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劉姥姥求助榮府，鳳姐慷慨解囊

  這時劉姥姥才定下神來，才說：「我今天帶著你侄兒來，不是別的原因，是他爸媽在家連吃的都沒有，現在天又冷了，日子實在過不下去，只能帶著你侄兒投奔你老來。」她邊說邊拍板兒：「你爸在家是怎麼教你的？知道我們是來幹啥的嗎？就知道吃點心果子。」鳳姐早就明白，見她不會說話，便笑著打斷：「行了，我知道了。」隨即問周瑞家的：「這位姥姥吃過早飯沒？」劉姥姥忙答：「一大早就趕來這了，哪有時間吃飯咧。」鳳姐一聽，立刻吩咐快傳飯菜。很快，周瑞家的送來一桌客飯，放在東屋，然後領著劉姥姥和板兒過去吃飯。

  鳳姐說道：「周姐姐，你好生待客，我離開一下。」接著她去了東邊的房間，並叫來周瑞家的詢問剛從太太那兒回來，有什麼情況。周瑞家的回覆：「太太講，他們雖同姓但並非真是一家，只是因為當年與太老爺同朝為官，才勉強認了宗親。這些年兩家交往不多。既然今天他們特意來看望我們，出於禮貌不應怠慢。有什麼事，奶奶自己斟酌處理就好。」鳳姐聽了說道：「我就說嘛，既是一家人，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說話的功夫劉姥姥吃完了飯，領著板兒走過來，滿口道謝。鳳姐微笑著回應：「您先坐下，聽我告訴你老人家。我知道你的意思。按理說，親戚間本該互相照顧，不應等到登門求助。不過，家裡瑣事太多，太太年歲漸長，有時候也想不到這些。再者，我最近接手了一些事務，對許多親戚的情況確實不太了解。外面看我們家似乎風光顯赫，殊不知大有大的難處。說出來也沒人相信。今天你大老遠跑來求助，而且是第一次向我開口，我不能讓你空手而歸。湊巧，昨天太太給我丫環們做衣服的二十兩銀子，還沒動。你要不嫌少，就先拿去用吧。」

  劉姥姥起初聽到要訴苦，以為會兩手空空，心裡一陣緊張；可一聽給了她二十兩銀子，頓時樂得全身舒暢，開口說：「哎呀，我明白日子難過。不過老話說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管怎麼樣，你老隨便一根毫毛也比我們腰粗啊！」周瑞家的見她言語粗俗，連連使眼色讓她打住。鳳姐則微笑不語，讓平兒取出昨天的那包銀子，再加一吊錢，一起遞到劉姥姥面前。鳳姐接著說：「這是二十兩銀子，先給孩子買件冬衣吧，別客氣，不然就是怪我了。這吊錢僱車回家吧。以後有空，儘管常來，這才是親戚間的來往。天色已晚，就不多留你們了，回家記得替我問個好。」話音落下，鳳姐便起身送客。

  劉姥姥千恩萬謝的拿了銀錢後，跟著周瑞家的往外走。周瑞家的埋怨她：「哎呀，您見到他怎麼連話都不會說了？剛開口就喊『你侄兒』。我說句不怕你惱的話，即便是親侄兒，也得客氣點兒說。蓉大爺才是她正經的侄兒，哪裡又冒出個新侄兒來？」劉姥姥笑著回答：「我的嫂子，我一見到她，心裡喜歡得不得了，哪還顧得上說話。」兩人接著在周瑞家又坐了一會兒。劉姥姥想留下一塊銀子給周瑞家的孩子們買零食，但周瑞家的哪裡把這點錢放在眼裡，堅決不要，劉姥姥再三道謝後，便從後門離開了。這正是：

  得意濃時易接濟，受恩深處勝親朋。

  （在自己春風得意、境況優裕的時候，更容易對他人施以援手、慷慨相助。而當你處於困厄之中，得到他人的巨大幫助，這份恩情甚至會超過親朋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