐姐知道,我是不懂朝政的,只是我聽皇上說過,勛貴勢大,沆瀣一氣,與民爭利窮凶極惡,所以不能不處置。失了勢的勛貴又不是威國公府一個,李家劉家,還有上官家,不都是貶為庶民嗎?能夠保全下來的,都是素日裡謹守本分。姐姐向來不忿我,可是你想想,我的兒子登基,我母家得了什麼?也就是封了個候爵,就這,我還時刻叮囑他們要謹言慎行,不然皇上是不會給他們臉面的……」
不等說完,就聽阮太后氣惱道:「你這是嘲諷我不懂分寸,縱容家族逞凶了?」
徐太后搖頭道:「這倒不是姐姐縱容,而是……」說到這裡,似乎有些猶豫,但片刻後就苦笑道:「罷了,我何必斟酌措辭,你那娘家是個什麼德性,姐姐當真不知麼?」
阮太后啞口無言,只聽徐太后嘆息道:「我便是說得再委婉又如何?真正傷姐姐最深的,難道不是威國公的那道摺子?皇上只是將姐姐禁足,他們就嚇得連忙和你斷絕關係。姐姐,時至今日你還沒清醒過來?綿綿說他們是白眼狼,有冤枉他們一個字嗎?」
阮太后就像是心口被人狠狠捅了一刀,只痛得臉色都蒼白了。
徐太后說得沒錯,她掌管後宮三十年,即便如今處境堪憂,甚至被禁足,又怎能讓她輕易服輸?真正給了她致命一擊的,恰恰就是林卓派人送過來的那道摺子。
表面上卻還不肯承認,咬牙道:「是皇上先前對他們太狠了,所以他們生怕受牽連,我們這些大家族,都是這樣的……」
「你說得對。」徐太后打斷她的話,正色道:「先皇逝去後,我這兩年都在冷眼看著,不止是威國公府,就是熹太妃,惠太妃,從前娘家對她們何等奉承?往來何等密切?可如今進了壽康宮,別說娘家人,就是兒子兒媳,除了年節,也沒見有主動進宮請安探望的。可見我們後宮女人,對於這些大家族來說,不過都是為家族謀名利的工具罷了,一旦工具沒有用處,便會被丟在一邊,由其自生自滅。」
阮太后眼圈兒通紅,下意識就點了點頭,忽聽徐太后沉聲道:「可是姐姐,你可還記得綿綿說的話?她曾說過,都這樣做,便是對的嗎?我們不是工具,我們也是活生生的人,我們在後宮的漩渦里苦苦周旋,為家族帶去名利榮光,憑什麼到頭來,就要成為被丟棄的工具?憑什麼你還是慈寧宮的太后,就要被家族斷絕關係?最可笑的是,你是去為他們求情才被禁足,姐姐,你自己想想,這是不是個笑話?」
「不然呢?我們是女人。這個世道就是如此,叫我們怎麼辦?」
阮太后眼淚又讓徐太后給說下來了,且這一哭就有些收不住,只聽徐太后道:「皇上和我說過,綿綿是個很與眾不同的孩子,她不講究什麼三從四德男尊女卑,她說這世上的事不該看男人女人,該看是非公理。我從前也不能理解這話,但是今天看見姐姐模樣,我倒有些心得了,你要不要聽?」
阮太后用帕子擦著眼睛,冷哼道:「說了這麼多,這會兒才來問我,難道我還能堵著你的嘴不成?」
徐太后就笑了,感嘆道:「家宴散了,我回到壽寧宮,就想著要怎麼勸姐姐,正百思不得其法時,忽然就想起綿綿,我就忍不住想,若是綿綿還在,她會怎麼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