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耀的話讓九尾抬起頭認認真真的打量一下眼前的人，這人變了又似乎沒變。
就在季耀被看的有些發毛的時候，九尾突然嗤笑了一聲，算了，往事皆如雲煙，是他著相了。
「大人笑什麼？」
「我天生愛笑。」
季耀: ……
你是領導，你說啥都對。
季耀沒再過多糾結，蹲在九尾趴著的椅子旁，
「大人為什麼說芸娘的故事是編的？為什麼我喝了陰河裡的水就會變成嬰兒？」
「你見過這鎮子外面的那條河嗎？」
「沒有。」
「這世上的河流總有一個走向，從高到低，從西向東。
但水澤鎮這條河不一樣，它是倒著流的。更準確的說它的上游是倒著流的。」
「怎麼會？！」
季耀還是頭一回聽說有河水能倒著流，世人常把時間同河流作比，正是因為它同時間一樣，只能流去不能回。
這河水都能倒流，那時間……
「那女人給你喝的就是上游倒流的水，也叫陰水，所以你才會變成過去的模樣。」
說到這狐狸對他翻了個白眼，
「若不是我感應到風華的存在，恐怕你昨晚就進了那夜星子的肚子。」
季耀臉頰微燙，雙手合十朝他拜了拜，試圖讓他把這事翻篇，屬實有些丟人了。
「大人，這芸娘的鬼魂既然已經被打散，為何我們還困在這第二層呢？」
「困我們在這裡的不是她。」
「夜星子？」
「是也不是。我帶你去瞧瞧那條河，見了你便知道了。」
九尾抖了抖身上的毛，熟練的跳到季耀肩頭。
別看九尾趴在椅子上是小小的一團，可方一落在季耀身上，他才知道這二十幾斤的狐狸有多重。
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踩得往地里墩了墩，果然，它不是毛茸茸，它是真的胖。
……
陰陽河離這並不遠，便是在墳地季耀都能隱隱聽到水流聲。
穿過身後面的松林，季耀就瞧見了這條傳說中的陰陽河。
季耀活了二十多年，這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奇異的景象。
都說大河之水天上來，可這兒的水卻是往天上去的。
彎彎曲曲的河路自下而上直通天際，河面上挨挨擠擠的是一具具浮腫花白的屍體。
隨著河流涌動，一盪一盪的往天際飄去。
層層疊疊的烏鴉展開雙翼懸停在河道上空，遮住了散發著光芒的太陽，整片天空被割裂成了兩部分。
一陰一陽，一上一下。
水澤鎮的位置就在這條河的交界處，陰陽河在這裡分割，就如同涇河渭河一般，沒有屏障卻分的明明白白。
一半自東向西流，一半自西向東流。
許是感應到生人，逆流而上的河水裡慢慢爬出無數個黑影，密密麻麻全是被黑霧籠罩著的老人。
「他們是陰魂？」
「我年少時曾去過一個地方歷練。
因旱魃現世，整個州那一年顆粒無收。
可人要吃飯，官府要征糧。一戶人家便是上一年再有結餘，在交完稅後，也不剩什麼了。
你沒見過可能想像不到，一戶人家十粒米煮了一鍋湯，這湯五口人喝了三頓。
整個州能吃的東西都被他們找遍了，就算是樹皮那都是扒了一遍又一遍。
這時候有個人向州長進言，人啊，總得活下去，如今糧食已經遠遠不夠這麼多人吃了，不如把六十歲以上的老人送走吧。」
「送走？！」
季耀聽到這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他看向這陰河裡爬出來的鬼魂，幾乎全是年紀大的人。
「你沒猜錯，那人說的法子就是把這個州六十歲以上的老人全部沉到這河底。」
「那州長同意了？」
季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
「他沒有同意，但他攔不住那些快要餓死的人。
有些事一旦開了頭，事態就控制不住了。
我到的時候，這條河面飄滿了人，每具屍體上都掛著或大或小的魚蝦，個個吃的鱗片發黑髮亮，圓滾滾的。
這個州剩下的人終究還是活下去了，他們靠著捕撈吃屍體長大的魚熬到了來年秋收。」
聽到這，季耀喉頭滾動，他的胃裡很是不舒服，若不是許久未進食，他怕是要立刻吐出來了。
「河水將這些陰魂囚禁於此，他們離不開也不能往生，只能日日夜夜沉在這冰冷的河底，久而久之就變成了惡鬼怨靈。
數萬人的怨氣致使河水逆流，他們想讓這逆流的河水帶他們離開這裡，去往天國。」
九尾說到這，略微搖了搖頭，
「可惜，河水逆流本就倒反天罡，他們的魂體一旦躍出水面便會被日光灼燒。
因此，能逃脫這裡的唯一辦法，就是討替。」
季耀看了一眼面前的陰河，又扭頭去瞧身後的墳堆。
萬物皆有因果，誰也逃不脫。
「大人，所以把我們困在這的是這些陰魂嗎？」
九尾並沒有直接回他的問題，反而回頭問他，
「你覺得鬼塔是什麼？」
「這難道不是人為製造出來的幻境嗎？」
季耀幻境倆字一說出來，九尾便翻了個白眼，
「這世上還沒有什麼幻境能困住你家大人我。」
九尾的語氣一頓，伸手指著下游懸掛在空中的太陽，
「你可以說那是假的，但這條河，包括河裡的陰魂都是真的。有人切割了空間，把它們拖到了這裡。」
容蘅！
季耀瞬間想到了他，這世上或許有的世家還保存著什麼秘寶能割裂空間，但僅憑自己力量，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容蘅和那位大人。
便是九尾想要坐到，都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想到喪生在鬼塔中的人，季耀忍不住握了握拳，這個人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大人被這塔困住這麼久，就是因為這些陰魂？」
「我若是動手，這些陰魂便再無輪迴的可能。」
那可怎麼是好。
「原本是無解的，但現在你來了，辦法就有了。」
「大人，什麼法子。」
「我要在這鬼塔里，開一條通往陰間的裂縫。而你，要在陰魂離開後，斬斷這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