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賈雨村趕考 - 丟官 - 做家教 - 上任 - 謝禮要嬌杏

  上回說到甄士隱的岳父封肅聽到衙門的公差傳喚，忙出來陪笑問怎麼回事。那些人只嚷嚷著說：「快請出甄爺出來！」封肅連忙陪笑說道：「小人姓封，並不姓甄。只有小人以前的女婿姓甄，可是他已經出家一兩年了，不知道你們找的是不是他？」那些衙役說：「我們哪裡知道什麼『真』『假』，只是遵照太爺的指示，特地來詢問，既然他是你女婿，我就直接帶你去見太爺，你自己向他稟報情況吧。省的我還要到處亂找。」說著，也不等封肅再多說，一堆人就簇擁著他出去了。這時封家的所有人都嚇壞了，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麼情況。

  到了大約晚上10點左右封肅才回來。看他滿臉歡喜的樣子，眾人忙問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才說：「我們府上新上任的太爺名叫賈化，老家湖州人氏。他說他跟我女婿是老朋友。剛才路過的時候，看見嬌杏丫環在門前買線，便以為我女婿也搬來此處居住了。我把事情原委詳細講清楚後，那位老爺還挺傷感的，還嘆息了半天。接著他又詢問起外孫女的情況，我說她看花燈時丟了。太爺說：『放心吧，我會親自派專人去找。』然後又說了一會兒話，臨走時又給了我2兩銀子。」甄家娘子聽到這裡，心裡又難過了起來。那一晚，就這麼過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賈雨村就派人給甄家娘子送來2包銀子和4匹高級綢緞作為感謝。他還寫了一封密信給封肅，轉託甄家娘子想娶了嬌杏給他做二房。封肅高興得屁滾尿流，巴不得能討好賈雨村，於是極力勸說女兒答應此事。當天晚上，就用一個小轎子，把嬌杏送到了賈雨村府上。賈雨村自然是滿心歡喜，不僅給了封肅100兩黃金作為酬謝，還額外贈送了許多禮品給甄家娘子，並囑咐她要好好照顧自己，自己會幫她打探女兒的消息。

  說起來這個名叫嬌杏的丫環，就是當年曾回頭看過賈雨村的那個女子。她不經意間的一個回頭，竟然意外引發了這後續的事來，真是她自己都沒有預料到的奇緣。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的命運如此的好，來到賈雨村身邊僅一年，就為他生下了一個兒子；又過了半年，賈雨村的原配妻子因病去世，於是賈雨村便將嬌杏扶正，立成了正室夫人。真是：

  偶因一著錯，便為人上人。

  （一次無心之舉，竟然讓她一步登天。）

  時間線回到賈雨村在接受甄士隱資助之後：

  他於農曆八月十六日早晨5點（文中提到的所有月份日期均為農曆）出發去京城趕考，並順利考中了進士，被選入外班任職。不久，他又升任當地知府。他雖然非常有才幹，卻存在貪腐、嚴苛、傲慢、頂撞上司等問題，導致同事們對他頗為反感。不到一年的時間，他的上司就抓住機會，列舉出他狡詐陰險、擅自篡改禮制、假借清廉之名結交惡勢力，以致民生困苦、社會動盪等罪狀，上奏皇帝。皇帝聽了震怒，下令革去他的官職。

  接到辭退文件的時候，本府官員皆大歡喜。賈雨村內心極度懊悔羞憤，但表面卻不動聲色，依舊談笑風生。他妥善交接完工作後，將這些年做官積累的財富及家眷送回老家安置妥當，然後就開始雲遊四方，賞遍天下美景。

  有一天，他偶然來到揚州。聽說今年負責管理鹽務的官員是林如海。這林如海，原名林海，字如海，是之前的科考探花，現在已經升到了蘭台寺大夫（主要工作是監察、彈劾及諫議），原籍蘇州。最近，他被朝廷任命為巡鹽御史，剛上任才一個多月。

  追溯林如海的家族歷史，其祖先曾受封過列侯的爵位，傳到林如海已經是第五代了。原本，爵位只能傳三代的，但因當今皇上恩澤深厚，超過歷代，所以特別加恩，讓林如海的父親又承襲了一代。而到了林如海這一代時，只能通過科舉入仕。他們家族雖是富貴門第，卻也是書香世家。遺憾的是，林家家族分支稀少，子孫不多，雖然也有幾個分支，但都只是林如海的遠親，並無直系血緣。

  如今，林如海已經40歲，膝下只有一個三歲的兒子，又不幸於去年夭折。儘管他還有幾位姬妾，但無奈命中無子。目前，他只與正室賈氏有一個女兒，小名叫黛玉，年僅5歲。由於沒有兒子，夫妻倆對這個女兒就視若珍寶。考慮到這一點，他們打算讓她讀書識字，就當有個精神寄託，以緩解膝下無子的孤寂之情。

  這時賈雨村旅遊到這裡突然因感冒生病，只能在旅店休養了一個月才漸漸康復。此時他身體疲倦，身上的錢也不多了，正打算找個合適的地方安定下來。幸運的是，他有兩位朋友恰好住在附近。聽說林如海正在招聘家庭教師，雨村便請朋友幫忙，成功謀得了這個職位，以作暫時的安身之計。好在只有一個女學生和兩個丫頭伴讀，這小學生年紀又小、體質又弱，也不能安排的課太多，所以工作還算輕鬆。

  就這樣，一年時間過去了。不料，女學生的母親賈夫人突然去世。女學生為盡孝伺候母親，悲傷過度，一度打算棄學守喪。但她父親林如海希望她能邊守孝邊繼續學業，因此讓她留了下來。然而，由於過度哀痛，再加上她本來就體弱多病，所以一連好幾天不能來上課。雨村閒來無事，就每逢天氣晴好的午後，出門散步。

  這一天，他偶然來到郊外，打算欣賞一下這裡的村野風光。不經意間漫步到一處山水環繞、密林修竹的地方，隱約看到裡面有座廟宇，廟門破舊不堪，圍牆殘敗。門上掛著一塊匾，匾上寫著「智通寺」三個字。大門兩旁有一副舊破的對聯，寫著：

  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

  （當人貪得無厭，即使財富已經足夠，仍不願收手；直到陷入絕境，走投無路時，才悔不當初，想要回頭。）

  雨村看了，心想：「這兩句話雖然文字淺顯易懂，但蘊含的意思卻很深奧。我自認為遊覽過不少名山古寺，卻從未遇見過類似的話題。我猜這裡肯定住著一位曾經翻過筋斗的人物，等我進去一探究竟。」走進去後，賈雨村看見一個年邁體衰的老和尚正在煮粥。雨村嘗試與老和尚交談幾句時，卻發現對方又聾又糊塗，牙齒稀疏，口齒不清，根本無法正常交流，還答非所問。

  雨村覺得無聊，便走出來，決定去村里酒館喝幾杯，享受一下這田園野趣。他悠閒地走著，剛要進酒館，就看見裡面有個喝酒的客人站起來大笑著向他走來，嘴裡說著：「奇遇，奇遇。」雨村定睛一看，這人正是京城中古董行的商人，號冷子興的老朋友。

  雨村經常稱讚冷子興是個有作為、大本領的人。而冷子興也欣賞雨村的文人氣質，兩人因此交談甚歡，非常投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