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社叫來的吉普車一共有四輛,車上有專業的裝備和衣服,要不然就憑他們身上穿的這些,到了沙漠,只會白天曬死晚上凍死。
去魚河堡的這段路屬於自駕游範圍,相比那些無人探索過的地方,只要有當地人帶路,還是比較安全的。
那群小青年是今年畢業的大學生,據說是一個學校的,到鳴川來畢業旅行。一共有六個,坐了兩輛車。
除了大學生外,還有一個跟他一樣落單的人。
高高瘦瘦的,身上背了個大書包,臉上墨鏡遮去了大半張臉,剩下的那點也看不出啥表情來。
因為常年跑魚河堡這條線,車隊的司機都曬的黑紅黑紅的。戴著大墨鏡,花里胡哨的絲巾蒙住剩下的半張臉,不像司機,倒像是劫道的。
何國慶同那個高瘦的小伙子一輛車,倆人一左一右坐在後面,誰也沒有想開口交談的意思。
多出來的那輛車用來運行李,因為要在沙漠住一晚,無論是露營的東西還是保暖的東西都不能少。
出了鳴川城就是荒漠,剛開始還能瞧見點綠色,越往裡走,就全是黃沙了。
不同於他們這輛車的死寂,前面那兩輛可謂是歡聲笑語。
路上隨便一棵奇形怪狀的枯樹都能引起那幾個大學生的驚呼。
這一帶因為靠近鳴川城,所以還保留了一些人類活動的痕跡。
汽車行駛的路上,何國慶瞧見不少低矮的土坯房,因無人居住修繕,大多都殘破了。
在這些殘破的房子裡,何國慶隱約看到一絲光亮,像是什麼東西反射出來的。
吉普車的速度很快,沒等他看清楚,那些殘破的房子便被隱沒在揚起的黃沙中了。
那幾個大學生一開始還是興奮的,可在真正進了沙漠,四周的景象幾乎是一成不變的,看了連續三四小時的漫無邊際的黃沙後,任誰也興奮不起來了。
終於安靜下來了,除了車子的轟鳴聲再沒了其他聲音的干擾。
何國慶眯上了眼,連續奔波了幾個小時,讓一夜未睡的他有些疲憊。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窗外的風裹挾著一股寒氣吹進車裡時,一直沉默的司機開口說道,
「黑夜就要到了,我們得找地方紮營。」
沒有人會選擇在沙漠走夜路,即使經驗再老道的嚮導也不敢。
因為沙漠不是一成不變的,昨日走過的地方,今天再去瞧,早就變了副模樣。
要在沙漠裡走夜路,那就是屎殼郎打燈籠,找死。
領隊的頭車找了個背風的地壟後面,帶著眾人把帳篷紮起來。
西邊的太陽就要落山了,橙紅的一片,就像醃到極致的鹹蛋黃,滋滋啦啦的向外冒油。
沙漠是個美麗又危險的地方,這裡有足夠詩人潑墨三千的波瀾壯闊,也有不著痕跡便能吞噬性命的「死亡之海」。
「你倆的東西。」
他們這輛車的司機姓李,打開後備箱,拖出來個黑色大包扔給何國慶。
「沒那麼多帳篷,今晚咱們仨一個。」
「行。」
何國慶倒是無所謂,他晚上守夜向來不睡,因此跟誰一個帳篷都能接受。
只是那個高瘦的小伙子身形略微頓了頓,似乎是有些不情願,但也沒說什麼。
領隊的升起篝火,一群人圍著火堆烤了幾片麵包頂了晚餐。
幾位大學生包裡帶了不少零食,有個叫林海的給何國慶他們送了包香腸。
「哥,干噎麵包太難受了,我們帶了香腸,一起吃點吧。」
何國慶接過來道了聲謝。
那小男孩順勢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哥,你做啥的,也是去魚河堡的嗎?」
「嗯,養豬的,過來找個朋友。」
何國慶雖沒說話的興致,可也不會不搭理人。
「那那位小哥,是跟你一起的嗎?」
男孩指了指脫離人群,獨自坐在一旁的高瘦小伙問道。
「不是,我們倆不認識。」
「這樣啊。」
林海有些失望,見何國慶不解,便悄悄指了指自己那群同學中的一位穿著米白色連衣裙,披著衝鋒衣的女孩子,
「我同學,想加他個微信來著。」
「你們是從哪地方來的,怎麼會想到魚河堡畢業旅行呢?」
何國慶心中一直有個疑問,這鳴川雖然遠,但不至於有點什麼動靜都傳不到曲市去,為何自己從來沒聽說過有魚河堡這麼個地方。
「我們是青州大學的,魚河堡是我在網上看到的,說這地方是仿上世紀建造的古堡,拍出來的圖很有逼格。
再說了人一輩子總得到沙漠來一次吧,也算是挑戰自我了。」
「你還能找到網上那條信息嗎?」
林海搖了搖頭,
「我都是無痕瀏覽的,再說那個帖子也是我無意間搜到的,後來再找就找不到了。」
何國慶心裡邊覺得有些怪異,摸了一把自己的光頭,算了,來都來了,真要有什麼貓膩,明天上午到了魚河堡看看便知道了。
夜裡沙漠的風可謂是刺骨的很,不像白日裡的熱浪要把人骨髓都烤乾一般,這裡的溫度甚至能達到零下。
林海沒說幾句就告辭回了自己的帳篷,舟車勞頓,很快車隊的司機和那群大學生紛紛鑽進帳篷,安靜了下來。
何國慶沒睡,那個高瘦的小伙子也沒睡,只有司機老李躺在他倆中間,不一會兒就打起了鼾。
帳篷外的風漸漸大了起來,似嗚咽,似怒吼,也有幾分像惡鬼咆哮。裹挾著黃沙敲打在帳篷上,發出沙拉拉的聲音,叫人心生煩躁。
何國慶試圖捂住耳朵讓自己平靜下來,可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了風聲之外的動靜。
刺啦,刺啦,刺啦……
像是長長的指甲劃在油紙上的聲音。
何國慶瞬間警惕起來,他把耳朵貼到帳篷底面上,這窸窸窣窣的聲音正是從他們身下這片黃沙中傳上來。
這時候他腦海里響起許嘉澍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沙漠遠比人們想像的可怕,每一層黃沙底下埋葬的都是白骨。
尖銳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刺耳,何國慶臉色一凝,拍了拍老李的睡袋,喊了他一聲,
「出事了,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