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努爾哈赤的不安
在兵部看了幾天的公文,正式旨意下來了,說是讓張曉去津門視察軍務,並沒有直接讓張曉去督辦津門新軍。
雖然少了欽差的身份,等張曉到了天津城,張曉一行人還是受到了李如松的熱烈接待。
「張先生,聽說這些日子你在南邊公幹,這剛回京城,就想著來津門視察軍務了,李某實在佩服。」
「子茂將軍沖陣沙場,張某不過是到處走走,動動嘴皮子,哪裡說的上是辛苦。」
「如果廟堂眾位大臣能多來走走,多來看看,也就不至於這麼為難我等了。兵部也就是最近才補齊了欠餉還有糧草軍械,要不是李某還算有些威望,這幾個營的新軍將士怕早就起來鬧餉了,還談什麼操練之事。」李如松感慨道。
「這些年朝廷邊疆不寧,耗費軍餉甚多,不過如今戶部錢糧倒是比之前充實多了,兵部這邊手頭也沒有那麼緊了,子茂將軍這一邊自然是要優先補齊的。」
「我自然也是知道兵部的難處,只是職責所在,我能理解朝廷的苦處,可是當兵吃糧天經地義,我這新募之軍,又沒有什麼土地產業,全都是要靠著餉銀度日,如今剛來津門也不敢亂找什麼營生,要是朝廷再拖欠兩月的餉銀,我也只能把家裡積蓄全部拿出來,犒賞諸軍,然後上奏朝廷把編練的新軍解散了。」
「竟然到了如此地步。竟然要讓子茂將軍毀家紓國了。」張曉也有些驚訝。
「毀家紓國倒是不至於,只是鬧得如此狼狽,我也是怕耽誤了陛下的差事。我這牢騷也就是對張先生你講講,這些瑣碎之語就不要朝堂那邊了,免得又給聖上添憂。請張先生隨我來,我在此操練這些時日,新軍也算操練出來一些眉目了。」
「那就勞煩子茂將軍帶路了。」張曉說道。
張曉如今的權位還沒有大到能讓張曉來檢閱,不過看樣子新軍營地也是搞了一番清潔整理,不知道是不是餉銀到位的原因,新軍諸軍操練起來還是很有一番氣勢。到了最後,張曉又提出來要去軍中學堂看一下,聽聞此言,李如松有些驚訝,不過還是帶著張曉來到了軍中學堂。
說是學堂,其實也就是找了營地的一塊偏僻地方,一群軍士坐著小馬扎,就圍著聽課。
雖然在軍營中學習也是挺好的事情,但是張曉記得自己在奏章裡面寫的可是辦一所正經的學校。
「我記得按照我上的奏章,這個學堂是要單獨辦的,怎麼如今就是在軍營里臨時找個地方就開始上課了?」軍營說話辦事,倒也不需要這麼多彎彎繞繞。張曉徑直向李如松表達了自己的疑問。
「張先生,你的那個學堂的章程,李某也是認真拜讀了,不怕張先生你笑話,在這津門找個辦學的地方,李某的面子還是夠的,只是要是按照張先生你的章程招生,根本沒有學生來報名,也就是一些軍中的百戶想著多少學一些,千戶以上軍官根本也不會來,普通士卒更是不會來。」
「哦?這是為何?」張曉問道。
「張先生辦學的意思,李某還是懂的,就是想給軍中培養一批低級軍官,還有給軍中多培養一些騎兵、炮手這些需要技術的緊缺的兵。只是我朝兵制雖然多有增補,但是根子上也還是衛所兵制,在軍中的軍官,哪怕是百戶都是世襲的,說難聽些,學不學這些攻克,該是官的就是官,該是兵的就是兵。而且軍中雖然是缺騎兵、炮兵,但是也更缺戰馬還有火炮,這些東西都是握在總兵、指揮使的手中,就算有士卒把騎術炮術學出來了,軍中無人引薦,也是白學了。」
「軍營中至少還有人,至於外面的人,如果只是招募一般的人,一般人還想著當兵吃糧就行,總會有人應募。但是張先生你裡面寫的章程是要找能說會寫之人,但凡是能說會寫的,哪個不是想著走科舉的路子,文舉不行還有武舉,誰肯入了這軍中學堂。哪怕十年八年考不上科舉,也能去抄抄書,或者是開蒙當塾師,或是去當幕僚小吏,都比投軍有前途。別說外面的百姓,就是軍中的子弟,有世襲軍職的自然是承襲,若是有能讀書的,也是想著入了朝廷的學堂,考了秀才,這軍籍也沒有什麼好留的。就說說我家吧,雖說父帥也是英勇善戰,但若不是我家祖上乃是世襲指揮使,父帥莫說當上總兵,怕是連個千戶、百戶也難當。如今能在朝堂中立足的將領,不是太祖創業功臣之後,就是靖難功臣之後,他們更不會看得上這個軍事學堂了。故而李某就是在軍中操辦,外人,外人也不好多說什麼。」李如松解釋道。
「原來如此,子茂將軍你也不容易。無妨,我今日前來,就是想看看新軍的氣象,我們一起去聽聽這軍中學堂的課程如何?」張曉發出了邀請。
「自然可以,張先生請。」李如松招呼著張曉往前面走,早有士卒在前面位置放上了兩張馬扎。李如松和張曉互相謙讓了好一會兒,才坐了下去。
……
此時的遼東建州部,一場課堂也正在進行中。
「龔先生,我聽你講北魏的制度,那個去母留子之制,學的是漢武帝賜死鉤弋夫人的章程吧。」努爾哈赤聽完了北魏的歷史,向著龔正陸問道。
「確實如此,北魏的君主就是用的這個先例,選定太子,就要賜死其生母,以免外戚干政。」
「本汗看著漢武帝的法子也不好,要不是霍光還算是忠心耿耿,搞不好就要謀權篡位了。按照先生所說,這北魏的君主,就沒有幾個活的長的,繼任君主如此年幼,沒有被權臣篡位都已經是萬幸了。」努爾哈赤搖頭道。
「大汗,不光是北魏,胡人所建的王朝,也就是遼國還算傳承有序,其他的五胡十六國,金朝,元朝,哪次王位更迭,不是兄弟相殘,父子反目。就算是漢唐這樣的朝代,皇位繼承之時也多有血雨腥風。要不是北魏搞這個去母留子,怕不是北魏的國祚還要再短上幾年。後來去母留子沒有接著搞,北魏的胡太后居然殺害自己親兒子孝明皇帝,才讓爾朱榮有了機會進京,釀成河陰之變的禍事。」龔正陸解釋道。
「如此行事還是不好,不過如伱所言,這傳承位子本就是艱難之事。遠的先不說,就說女真各部的故事,若不是王台的幾個兒子互相爭位,輝發部如此多的部眾,怎麼還被葉赫部壓服了,龍虎將軍的稱號怎麼到了本汗的頭上。若不是烏拉部也有爭位之事,本汗也不能把布占泰扶持起來。」
「大汗英明。」
「龔先生今日講的也累了,今日本汗設宴,龔先生你要多吃多喝一些,也把你說的這些道理,順便和其他人也講講。」
「謹遵大汗吩咐。」
就這樣,建州部的宴會又開始了。雖然沒想明白繼承的問題要如何解決才好,但是眼下努爾哈赤的心情還是很好,還把學到的課程又和舒爾哈齊講述了一番,直到一位親信的到來,給他帶來了布占泰的消息。
「什麼?布占泰怎麼敢如此?你所說的可是真的?」努爾哈赤聽到消息,臉色頓時一變。。
「大汗,烏拉部的使者應該在來的路上,恐怕沒幾日就要到了。小人所言句句屬實,如果半句有假,願受大汗責罰。」親信趕緊說道。
「起來吧,不是本汗信不過你,只是這等要事本汗必須要親自確認才好。你可有憑證?」
「這是烏拉部首領布占泰的親筆信。」
「既然有此物,幹嘛不馬上拿出來。」努爾哈赤一把接過書信,拉著舒爾哈齊到了後廳。
努爾哈赤打開信件看了起來,看了一遍還不夠,又是看了兩三遍,才把信件遞給了舒爾哈齊。
舒爾哈齊看著自己哥哥這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也是沒敢怠慢,也是接過信認真看了起來,越看神色越是凝重。
「哥哥,沒想到布占泰這麼快就坐穩了烏拉部首領的位子,看樣子他現在已經不需要建州部的支持了,之前的那些許諾居然都不作數了。」舒爾哈齊說道。
「是啊,烏拉部所處之地,酷寒荒蕪比建州部還厲害,我也沒有指望烏拉部能進貢多少東西,可是這不進貢就算了,之前答應的服從建州部號令也不算話了,甚至還讓我們退出鴨綠江部,真是豈有此理。」努爾哈赤不滿道。
「那哥哥的意思,我們要如何是好。布占泰既然不聽話了,是不是要先下手為強,兵發輝發部。」
「不妥不妥,輝發部畢竟是女真的大部落,我們就算全軍出動,就算能打贏輝發部,也很難打下他們的主城池。萬一拖延久了,葉赫部趁機出兵,甚至朝廷出兵,我們就麻煩了。」
「我們建州部一向對朝廷忠心耿耿,朝廷不至於要出兵對付我們吧。」
「舒爾哈齊,你不要太想當然了。朝廷要對付誰,也不需要什麼理由。李總爺的手段,你我又不是沒有見識過。就算李總爺現在沒有鎮守遼東了,你不會以為現在的麻總兵是什麼好相與的好人吧。麻總兵在朝鮮那邊,那也是威名赫赫,不知道殺了多少倭人,連朝鮮國王見到他都要避讓三分,就算把我們順手滅了,朝廷也不會怪罪他的。」
「那打又不能打,只能講和了。只是我們建州部辛辛苦苦出兵幫布占泰拿了首領之位,如今確實什麼也沒有撈到,實在是太不值了。」舒爾哈齊感嘆道。
「不,我們撈到了,至少現在烏拉部不是葉赫部的盟友了,布占泰也願意和我們交好,這就足夠了,只要其餘各部沒有再跟著葉赫部走,光是葉赫部的那些人馬,我們還是可以應付的。」努爾哈赤思考了一下說道。
「那大哥的意思,我們不僅不能追究布占泰背約之事,還要和他交好?」
「如今我們四面皆敵,有一個盟友總是好事,哪怕這個盟友不可靠,總比敵人要好。上面的信不可能寫的那麼清楚,布占泰到底什麼意思,怕還是要問烏拉部的使者了。」
就這樣,等忐忑不安的烏拉部使者到來,就看到了張燈結彩、熱熱鬧鬧的城寨。
本來還打算給使者一個下馬威的努爾哈赤,看到了烏拉部送來的禮品清單,也是愣了一下,臉色也緩和了起來。
「烏拉部這是何意?之前本汗收到你們首領的親筆書信,說是因為祖宗的緣故還有部眾的反對,就不向我們建州部納貢了。如今這麼多禮物,又是何意?」努爾哈赤問道。
「回稟大汗,這是我們頭領向建州部下的聘禮,我們布占泰頭領想和大汗結成姻親。」
「是要結成什麼姻親?「
「我們首領想求娶大汗的女兒。如果大汗有意,我們布占泰首領也有女兒,可以親上加親。」
「這是好事,不過還要容我和部落諸位重臣商議。今日還請使者喝個痛快。」努爾哈赤爽朗笑道。
酒宴結束,努爾哈赤又把自己的弟弟叫來商議。
「大哥,你的意思是要把穆布希嫁過去?穆布希才多大啊。」舒爾哈齊有些驚訝。
「沒有關係,可以先定了婚約,過幾年再完婚也是可以的。我的兒子褚英現在不也是在京城當了人質,女兒怎麼了,她也是建州的一員,現在也是要給部族出力的時候了。光是我的女兒怕還不夠,我聽龔先生說了,諸侯嫁娶,都是要有什麼媵妾的,你的女兒也一起嫁過去,如此更穩妥一些。」
「額恩哲才多大啊,她的額娘要是聽到,怕不是要和我鬧起來。」舒爾哈齊萬萬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事情。
「鬧什麼鬧,眼下建州部還是處在危急之時,哪裡顧得上這些。怎麼樣,如果你答應的話,我就這麼答應烏拉部的使者了。到時候我娶了布占泰的女兒,你也要娶布占泰的子侄輩的女人。」
「哥哥你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能不答應嗎。只是要如此著急嗎?就不再多考慮一下?」
「遲則生變,要是我們不答應快一些,萬一葉赫部使了什麼手段,把布占泰拉攏過去了,我們建州部就麻煩了。」努爾哈赤解釋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