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目可及的燈就像沙漠裡的綠洲，怎麼走也走不到頭。
明明周圍全是被白布蓋住的冷冰冰的屍體，可季耀卻有一種錯覺，白布底下的人似乎還有呼吸，隨著心臟跳動的節奏一起一伏。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似乎有什麼東西藏在黑影里悄悄地注視著他們。
「有些古怪。」
老何也察覺出了不對勁，他從後腰摸了把菜刀拎在手上，
「哥在呢。」
聽到這句話，繃了一晚上的季耀難得笑了一下，老何還是跟以前一樣，許是第一次見他鼻涕眼淚一起流的慫樣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跟他在一起無論什麼時候無論遇見什麼，老何總會第一時間擋在他前面。
「你們怎麼才到？」
許是聽見了腳步聲，老熟人周啟明從走廊盡頭的屋子裡探出頭來，語氣中帶了一股頗為明顯的埋怨，
「快點過來吧。」
季耀與何國慶對視了一眼，抬腿朝著周啟明走過去，只是兩人誰都沒放鬆警惕。
「周啟明？」
屋裡的燈光暗淡，老舊的燈泡掛在屋頂，昏黃的光照在人臉上平添了幾絲朦朧。
五年前燈花婆婆案是季耀第一次跟周啟明打交道，那時候他雖然穿了一身休閒服，可整個人站在那就猶如一桿隨時都能投擲出去的標槍，眼神銳利，只掃一眼就叫人無處遁形。
可五年後的這個周啟明，怎麼看怎麼怪異。
穿著依舊很休閒，可看向他們的眼神帶著些晦暗不明的色彩，更準確地說是帶了些饑渴，就像看到了什麼饕餮盛宴一般。
他的站姿也很奇怪，一手扶在後腰，微微鼓起的小腹往前頂著，就像，就像是個孕婦？
「周隊長？」
季耀上前一步，嘴角勾了個笑出來，
「周隊長好久不見了，上次見面還是在，還是在精英中學對吧？」
「對啊，哈哈，真是太久沒見了。」
周啟明哈哈笑了兩聲，接著指了指屋子裡的那幾張床，
「這次是請你們來檢查屍體的，一共是十五個，都在那了。」
季耀和老何沒急著過去，這不是周啟明，他跟周啟明就打過兩次交道，一次是燈花婆婆案，一次是午夜烤肉店吃人案。
他不是周啟明，他就是在保健院作怪的那隻邪祟。
「周啟明」自顧自的走到停放屍體的床前，伸手掀開了白布，一具不足小臂長的屍體蜷縮在那，保持著在母親肚子裡的樣子，青紫發黑，形貌可怖。
「不來看看嗎？這可是最美味的東西了啊。」
「周啟明」手指從屍體臉龐划過，最後停留在那蓮藕狀的胳膊上，
「嘻嘻，你們不來的話，我就先吃了。」
說完他低下頭，露出鋸齒狀的牙齒，在屍體上狠狠的咬了一口。他叼著那條手臂一邊咀嚼，一邊慢慢直起身來，眼睛微微眯起來，像是在享受什麼美味。
「艹！你這畜生！」
老何看到這場景怎能不生氣，揮著菜刀就衝著「周啟明」砍了過去。
而「周啟明」就站在那一動也不動，臉上掛著笑，好像在等著看什麼好戲。
不對，太不對了，季耀腦海中閃過一絲靈光，他瞬間撲了上去，抓住了何國慶的手，
「老何不要！」
可何國慶就像被什麼蠱惑了一般，奮力往外掙，勢必要殺了這「周啟明」。
季耀只好咬破食指在他額頭畫了個符，用力一拍，大喝一聲，
「醒來！」
這一拍猶如醍醐灌頂，讓何國慶驟然清醒起來。
「嘻嘻，真好玩，不跟你們玩了。」
兩人眼前的周啟明突然變成了一團濃霧消失不見，只剩下一道清亮的女聲在空蕩蕩的屋子裡唱著，
「小寶寶，快睡覺，藍藍的天空靜悄悄，小小船兒輕輕搖，寶寶好好睡一覺······」
伴隨著最後一聲消失，周圍的景象瞬間變了個模樣，一群特警正持槍指著他們，而何國慶的菜刀正抵在周啟明的脖子上，若是剛剛季耀沒有抓住他，怕是這會子周啟明的腦袋都在地上滾了。
「艹！」
何國慶連忙把刀收了回來，看著周啟明臉上的質疑，他撓了撓頭，頗為不好意思的拍了拍周啟明的肩膀，
「兄弟對不住了，那鬼變成你的樣子在吃屍體，一時著了道。」
周啟明點了點頭，這倆人進屋後跟他說了幾句奇怪的話後，不知怎麼的，那個叫何國慶的光頭突然就舉著菜刀沖他砍過來，要不是他覺得不對勁讓手下的人不要輕舉妄動，恐怕這倆人現在已經被射成馬蜂窩了。
屋子的節能燈很亮，季耀在眾人的注視下轉身走出了房間，從電梯到挺屍的地方站滿了特警，果然，他當時覺得所謂的黑暗中有人在注視著他們，是真的有活人在。
好惡毒的心思啊，如果當時他們貿然對所謂的黑影動手，兩敗俱傷不說，恐怕特事局和這些國安人員的關係也會跌到冰點。
「兩位大師怎麼自己下來了，張昊呢？我讓他在醫院門口接你們進來的。」
張昊，五年前那個一身正氣的小警察？
「我們沒有看見他，接我們進來的是一個叫魏若來的特警。」
「魏若來？劉隊，你們今天出任務的有一個叫魏若來的嗎？」
周啟明扭頭去問旁邊一位全副武裝的特警。
「沒有，我們中隊沒有叫魏若來的。」
姓劉的特警搖了搖頭，非常肯定地說道。
所以，從醫院門口他們就中招了。
季耀突然想起了那個在橋上見到的身影，過了橋就消失不見了，恐怕那時候他就變成了魏若來吧。
「恐怕有人提前知道我們過來，布了這個局，好讓我們兩敗俱傷。」
季耀的臉冷了下來，開口道，
「先看屍體，他們越不想讓我們看到屍體，這就越說明屍體有問題。」
「屍體確實有問題。」
周啟明點了點頭，他指著屋裡僅有的一張床，語氣有些艱澀的說，
「這是唯一一具保存完好的屍體了，其他的都被······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