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鳳姐請假，寶玉可巧遇秦鍾

  天黑後，鳳姐卸完妝去找王夫人匯報工作：一是今天收到甄家送來的東西，她已接收。他們送人家的，打算利用他們家過年運新鮮貨的船一併送回；二是關於給臨安伯老太太準備的生日禮物，問派誰去送合適。王夫人回答說：「隨便挑四個閒著的女人去就行，還當正經事來問我。」接著鳳姐提起珍大嫂子邀請她明天去寧府玩，她自己覺得明天似乎也沒什麼事。王夫人聽後表示，無論有事沒事，都不礙事。既然珍大嫂子沒請其他人，只請了鳳姐，顯然是真心想讓她放鬆一下，所以即使有事也應該赴約。鳳姐答應了 。隨後，李紈、迎、探等姐妹們也來向王夫人問安，之後各自回房，沒有其他事情發生。

  第二天，鳳姐打扮好後，先向王夫人報告完事情，便去向賈母告別，準備外出。寶玉得知後，也想跟著一起去玩。鳳姐只好同意，等寶玉換好衣服，兩人坐著馬車來到了寧府。寧府里，賈珍的妻子尤氏和賈蓉的妻子秦氏這對婆媳帶著一群姬妾、丫鬟和媳婦已在儀門外等候。尤氏一見到鳳姐，照例先打趣笑鬧一番，然後一手拉了寶玉，一起走進上房落座。秦氏遞過茶後，鳳姐直接說：「你們叫我來做什麼？有什麼好東西要孝敬我，趕緊拿出來，我時間有限。」尤氏和秦氏還沒來得及回應，底下幾個姬妾就搶著說：「二奶奶今天要是不來倒還好，既然來了，那就由不得二奶奶做主啦。」說話間，賈蓉進屋來給長輩們請安。寶玉便問：「大哥哥今天沒在家嗎？」尤氏回答：「他出城去看望老爺了。哎，我看你在這兒挺無聊的，幹嘛不去外面轉轉呢？」

  秦氏笑著告訴寶玉：「巧得很，上次你急著要見的我那兄弟，他今天正好來了，估計在書房呢。你現在就去找他吧？」寶玉一聽，立刻下炕要走。尤氏和鳳姐急忙勸阻：「慢點，急什麼呀？」然後又囑咐身邊的人一定要好好照顧寶玉，別讓他受半點委屈，畢竟不在老太太身邊，不能馬虎。

  鳳姐接著說：「既然如此，幹嘛不把這位秦小爺請過來，我也想見見。難道我不能見一見？」尤氏笑著回應：「算了吧，不見也行。他不像咱家的孩子，那樣大大咧咧。人家的孩子都是斯斯文文的慣了，要是見到你這豪放的人，還被人笑話死了呢。」

  鳳姐不甘示弱：「普天之下的人，沒人敢笑話我。難道還怕被這小孩笑話？」賈蓉笑著解釋：「不是那個意思，他是比較害羞，沒見過什麼大場面。嬸子你要是見了，沒準會覺得他不夠大方。」鳳姐堅持道：「不管他啥樣，我都得見見！別放你娘的屁了。再不帶我看看，給你一頓好嘴巴子吃。」

  賈蓉笑嘻嘻地答應：「好好好，我哪敢不聽，馬上帶過來。」

  說著，就出去帶進一個小後生，比寶玉瘦點，眉清目秀、面色紅潤、嘴唇粉嫩，體態俊美，舉止優雅，風度勝過寶玉。只是顯得有些害羞，帶著女孩般的內斂，說話含蓄，恭敬地向鳳姐行禮問候。鳳姐高興的先推了一下寶玉，笑著說：「你被比下去啦！」然後親切地拉起那孩子的手，讓他坐在自己身邊，慢慢的問：幾歲了，讀什麼書，弟兄幾個，學名叫什麼。秦鍾一一都回答了。

  鳳姐的丫鬟媳婦們早料到鳳姐初次見到秦鍾，沒準備見面禮，便急忙過去告知平兒。平兒深知鳳姐與秦氏關係親密，儘管秦鍾年紀尚輕，也不宜過於寒酸，於是自作主張，選了一匹上好的布料和一對刻有「狀元及第」字樣的小金墜子，讓僕人送過去。鳳姐嘴上還說禮物太簡單了，秦氏等人則表示感謝。

  飯後，尤氏、鳳姐、秦氏等人開始玩抹骨牌，此事暫且不提。

  寶玉初次見到秦鍾，被其超群的氣質深深吸引，心中頓感失落，愣了許久，甚至開始自我懷疑。他暗自琢磨：「世上竟有這般出色的人物！相比之下，我簡直就像個泥塑豬狗一般。可恨我為什麼出生在這樣的豪門貴族家庭，要是出身寒門，或許早就與他成為朋友，也不枉活這一輩子。雖然我地位比他顯赫，但這錦衣玉食、不過包裹著我這根毫無生氣的死木頭；美酒佳肴，也不過填滿我這糞窟泥溝。『富貴』二字在我這裡，簡直是遭到了玷污！」

  秦鍾同樣對寶玉的出眾容貌、非凡氣度，以及華麗的裝扮、侍從的簇擁印象深刻，心中不禁感嘆：「難怪人人都寵愛寶玉。可嘆我自己偏偏出生於貧窮人家，無法與他親近交往。看樣子，『貧窮』二字確實限制了人的際遇，也是人生的一大憾事。」兩人各自心生感慨。忽然寶玉開口問秦鍾讀什麼書。秦鍾如實相告，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十來句後，關係迅速拉近。

  這時擺上茶果，寶玉便說：「我們兩個又不吃酒，把果子擺在裡間小炕上，我們兩坐那裡去。「於是他倆移步至裡屋小炕上喝茶。秦氏一邊為鳳姐擺放酒果，一邊急忙進裡屋叮囑寶玉：「寶叔，要是我侄兒說話衝撞了你，你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他雖然害羞，但性子倔強，有時候不大隨和。」寶玉笑著回應：「放心吧，我心裡有數。」秦氏再三關照了自己的兄弟後，才安心去陪伴鳳姐。

  鳳姐和尤氏派人來問寶玉想吃什麼，說外面有的話儘管提。但寶玉心思沒在吃上，只關心秦鍾家裡的近況。

  秦鍾說：「我的老師去年去世了，我父親年事已高且身體有殘疾，加之公務繁忙，所以至今還未考慮聘請新老師的事。目前，我只是在家自學舊課。而且讀書這種事，必須有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時常共同探討交流，才能有所進步。」

  寶玉沒等對方說完，就回答：「對啊，我家有個學堂。家裡有孩子沒法請私塾老師的，都可以來這裡念書，子弟中親戚的孩子也可以陪讀。我的老師去年回老家了，所以現在我也暫停了學業。我父親的意思是，先讓我去學堂複習舊知識，等明年老師回來，再各自在家學習。但祖母覺得，一是學堂學生多，怕大家鬧騰，反而學不好；二是因為我之前病了幾天，所以暫時擱置了。聽你這麼說，你父親也在為這事操心。要不這樣，你今天回去就跟他說，來我們學堂吧，我和你作伴，互相幫助，共同進步，這不挺好的嗎？」

  秦鍾對寶玉說：「我父親日前跟我提過，想讓我到你們這裡的義學讀書，並打算與你家商量推薦之事。不過因這裡事務繁忙，為這點小事專門拜訪怕不合適。寶叔果然幫了小侄，我可磨墨洗硯，何不速速促成此事。這樣一來，我們又不至於荒廢學業，又能常在一起聊天，又能讓父母安心，又多了一個夥伴，豈不是一舉多得？」

  寶玉回答：「你儘管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一會兒告訴你姐姐姐夫和璉二嫂子。你今天回家就跟你父親講，我回去告訴祖母，肯定很快就能辦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