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焦大醉酒

  當時已是傍晚掌燈時分，他們出來又看了一會兒打牌。算帳時，又是秦氏和尤氏輸了，約定後天再來。接著，他們便讓人送來了晚飯。吃完晚飯，天已經黑了，尤氏說：「先派兩個小子送秦鍾回家。」安排好後不久，秦鍾準備離開。

  尤氏問：「派誰去送？」

  媳婦們回說：「外頭派了焦大，誰知焦大喝醉了，又罵呢。」

  尤氏和秦氏聽後說道：「怎麼又派了他？放著這些小子們，哪一個不能派？非得招惹他。」

  鳳姐說：「我老講你太好說話了，對家裡人這麼放任，怎麼行呢？」

  尤氏說：「你難道不知道這個焦大？連老爺和你珍大哥哥都不理他。只因為早年他隨太爺打過幾場硬仗，救過太爺的命，自己忍飢挨餓還偷東西給主子吃，兩天沒水喝，有了半碗水也先讓主子喝，自己只能喝馬尿。就因為這些舊功勳，祖宗在的時候就對他特別優待。現在誰還願找他麻煩呢。但他年紀大了，行為舉止也不顧面子，成天喝酒，一喝醉就逮誰罵誰。我常跟管事的講，別給他安排活計，就當他時個死的就完了。今天又派他。」

  鳳姐說：「我能不知道這焦大？倒是你們沒主意，有這種人，直接把他送到遠郊的莊子上不就解決了嘛。」隨後她又問：「我們的車都準備好了嗎？」

  底下的眾人異口同聲回答：「伺候齊了。」

  鳳姐準備離開，與寶玉手牽手一同走。尤氏等人送到大廳，那裡燈火通明，許多小廝整齊地站在紅色的台階上。焦大看賈珍不在，即使他在也不敢怎麼樣他，便膽大妄為、口無遮攔起來。借著酒勁，他先是對大總管賴二破口大罵，指責他做事不公平，欺軟怕硬：「有好差事都派給別人，這種深更半夜送人的苦差事卻派給我。你個沒良心的王八羔子！瞎充管家！你也不想想，焦大太爺蹺蹺腳，比你的頭還高呢。二十年前我焦大太爺眼裡有誰？你們這群雜種王八羔子們，算什麼東西！」

  正罵的高興，賈蓉送鳳姐的車出去，眾人勸阻無效，賈蓉忍無可忍，命令手下將焦大捆起來：」等明天酒醒了，再問他還尋死不了。「

  那焦大哪裡把賈蓉放在眼裡，反大叫起來，趕著賈蓉叫：「蓉哥兒，你別在焦大面前擺少爺架子。別說你這樣兒的，就是你爹、你爺爺，也不敢和焦大把焦大怎麼樣。不是我焦大一個人，你們就能做官兒享受榮華富貴了？你我祖宗九死一生掙下的家業，到如今，不報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來了。不和我說別的還行，要再說別的，咱們紅刀子進去白刀子出來！」

  鳳姐在車上對賈蓉說道：「還不早打發了這個沒王法的東西！留在這裡豈不是禍害？要是讓親戚朋友知道了，這樣的人家連個王法規矩也沒有，豈不讓人笑話？」

  賈蓉答道：「是。」

  小廝們見焦大言行過於放肆，便合力將他制服，捆綁起來後拖向馬廄。焦大愈發失控，不僅提及賈珍，還大聲嚷道：「我要到祠堂里哭太爺去。哪裡能想到現在生下這些畜生來！每天偷雞摸狗，爬灰的扒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我什麼不知道？咱們是『胳膊折了往袖子裡藏』！」小廝們聽到焦大說出如此駭人聽聞的話，嚇得魂不附體，也顧不得其他，趕緊將其捆綁紮實，用土和馬糞塞了他滿滿一嘴。

  鳳姐和賈蓉等遠遠的都裝作沒聽見。寶玉在車上看到這酒後胡鬧的場面，還挺有意思，便問鳳姐：「姐姐，他說什麼『爬灰的爬灰』，這『爬灰』是什麼意思？」

  鳳姐一聽，立刻板起臉，瞪著眼睛，厲聲喝道：「少胡說！醉鬼說的髒話，你非但不裝作沒聽見，還倒要細問！等回家我告訴太太，看打不打你！」

  嚇得寶玉忙求饒：「好姐姐，再也不敢了。」

  鳳姐接著說：「這就對了。等回府後，我跟老太太商量，讓你趕緊跟著秦家的侄子一起去學堂讀書。」說完，徑直返回榮府。

  真是：

  不因俊俏難為友，正為風流始讀書。

  （交友要注重內在品質，不能只關注外貌。要認識讀書的目的是為了啟迪智慧，不是為了交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