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選擇折返回自家的字畫店,蘇逸直接就近找了一處幽深曲折的通道向下走去。
在這條通道內行走,蘇逸隱約能聽到三流們低低的呻吟之聲;除此之外,還有腐爛的臭味混雜著各種各樣的「人」味,要是頭次來這的人,怕不是直著進來,要躺著出去。
環境差是差了點,但是對於很多去往負三層地下世界的人來說,他們寧願走這裡也不想走開放通道。
一方面是行蹤隱藏,另一方面是這地方三教九流的都有,想隱晦地打聽什麼也方便。
蘇逸肯定是為了前者,因為他也信不過這些三流的人。
他在這裡見過太多三流,為了些許小算盤就能兩面三刀,一份差掙兩份錢。可能你剛打聽外別人,轉頭你就被出賣了。
當刺鼻的氣味逐漸淡去,光線也緩緩映入眼帘。
「呼,」蘇逸長長呼出一口氣,即使是他走了很多遍,可依然回回都差點被搞吐掉。稍稍安慰自己的胃,蘇逸將目光放在慘澹的地下世界。
因為調查組的緣故,今天的地下世界很少有人活動過來。
雖然封妖界都默認黑市三層的存在,但是誰也不願意觸個霉頭;尤其是地下世界混亂至極,誰也不敢說自己是乾淨的;指不定你在這裡遇見個人,都有可能是臭名昭著的黑日成員,也有可能是國外的潛逃者。
所以地下世界只有一條法則:弱者謹小慎微,強者好自為之。
蘇逸簡單觀察了一下,鬧市區基本都關掉了,只有中心區域的那些大戶才繼續營業者,能前往那裡的,就屬於法則適用的後者。
「所以他們也沒抓到黑日成員。」蘇逸仔細回想了一下,從獨孤落一直看戲的態度上來說,他應該是料到會無功而返的。因此這次行動本質意義上,還是威懾更多一些。
整個七中隊的A、B兩組同時出動,算是給這些家族秀了一波肌肉。
潛行在街道上,蘇逸停在鬧市區離核心區域很近的地方,這裡相對於鬧市區其他地方都安靜很多,同樣的房租自然也更高。
屬於蘇逸租得起,但是捨不得租的地步。
零散只有七處不大不小的鋪子,別看還沒有黑岩俱樂部負二層那個字畫店大,但是十個字畫店一年的租錢加一塊也不見得有這麼一間半年的高。
在靠近裡面的那間陶瓷商鋪,蘇逸停下腳步叩了三聲門。
「咚,咚,咚。」
一下一頓,一下不少也一下不多。
敲完蘇逸就站在門前等著裡面給出反應,每個商鋪都不只是表面的生意,但是想要完成真正的交易,其中的門道要是沒有領路人帶著,怕是閉門羹都算是輕的。
這間陶瓷鋪,陶瓷好也好,但也不是別處買不到。
蘇逸來這的目的就在這三下敲門聲里,只敲一下的意思是買,想買什麼要看人願不願意賣你;第二下的意思是賣,意味著要賣東西,賣什麼也要看人樂不樂意買,連敲兩下是只賣,一下一頓是有買有賣;第三下就是大買賣!
一般敲三下的,都是貴客。
果然,大約半刻鐘後,一個小童模樣的娃娃一隻手揉著睡眼朦朧的眼睛,另一隻手為蘇逸打開了這扇買賣的大門。
「喲,睡這麼早?」蘇逸一點也不見外道。
小童一開始沒認出來這是誰,一聽這熟悉的口氣,就知道是那位常客到了,當即埋怨道:「天天跟著師傅學,都累死了,還不讓人早點睡了?」
蘇逸聳肩道:「怪我咯?」
「哼!」小童打著哈欠指向裡面的工坊,道:「師傅擱裡面忙呢,你小心點,這個作品他卡好幾天了,心情不好。」
「行,」蘇逸點頭道,「先回去睡吧,回頭我把門帶上。」
小童衝著蘇逸翻個白眼,沒好氣道:「睡什麼睡啊,這叫休息;懂不懂啊門外漢!師傅都沒休息,我怎麼可能休息嘛。」
蘇逸沒搭理小童,反正怎麼說這小傢伙都叫苦不迭的,還不如不搭理他。
掀開帘子,蘇逸看到油燈下聚精會神的老匠還在那打磨自己的陶罐模型;髒髒的工作服還有那許久沒有搭理過的鬍渣,妥妥一個老年技術宅。
倒是這個模型,有種胖肚瘦腰的感覺,有一種酒壺的既視感。
「忙著呢?」蘇逸隨便找個地坐下,也不介意這雜亂不堪的工坊也沒個正經落腳的地方,就找個凳子坐在老匠對面。
老匠抬眼看了看蘇逸,狐疑道:「怎麼又是你這個小傢伙,天天怎麼事這麼多?華漏魚呢?不會死了吧?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整個二道河的魚子們都能安心睡一輩子嘍。」
這個華漏魚自然就是華叔了,蘇逸第一次來陶瓷鋪子,也是華叔領路來的。
在心底給華叔暗暗道歉的蘇逸,對工匠道:「瞧您說的,華叔這不是最近漏的魚太多了,拿不出什麼像樣的登門禮不是,所以托我來找您看看。」
「你小子就能拿出來了?」
「您先瞧瞧我開的價。」
蘇逸掏出來一張照片,遞給老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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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昏暗的底色加上霧氣籠罩,讓人看著都覺得壓抑;而照片上那怪異的骨鞭像是一隻毒蛇,散發著陰冷氣息,還有那個黑袍怪人以及狼狽不堪的少年,都怪!
這正是百貨商場前的攝像頭拍下的一幕,至於後續白衣人的內容卻是沒有了。
「唔,魚有點怪啊?估計不少斤吧。看這成色,這亂七八糟拼在一塊的玩意,一看就是中神院那幫瘋子才能養出來的東西。不過這魚的斤兩,不輕不重的,不好說。」
老匠打量著照片,估摸著就這點東西的話,怕是這買賣不配第三下。
蘇逸自是清楚,道:「我要這怪人的所有資料,還有江海市近期出入的所有中神研究院成員的資料。」
「這還有點看頭,現在就要還是晚兩天發給你?」
這個意思是,要加價;如果是現在要,那就是老匠手頭上知道的所有信息一股腦塞給蘇逸,這就算完了;那要是晚兩天,當然是詳盡到什麼時間幹什麼事都有,不過中神院的人,估計不會細緻到這個地步。
中神研究院的成員,每一個都有狠活。
想要加入他們很難,想要逃離他們就更難了;加入他們需要你在任何領域創造出足以領這個領域側目的「作品」,才算是遞上了投名狀,無論你想不想加進去,他們都會主動找上門。所以這些天才往往剛剛創造出「作品」,就毫無徵兆的消失一段時間,直到「畢業」才算是真正加入到中神研究院,成為研究員。因此,想要脫離他們,只有死亡和折服這群瘋子的「真理」才行。
能折服這樣一群人的「真理」,那大概只有絕對的武力和超越他們的瘋狂吧。
蘇逸自然是要晚兩天的消息,他現在不著急對付中神院,雖然總覺得怪人這件事沒完,但也不是蘇逸想解決就能輕易解決的。
「晚兩天。」
老匠雙手放在水盆里掏幾下,扶著老花鏡悠悠道:「價出了,我也接了;這魚要是不夠新鮮,你就是寒磣我,可不要當我老就糊弄我老人家。」
笑話,誰敢在陶瓷商人的眼皮子底下混弄他?
如果他沒看上眼,輕則裸身丟出去,重則缺胳膊少腿;要是髒了他的眼,反正蘇逸沒見過哪個傢伙這麼作死,估計看那一眼就已經想好埋哪了。
「呵,那您可想好了,這事您啃不啃得下。」
「哦,瞧不起我?」
蘇逸笑道:「前兩天魔術師在江海市現身的消息,您知道吧?」
老匠眉毛一挑,額頭皺紋壓在一塊道:「這是真瞧不起我。整個黑市哪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不知道,用不著你提醒我。」
「那您知道是哪張牌嗎?」
氣氛突然凝重,老匠眼中精光閃過,上半個身子微微前傾,一股強烈的壓迫感讓蘇逸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才能不至於坐到地上。
「乖乖,蘇老爺子這麼疼你的嗎?連這個都能告訴你的?你可不要糊弄我!」
「您不信?」
壞了,老匠心底一個咯噔,這買賣算是虧了。
這事他信,那這貨和價就對上了,買賣算是成了,蘇逸分文不出就能拿到想要的資料情報;要是不信,老匠琢磨著自己也沒那個本事找上蘇家去求證這事,其他人就更別提了。
所以,蘇逸算是吃死了這筆買賣。
老匠輕嘆一聲:「你小子跟著華漏魚是真沒學什麼好東西,光隔著敲詐老年人這點養老保險金了。」
「那您可以賣出去嘛,想吃魚的人還不得把您門檻擠破。」
「滾滾滾,老頭子我在江海市地下世界還能說上話,出去這裡我算老幾?」老匠氣得鬍子撅起道:「你小子就憋著壞。」
「是。」蘇逸轉而道:「K牌。」
「啥玩意?」老匠猛地從凳子上彈起,那張皺皮幾乎要貼到蘇逸臉上去了,那股子腐朽的味道有點濃烈。
「黑桃?」蘇逸站起身,轉身道:「還是紅桃?」
咬牙切齒的老匠都想直接把這小子嘴撕爛,但考慮道這個動靜會引起別人的窺探,這才打消了這個想法。
蘇逸的意思也很簡單,這個價對得起這個貨就行,至於想要更多,對不起,那是另外的價錢。
不過蘇逸出門前又壞笑道:「方塊和梅花倒也不錯哦。」
「滾滾滾!老子半年內都不想再看見你個小兔崽子。」
暴跳如雷的老匠,小童也是頭一回見,雖然嚇了一大跳,也還是背著師傅偷偷給蘇逸伸了個大拇指,你是真牛啊!
「哈哈,」蘇逸放聲大笑。
這笑聲在空蕩的街道,多少有點不合群。正所謂,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蘇逸本就不是地下世界的人,也就不管這些無所吊胃的事情。
黑桃還是紅桃,方塊還是梅花?
留給老匠去頭疼吧,相信過不了多久,會有很多很多人在猜這個問題,因為那是第一次出現的K牌啊,象徵什麼意義上很多勢力都想知道的。
尤其是這張K牌,在蘇家地盤上。
至於蘇逸,他還記得回到別院的那個夢裡,那個奇怪的小丑,以及自己好奇的詢問,卻沒想到真的能得到答案。
這個答案不是蘇老爺子給的,是魔術師親口說的。
在蘇逸腦海中,有一張灰色的小丑微微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