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蒙皓,你是誰?」
季耀此時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他冷著臉眼睛微微眯起,投過去的目光宛若淬滿冰霜的利箭。
「我是蒙皓。」
這個三十多歲的漢子終於用回了自己的聲線,依舊是那張黑紅的臉,不過這時的他,手裡拿著一根骨笛,整個人看起來晦暗不明,比起白天多了幾分凌厲。
「我也是尚清瑜。」
「你不該告訴他你的名字。」
「那又怎樣,從他睜眼的那一刻,他就註定要死了。」
「但你也不該如此輕敵。」
「你在教我做事?」
兩種不同的聲線來回換著吵了起來,就好像一具身體裡有著兩個不同的靈魂。
季耀曾聽說過這樣一種人,不,算不上人,更像是容器。
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將即將分娩母體殺掉,刨出腹中胎兒,三魂只留地魂,並加以煉製。
這樣的孩子肉身便可通陰陽。那些肉身消弭的魂魄可以寄生在他的軀殼裡,若是肉身足夠強大,便是寄生三個四個都不成問題。
看來,這個蒙皓就是容器了。
尚家擅控蟲,這等陰邪的手段也不知道他們從哪得來的。
「別廢話了,先抓到他,要是讓他跑了,咱們倆誰都別想好過。」
頤指氣使的那道聲音剛落,蒙皓便把右手拿的骨笛送到嘴邊。
「嗚……」
悽厲斑駁的聲音繚刮著骨縫傳了出來,這聲音穿透力極強,便是外頭獵獵風聲都壓不住它。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帳篷底下傳來,就好像有無數隻手在扒著沙子,想從地底深處爬出來。
即便看不到底下發生了什麼,但直覺告訴他,真要讓蒙皓把地下的東西召喚出來,他今日便不好走了。
趁你讀條放大的時候要你命,這道理,季耀從小就跟著電視劇學會了。
風華在手,他挽了個劍花,直衝蒙皓面門而去。
蒙皓也不慌,一邊吹著骨笛,一邊急速倒退。倆人你逃我追,撕裂了帳篷,跑了出去。
此時的沙漠可謂是一點光亮也沒有,狂風捲起滿天的黃沙,將本來就看不真切的人影遮的嚴嚴實實。
細小的沙粒刮在季耀的臉頰、鼻子、眼睛,叫他看不清四周,喘不上氣,臉上身上火辣辣的疼。
蒙皓的笛聲忽而出現在左邊,又忽然出現在右邊,時而靠近,時而遠離,叫他抓不到一點痕跡。
早知道來的時候先畫幾張金光符了,季耀有些後悔,在蒙皓笛聲消失後,他在這狂沙中,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瞎子。
看不見,便去聽。
季耀乾脆閉上眼睛,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耳朵上,在他周圍,除了沙粒之間相互摩擦發出的聲音外,還有幾道不明物體爬行的聲音。
地底下的東西,出來了。
正當他仔細分辨這些物體的方位時,右側傳來一道凌空滑落的聲音,這聲音就在他的頭頂!
「𪠽……」
風華與那東西撞擊在一起,擦過的瞬間劃出一道火花,借著那一點微亮,季耀這才看清楚站在他身後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一隻足有小三輪大的蠍子,通體黝黑,高翹的尾巴閃著寒光,隨時都準備著給季耀來上一下。
除此之外,這蠍子身上還有一股濃重的腥臭味,就如同腐爛的屍體一般,剛剛他的注意力全在耳朵上,這會兒反應過來,險些給季耀送走。
媽的,這東西是得吃了多少死人才能長得這麼大。
除了面前這隻,想必剛剛他聽到的其他方位傳來的聲音,應當也是這種蠍子了。
「季耀,我不想殺你,我只想讓你老老實實的在沙漠待上幾天。如果你同意的話,我便留你一命。」
蒙皓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話音裡帶著幾分真情實感的惺惺相惜。
「待上幾天?你們想幹嘛。」
蒙皓沒有說話,反而是另一個聲音罵了一句,
「收起你那些假慈悲,等人到了,這小子就是第一個死的。」
季耀一時想不通,他們想利用自己把誰引來,但他沒忘掉自己此行的目的,
「要我留在這裡也可以,把老何放出來。」
「他死了,我告訴過你的。」
蒙皓的聲音聽不出起伏,就好像一條人命在他眼裡也不過如此。
「你放屁!」
季耀有一瞬間心慌極了,怎麼可能呢,他與老何相差不過一天,老何怎麼會死呢,更何況剛剛在帳篷里,他分明就聽到了老何的聲音。
「他的的確確死了,你現在去這荒漠地下翻翻,說不定在我這些寶貝的排泄物里還能找到一點殘渣。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頭蠢豬蠢到了家,死人活人都分不清,活該他死。」
「你住口!」
季耀只覺得自己腦袋嗡嗡的,他死了,老何死了,這怎麼可能呢?!
「話說回來,你們特事處的人也是蠢,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也太好騙了。白白讓你們壓在我們頭上這麼多年,真是可笑啊。」
尚卿瑜的話越來越諷刺,就如同一根根針一般,扎著季耀脆弱的神經。
他此刻就如同一頭隨時都能暴起的雄獅,握著風華的手青筋暴起。
他抬起頭,衝著聲音的來處望了過去,
出乎蒙皓的意料,他沒怒罵,也不再狂吼,而是一字一頓,清清楚楚的說了一句,
「如果老何死了,我要你們尚家陪葬。」
即使沒有看到季耀的身影,可蒙皓還是打了個哆嗦,他開始有些遲疑,用季耀做局來誘殺九尾到底是不是一件可靠的事。
如果說剛剛他確實想留季耀一命,但現在,他只想儘快殺了他,夜長夢多,留下這麼個隱患只會給家族帶來滅頂之災。
季耀說完,整個人就如同與他手中的劍合為一體,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容昱,可在此刻他無比希望自己就是容昱。
「鳳凰山座下弟子季耀,送兩位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