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胡慧蘭踉踉蹌蹌的從外面撲了進來,不大的院子擺了兩張擔架,她的母親跪坐在擔架前。
白色的喪服遮住了她的頭,讓胡慧蘭看不清她的神色。
「媽,媽,這是怎麼了呀?」
接到電話,從海城趕回來,坐在車上的胡慧蘭一遍遍的安慰自己,電話里的那人沒說清楚,他看錯了,認錯人了,她哥哥怎麼可能會死呢?
可如今到了家,見到了這滿院的白布紙錢,胡慧蘭眼睛一眨,豆大的淚珠瞬間滾落下來。
她撲到那兩張擔架前,顫抖著手揭開白布。
白布只掀開一角,她便跌坐在地上。
胡錦菘就躺在那張小小的擔架上,雙目緊閉,臉色青灰,沒了生氣,再也不能開口叫她一聲小慧蘭了。
「小慧蘭,你瞧這個人偶如何?」
「哥,這是你做的?」
「是啊,哥哥要出一趟遠門,送個人偶給你,免得哥哥走的時間太久,你沒人訴苦。」
「我才不需要呢。」
「拿著吧,我不在的日子就讓它陪著你。」
「哦,對了,你跟紀靈昀那小子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就是你倆現在是什麼情況,老實交代。」
「他是我男朋友,他說等我今年畢業了就來娶我。」
紀靈昀,胡慧蘭想起哥哥臨走時說的話,發懵的腦袋突然清醒了起來,兩張擔架,一個是她哥哥,那另一個呢?
「媽,他是誰啊?」
「慧蘭……」
王美春搖了搖頭,她知道女兒與那個叫紀靈昀的事,臨走前,他還特意到家中拜訪過她,說襄城事畢,便回來娶慧蘭。
可如今……
「媽,媽,你告訴我,他是誰啊?」
胡慧蘭手抖的不像樣子,她連掀開白布的力氣都沒有了。
可就在這時,小院裡又進來一群穿著白衣,綁著白布的人。
他們沖王美春拱了拱手,接著便抬起了另外那張擔架。
「你們是誰,你們要幹什麼?」
胡慧蘭爬起來拽住離她最近的那個人,看著那張與紀靈昀有幾分相像的臉,她慌亂的問道,
「你們要帶他去哪?」
「回雲霧山。」
「你們不能帶他走!」
青年朝那隻拽著他衣袖的手腕略微一點,胡慧蘭便覺得五指一麻,再也抓不住那段袖子。
「告辭。」
胡慧蘭跟著跑了出去,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如果任由他們帶走紀靈昀,那自己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別追了,胡小姐,你該回去了。」
小院外頭不知何時停了一輛馬車,馬車上架了一口金絲楠木做的棺材,而棺材兩旁站了十幾個帶著劍的人。
胡慧蘭的腳步頓了一下,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叫她有些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你要帶他去哪?」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問什麼,只是重複著這句話。
「紀靈昀是我的兄長,我要帶他回家。」
兄長?
她與紀靈昀談了將近四年的戀愛,她怎麼從未聽說過他的家人呢?
「慧蘭,回來吧。」
王美春扶住胡慧蘭顫抖不止的身體,她亦悲痛欲絕,可她還有一個女兒。
「王匠師,靈樞有一事想請教。」
見到王美春出來,青年拱手彎腰相拜,
「小公子請講。」
「我兄長是怎麼死的。」
「襄城,活死人。」
「多謝。」
說罷,青年翻身上馬,馬鞭一揚,胯下的那匹駿馬帶著後面的棺材騰空而起,消失在了胡慧蘭面前。
「媽?」
二十多年,胡慧蘭一直以為自己的媽媽只是一個村里人口中的神婆,誰家有奇怪的事便去幫忙處理。
可今日見了這些奇怪的人,會飛的馬,包括聽到活死人這個詞,就如同做夢一般。
她的媽媽好像她從來沒了解清楚過。
「等以後有機會了,我慢慢跟你說。」
……
胡慧蘭聽著窗外的雨聲慢慢睜開眼,兩行淚從她臉頰滑落,她伸出手輕輕抹了去,緩緩的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最近到底怎麼了,老是會做夢夢到之前的事。
那時她馬上就要畢業了,可說要來娶她的季靈昀卻走了。
來送骨灰的人說他是在執行秘密任務的時候犧牲了,多麼離譜啊,什麼叫執行秘密任務的時候犧牲了。
這幾個字每個她都認識,可怎麼放在一起就聽不明白了呢。
在聽到消息的那一刻,她甚至有一種隨他去了的念頭,可偏偏這時她媽來了。
離開了住了幾十年的村子到了海城陪她,陪她生下了一個屬於她和季靈昀的孩子。
「孩子叫什麼名啊?」
「叫,ji 耀。」
「哪個ji ?」
「應該是禾子季吧。」
想到這,胡慧蘭搖了搖頭,自嘲似的笑了笑。
以前她總是不服輸,不認老,可最近總是夢到往事,看來是真老了。
挎上菜籃,今天她打算出門去市場瞧瞧,可沒想到剛打開門就看到,昨天她掛在紀靈樞門把手上的餃子依舊掛在那,沒有一絲被動過的痕跡。
「老紀?你在家嗎?」
她敲了敲門,可門後一片死寂。
奇怪,難不成老紀昨晚上沒回來?
……
「小伙子,就跟到這兒吧。」
走到一處偏僻的地方,紀靈樞的腳步一停,站在了那裡。
「你怎麼知道我是個小伙子。」
穿著環衛工人衣服的男人見自己暴露了,索性把手裡的推車一扔,拍了拍手,懶洋洋的抱臂而立。
「真正的環衛工人,腳步可比不上你這麼矯健有力。
更何況我不瞎也不聾,你跟了我一路了,是有什麼事嗎?」
「有事,有大事。」
「哦,什麼大事?」
「送你上路,算不算大事呢?」
紀靈樞聽到他的話,突然笑了,他轉身看向面前這個年輕人,
「好多年沒有人在我面前說這種話了。以前在雲霧山沒有,來了海市也不會有。」
「大叔,一把年紀了,口氣還真不小。有沒有不是你說了算的,礙著我們路的人都得死。」
青年說完,撤掉身上那件黃色馬甲,從身後摸出一把長刀。
紀靈樞也不慌,從懷中掏了一柄巴掌大小的棋盤,那棋盤上擺了七顆圓潤光滑的棋子,在他拿出來的時候,忽的閃了一下。
「紀家千星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