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們咋還沒收拾呢?」
下午五點,陸一行像記憶中的那般推開宿舍門走了進來,把外套一脫扔到床上,走到桌子前面拿眼睛瞄誰的杯子裡打了水。
季耀盯著他好一會兒,可直到陸一行舉著他的杯子喝完了最後一口水,他都沒從兜里掏出那封記憶里的信。
「老五,你沒捎什麼東西上來嗎?」
「什麼東西啊?」
陸一行有些莫名其妙,
「你們有誰讓我捎東西了嗎?」
趙子涵搖了搖頭,衝著頭頂喊了一句,
「老四,你讓老五捎東西了?」
季耀沒有回趙子涵,而是問陸一行,
「你沒看到一封信嗎?」
陸一行從早上把季耀叫起來就覺得他有些怪怪的,張嘴就說他死了,還問他現在是哪年,這架勢就像是魔怔了一樣。
如今又問他有沒有看到一封信,什麼信?
「沒有信啊,你說的是在報刊欄那邊的信架吧。這都空了多少年了,自打我住進這棟樓,就沒看見那邊放過一張紙。」
「再說了,這年頭,沒多少人寫信了吧,除非是小學生,上學的時候老師讓給家長寫一封信,要不然真沒啥人寫信了。」
沒有信,沒有他死去的姥姥寄給他的信。
季耀腦袋嗡了一下,如果沒有這封信,那鳳凰山莊還在嗎?
「老四,你今天怎麼怪怪的呀。」
陸一行的眼神里多了一絲探究,季耀與他對視的一瞬間飛快的躲了過去。
「沒有的事,昨晚上沒睡好,做了個夢,夢到有人給我寫了一封信,叫我去面試。」
「哈,老四,你該不會是被你媽逼的連做夢都在找工作吧。」
趙子涵笑出了聲,他沒察覺到季耀和陸一行之間古怪的氣氛,只一個勁的傻樂,
「你快下來吧,老三這時候估計已經到了,咱們也快點,遲到了就不好看了。」
季耀嗯了一聲,略有些心神不寧的從上鋪爬了下來,只是在經過陸一行的時候,聽到他小聲說了一句,
「季耀,你夢到的都是假的,無論發生了什麼都是假的,別放在心上。」
……
曲市的冬天還是那麼冷,人走在街上,那風颳在臉上的力道一點不比今早上他扇自己的那一巴掌弱。
老大和老三送蘇茜師姐她們先回去了,只剩下他和陸一行走在學校旁邊的那條小路上。
「你不是挺喜歡蘇茜師姐的嗎?怎麼一晚上不在狀態啊。」
陸一行突然開口,季耀愣了愣,反問了一句,
「我喜歡她嗎?」
「對啊,你不是之前說過,她長得好看,脾氣也好,要是你能早出生幾年,肯定就追她了。」
陸一行的話讓季耀想起剛剛吃飯的時候,蘇茜師姐給他發的那條消息。
「季耀,你出來一下,我有事想和你說。」
等他出去,就看到她站在樓梯口那裡,一身米色的裙子,外面套了件純白的羽絨服。
黑長的頭髮披散在身後,許是剛剛喝了點酒,臉頰上泛著紅暈。淡黃的燈光照在她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恬靜和淡然。
「你來了。」
蘇茜笑了笑,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開口說道,
「我申請了國外的博士,可能要在那裡待三四年,也有可能五六年。這一走,可能再也見不到了,所以有些話,我想問你。」
「季耀,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國。」
啊?啊?!
「你不需要現在就給我答案,轉過年我才會走,如果你考慮好了,就給我發消息,我幫你申請國外的碩士。」
「喂,想什麼呢?」
陸一行拍了拍他,把季耀的思緒拉了回來,
「走快點吧,這個點回去,也就菜市場那個門會開著了。」
菜市場這三個字落到季耀的耳朵里,就如同一股強電流,讓他的心跳都加快起來。
如果沒有那封死人來信,那麼陸一行是不是也不會死。
「喂,走快點啊,季耀。」
陸一行快走了幾步,站在路燈下回頭望著他,臉上的笑帶了幾分醉意,又帶了幾分無拘無束和灑脫。
「我就說你醉了吧,路都走不動了,說要背你還不讓,天塌下來,你那張嘴都得頂在上面。」
「陸一行,回來!」
「怎麼了?」
一道黑色的影子從遠處跑了過來,離著路燈下的陸一行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季耀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想跑過去拽住陸一行,可腿軟的讓他動不了一步。
「別死,求你,回來,陸一行!」
……
季耀猛的從夢中驚醒,一睜眼便覺得天旋地轉,
胃裡邊翻江倒海,讓他忍不住打著擺子從床上跌跌撞撞的爬了下來。
抱著垃圾桶,一通狂吐,直到到最後膽汁都吐出來後,才緩過一口氣。
「季耀,你沒事吧?」
「沒……」
季耀猛的回頭,陸一行就站在他身後,手裡拿著水杯,滿臉擔心的看著他。
「你沒死?」
「不是,季耀,我到底哪得罪你了?你說,來,你說出來,我改還不行。
至於每天睜眼看到我就問我還沒死嗎?」
「可是你昨天晚上……」
「不就是把你先放到垃圾桶那了嘛,你昨天喝多了,我一個人實在抬不動你,就把你先扔那回來找老大老三他們,借了個車把你拖回來了。」
陸一行滿臉的無語,
「就這麼一點小事,你就要咒我死啊。季耀,還是不是兄弟了。」
「不是這個。」
季耀哆嗦著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拽住陸一行溫熱的胳膊,
「昨天晚上,路燈底下,明明有一個黑影撲過來了。」
「你說那個呀,是菜市場頭兒上那家小賣部老闆養來看門的黑狗啊。」
陸一行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
「原來你怕狗啊!我說怎麼一路上好好的,結果走著走著人就醉過去了,原來是因為你怕狗。」
說到這,陸一行安慰似的拍了拍季耀,
「沒事兄弟,人無完人嘛,我是不會嘲笑你怕狗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陸一行的嘲笑聲很大,可季耀什麼反應都沒有,他慘白著一張臉,跌跌撞撞的後退了好幾步,直到撞到牆上才止住了腳步。
地獄犬沒了,陸一行沒死,何國慶與許嘉澍也沒有出現。
那麼,到底哪個才是他做的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