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 劉姥姥醉臥怡紅院

  賈母覺得累了，就讓王夫人和迎春姐妹陪著薛姨媽去喝酒，自己則去稻香村休息。鳳姐趕緊叫人抬來小竹椅子，讓賈母坐上，兩個婆子抬著，鳳姐、李紈還有許多丫鬟婆子跟著一起去了。

  薛姨媽見狀也告辭離開。王夫人打發走文官等人，把裝滿點心的盒子分給丫鬟們吃了，自己趁機也想休息休息，就隨意躺在賈母剛才坐的榻上，讓一個小丫頭拉上帘子，還讓她幫忙捶腿，並吩咐道：「老太太那邊有動靜，你就叫我。」說完，王夫人也斜躺著睡著了。

  寶玉、湘雲等人看著丫鬟們把裝滿食物的盒子放在石頭上，有的坐在石頭上、有的坐在草地上、有的靠著樹，有的挨著水，看著挺熱鬧。一會兒，鴛鴦來了，說要帶劉姥姥到處轉轉，大伙兒也跟著起鬨開玩笑。她們走到「省親別墅」的牌坊底下，劉姥姥說：「噯呀！這兒還有個大廟呢。」說完就要爬下磕頭，惹得大家笑彎了腰。劉姥姥說：「笑什麼？這牌樓上的字我都認得。我們那兒這樣的廟最多，都有這樣的牌坊，上面的字就是廟的名字。」

  大家故意逗她：「那你倒是說說，這是什麼廟？」劉姥姥抬頭看了看那幾個字，自信地說：「這不是『玉皇寶殿』四個字？」這下子，大伙兒笑得更歡了，有的拍手，有的跺腳，還想繼續拿劉姥姥尋開心。這時候，劉姥姥突然覺得肚子不舒服，急忙拉住一個小丫頭，要了兩張紙就要解衣服方便。大家又笑，然後趕緊制止她：「這兒可不行！」於是趕緊叫了一個婆子，把劉姥姥帶到東北角上去。那婆子指了指位置，就自己走開去休息了。

  劉姥姥喝了些酒，因為她的脾胃不太適合黃酒，再加上吃了不少油膩食物，又感覺口渴就多喝了好幾碗茶。導致拉肚子，蹲了半天廁所才搞定。從廁所出來，風吹著覺得有點冷，加上年紀大，蹲太久，猛地一站起來，眼前發暈，看不清路了。四處看去，到處都是樹木山石、樓台房舍，卻分不清哪條路是往哪兒走的。於是，她沿著一條石子路慢慢走。走到一所房子跟前，卻又找不到門。又找了半天，突然看到一片竹籬笆。劉姥姥心裡想：「這裡也有扁豆架子。」

  劉姥姥邊走邊看，順著花架子走過來，看到一個月亮門，就走了進去。眼前出現了一條小池子，池子不寬大概2.5米左右，邊緣用石頭砌成，裡面清澈的水流向另一邊，上面有一塊白石橫架在上面。她便踩著石頭過了水池，沿著石子路拐了兩個彎，發現一扇門。進門後，看到對面有一個滿面笑容的女孩正迎過來。劉姥姥趕緊笑著說：「姑娘們把我丟下了，沒想到我竟然走到這兒來了。」奇怪的是，說完那女孩沒有回應。劉姥姥上前想拉她的手，結果「咕咚」一聲，撞到了牆上，把頭碰的生疼。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幅畫兒。劉姥姥心裡琢磨：「原來畫能畫得這麼立體。」她又摸了摸畫，發現其實是平的，不由得搖了搖頭，嘆了兩口氣。接著，她轉過身，在旁邊找到了一個小門，門上掛著綠色帶花的軟布簾。

  劉姥姥掀起帘子走進屋，抬頭一看，只見四面牆壁玲瓏剔透，琴、劍、花瓶、香爐都貼在牆上，錦繡綢緞做的罩子，閃耀著金銀和珠光，就連腳下的地磚都是翠綠色的，並且刻著花紋，讓她看得眼花繚亂。她想找門出去，可是哪裡有門？左邊是書架，右邊是屏風。她剛繞過屏風發現一門，正要過去，就看到她親家母笑著從外面迎面走進來。

  劉姥姥覺得奇怪，連忙問：「你是不是看我這幾天沒回家，特意來找我的？哪一位姑娘帶你進來的呀？」她親家母只是笑，不回答。劉姥姥笑著說：「你真是沒見過世面，看到園子裡的花漂亮，就恨不得全都戴在頭上。」親家還是不說話。這時，劉姥姥心裡突然想到：「聽說富貴人家有種穿衣鏡，莫非我這是在鏡子裡頭呢？」說完，她伸手一摸，再仔細一看，可不是，四周都是雕刻鏤空的紫檀木板牆，中間嵌著鏡子。劉姥姥自言自語道：「這下可攔住了，我怎麼出去呢？」邊說邊不停地用手摸著四周，想找出口。

  這面鏡子原來是個西洋的機關，能打開關閉。沒想到劉姥姥亂摸時，無意間力氣用得正好，機關被觸動了，鏡子移開，露出了一扇門。劉姥姥又驚又喜，走了出來，發現裡面有一張非常精緻的床帳。她當時喝的帶了七八分醉意，又走累了，就一屁股坐在床上。嘴裡說著歇歇，沒想到身不由己，前仰後合的，眼睛就迷糊了，一側身就睡熟在床上。

  大家發現劉姥姥不見了，板兒看不到他姥姥，急得哭了起來。大家都開玩笑說：「會不會掉進廁所里了？快叫人去瞧瞧。」於是派了兩個婆子去找，回來說沒有。大家到處搜尋也找不到。襲人推測：「她可能是喝醉了迷了路，沿著這條路到了我們後院去了。如果穿過花障子從後門進去，雖然碰頭，但小丫頭們會注意到；如果她沒進花障子，而是往西南方向繼續走，能繞出去還好，要是繞不出去，可夠她好好轉幾圈了。我還是親自去看看吧。」這麼想著，她就返回了怡紅院，打算叫人幫忙找，卻發現這幾個房間的小丫頭們都趁機溜出去玩了。

  襲人走進房門，繞過博古架，就聽見鼾聲如雷。她趕緊進去，一股酒味和臭屁味兒撲鼻而來。環視四周，發現劉姥姥手腳攤開，仰臥在床上。襲人大吃一驚，慌忙上前使勁搖醒她。劉姥姥被驚醒，睜眼看見是襲人，連忙爬起來說：「姑娘，我錯了！並沒有弄髒床帳。」邊說邊用手去撣。

  襲人擔心其他人發現會告訴寶玉，趕緊對著他搖手示意別出聲。她急忙在香爐里添了三四把百合香，重新蓋好爐蓋。簡單收拾了一下，幸好劉姥姥沒有嘔吐，襲人悄悄的笑著說：「沒事了，有我在。你跟我出來。」劉姥姥連連答應，跟著襲人來到丫頭們的房間。襲人讓她坐下，告訴她：「你就說喝醉了，在假山石上打了個盹。」劉姥姥說記住了。襲人又給她喝了兩碗茶，劉姥姥這才感覺酒醒了，好奇地問：「這是哪位小姐的繡房，這樣精緻？我好像進了天宮裡一樣。」襲人微微一笑，說：「這個麼，是寶二爺的臥室。」劉姥姥一聽，嚇得不敢作聲。後來，襲人領著劉姥姥從前門出去，見到大家，就說是發現她在草地上睡著了，才把她帶回來的。大家沒多問，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賈母醒來後，就在稻香村安排晚飯。但她感覺有些疲憊，不想吃飯，就坐了竹椅小轎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休息。讓鳳姐她們去吃飯，幾個姐妹才又回到大觀園來。要知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