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腳里伸出的那截枯骨是一個成年人的手骨,皮肉早已腐化乾淨,剩下的瑩瑩白骨呈抓握狀,就像是要抓住什麼一般。
「季哥,你說這牆裡面該不會全是死人吧。」
王浩說話聲壓的很低,特別是說到死人那倆字時直接變成了氣聲,一副怕驚醒了牆裡頭東西的樣子。
要不是這展覽館安靜的只剩下他們仨的呼吸聲,季耀還真聽不清他說了啥。
手骨的位置很靠下,如果不是斷掉的,那麼牆裡面的人要麼是匍匐在地,要麼就是跪在那的。
季耀抬頭掃視了一下這間展覽館,如果這牆裡全是屍骨,沒有一萬人也得有幾千人。
「就算這個村子裡的人世世代代死了都糊牆上,也沒有這麼多人吧。」
更何況照這種糊法,村子估計也不會有什麼世世代代。
「時間要到了,我們該出去了。」
季耀和王浩還在那研究白骨呢,從剛剛就沒怎麼說話的李書傑突然開了口,他指著壁畫上方的掛鍾,臉上是終於結束了的表情。
如果能重來,他一定不會選擇跟這倆人進來了。老老實實看看壁畫不好嗎,什麼人魚,什麼白骨,跟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好嘛。
如果說剛到村子的時候,他還想帶著這群人找到出去的線索,那麼在親眼見到死人後,他腦袋裡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活著。
「走吧。」
季耀頗為遺憾的站了起來,若是沒帶這倆人,或許他會考慮把這面牆挖開,他總覺得自己快要摸到真相邊兒了。
下一組要進去的人見他們三個完好無損的走了出來,小小的鬆了口氣,看來這展覽館應當是沒有危險的。
「我們接下來去哪?」
「那個我留在這裡等他們出來一起回客棧,就不陪你們了。」
李書傑趕在季耀開口前,先一步擺明了自己的意向。
季耀也沒覺得意外,轉頭問王浩,
「我要去村子裡轉轉,你若不去便留在這跟他們一起吧。」
「我跟你一起,你不是說過最好兩個人一起行動嗎,我別的幫不上忙,但遇上危險也能幫忙喊個救命。」
沒來由的,王浩覺得自己跟季耀在一塊要比跟剩下那群人待在一起要安全的多。
「行。」
……
不同於昨日空無一人的村莊,今天不少院子裡都坐著一個白袍人。
這些村民都在進行著同樣的事,做人魚雕塑。
一連同幾個人打招呼都沒得到回應,季耀帶著王浩走到了村子最南頭的一間小屋
裡頭也有個人,不過他沒穿白袍,同小芳一樣穿了身獸皮衣。
花白的頭髮,深邃的眼窩,黑黃的皮膚,半面鬍子遮住了他的嘴。腰間掛了個大菸斗,左手握著鏟子,右手握著刻刀。
一邊哼著小曲兒,一邊在面前這尊人魚雕塑上修修補補 。
他不像是本土居民,更像是一個中世紀航海船上的大鬍子船長。
「這,這不是昨天跑出村子的那個男人嗎?」
一起來的王浩在盯著那尊雕塑仔細看了一會兒後,像是有些疑惑又帶了點遲疑的說道。
「昨天?」
「對,在你來之前,我們其實已經有十個人了。可是那個男人他不信小芳的話,想從樹林裡跑出去。
他剛進樹林沒一會兒,我們就聽見了那個男人的慘叫聲。
接著小芳就走進林子,拎了一雙腳出來。」
說到這,王浩仿佛又看到了那駭人的畫面,身體止不住的打哆嗦。
「然後呢?」
「她說所有想要逃跑的人都將在這森林中遺失雙腳,只有老老實實的待在村子裡,我們才能活。」
怪不得昨天小芳帶他到村子時,這些人表現得那麼恐懼,原來還有這麼一出。
季耀若有所思的看向院子裡的老人,就是不知道跑掉的那人怎麼又成了他的雕塑材料。
「大叔,村子裡面怎麼都在做人魚雕塑啊。」
「這是人魚燈。你們這些外鄉人年年這個時候過來,不都是要買人魚燈的嗎?」
糙鬍子大叔樂呵呵的笑了一聲,把手裡的鏟子和刻刀扔到了一旁的石膏桶里。
斜過眼上下打量一下他們,
「你們是第一次來?」
「對,大叔,你知道村子裡面哪家的人魚燈做的最好嗎?」
「叫我桑德就行,要說誰家人魚燈做的最好,那肯定是我們家啊。」
說到這,桑德從一旁的工具箱裡掏出一把小臂長的鋸子,當著他們的面削掉了面前這個雕塑的腦殼。
「季,季,季……」
王浩用手指著桑德面前的雕塑,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別叫了,他看到了。
這人魚雕塑裡面不是空的,裝的是跑掉那個人的屍體。
桑德對他們的反應絲毫不在意,掏出一把斑駁的勺子從一旁的木桶里舀出一勺油,倒進了剩下的那節腦袋裡。
擦著的火柴稍微靠近一點,人魚雕塑的頭就著了起來。
點燃後,桑德搖了搖頭,似乎對這燈的成色很不滿意。
「我的燈,便是這種成色也比他們的好。」
桑德的眼神飄到了門口站著的季耀和王浩身上,那樣子不像是在打量客人,更像是是在掂量他們兩個誰更適合做燈。
「如果我還有這輩子的話,我一定不吃豬腦花了,嘔……」
腦子被烤熟後的焦香味一飄過來,王浩便再也忍不住了,他衝到一旁瘋狂的乾嘔,腿腳軟的爬都爬不起來。
桑德被王浩的糗態逗笑了,一邊哈哈大笑,一邊用挑釁的眼神看著季耀。
桑德,
如此大的惡意,難不成他之前見過這個人。
季耀一時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在哪見過這個人,但現在這個樣子,也不適合再探查下去了。
「我們先回去。」
季耀扶起跪在那裡的王浩,臨走前又回頭看了一眼,
那個叫桑德的老人依舊站在院子裡,如湖水般深綠色的眼睛緊緊的盯著他,就如同捕食者瞄準了自己的獵物,叫人後背生寒。
再次路過展覽館時,一起的那些人已經離開了。
大門敞開,裡面黑乎乎的,如同深淵巨獸張開了嘴。
今晚,他就要揭開那塊紅布,看看到底是什麼在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