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以為難逃一劫的時候,弘曆盯著她的小臉開口:「伺候筆墨!」
安陵容這才小心翼翼和他一同到了御案前。
御案之上,堆積如山的摺子幾乎要將整個桌面占滿。
仿佛一座沉重的書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弘曆甩開龍袍後擺,率先坐了下來。
對著硯台的方向沖安陵容努嘴。
安陵容走到御案一側,伸出纖細的玉手,拿起一旁的墨錠,開始在那色澤深沉、形如彎月的端硯中研磨起來。
弘曆在之後的時間裡十分投入,幾乎忘卻了一切,只有他和那些摺子。
安陵容看著弘曆緊縮的眉頭,似乎覺得這個年輕的帝王身上有先帝的影子。
桌上的摺子被消滅三分之一的時候,王欽走了進來。
他怕打擾弘曆,聲音放得很低:「皇上,嫻貴妃身邊的阿箬姑娘來了,說是貴妃娘娘讓她給皇上送東西呢!」
弘曆頭也不抬:「讓她進來。」
王欽出去後,阿箬走了進來。
她手裡捧著一個小匣子,偷偷打量弘曆,眼神充滿愛慕。
安陵容手裡研墨的動作不停,抬眼看阿箬時恰好捕捉到了這一細微之處。
阿箬發現她在看她時,立刻收回看弘曆的目光,轉而給了安陵容一個不友善的表情。
安陵容低頭,繼續研墨。
阿箬從前在王府就不尊重她,如今她的主子成了貴妃,她的尾巴自然會翹到天上。
弘曆手裡的筆停下,終於抬起頭:「貴妃叫你來何事?」
阿箬這才行禮道:」會皇上,貴妃娘娘說她自明天起禁足。
娘娘知道皇上惦記著娘娘,娘娘也惦記著皇上。
讓奴婢送來一個東西給皇上。說是皇上看了自然明白。」
弘曆點頭,阿箬將東西遞到他跟前。
安陵容低頭望見匣子裡是一本曲譜,名叫《牆頭馬上》。
在心裡翻了個大白眼:這麼多年了,還在牆頭馬上遙相顧,真的不會煩嗎?
她打量著弘曆的表情,見他唇邊勉強勾起一個笑容,似乎有些無奈。
弘曆:「記得回去提醒你家小主,禁足以後還得協助皇后打理後宮。」
阿箬欣喜萬分:「是,奴婢一定將皇上的話帶到。」
弘曆的視線落回摺子上之前,瞟了一眼阿箬的穿著。
一襲淡藍色的水袖裙,裙袂飄飄,素雅而不失清麗。
「你這身衣裳不錯。」
她這一句隨意的誇讚更是 叫阿箬眼角眉梢都含著春。
低下頭作出一副小女兒的嬌羞狀:「多謝皇上誇獎。」
阿箬見皇上沒讓她走,便陪在一旁。
安陵容見這兩人似乎有點互相看上眼的味道,也是不想在這沉悶的養心殿裡待著了。
停下手裡的動作,用帕子擦了一下手,起身道:「皇上,臣妾身子不適,就先回去了。」
阿箬聽到這話,更是激動得攥緊手指。
弘曆蹙眉:「朕聽江太醫說你的寒症已經大好,可是又著涼了?」
安陵容輕輕咳嗽兩聲:「正是!」
弘曆早已看到她方才如坐針氈的模樣,拉過她的手含笑道:「好了,回去好好歇息吧!」
安陵容這才逃也似的離開。
踏出養心殿的時候,一路低頭思索著。
如阿箬真有想勾引 皇上的心思也是好事。
這樣,她和青櫻勢必就會不和,多了一股子牽制青櫻的力量。
她的背影逐漸遠去,而守在殿前的葉驍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她的方向。
他以為和安陵容只會有一面之緣。
可他前些日子將景仁宮裡的那條白綾交給弘曆。
弘曆見他做事謹慎妥帖,便讓他在御前伺候。
今日再見,竟然覺得她低頭走路的樣子都有些像故人。
安陵容在幾個宮女嬤嬤的帶領下,來到咸福宮。
宮內亭台錯落,曲水環繞,似有江南水鄉的韻味。
假山旁的翠竹搖曳生姿,與池中的錦鯉相映成趣。微風拂過,帶著絲絲濕潤的氣息,仿佛能嗅到江南春雨後的清新。
牆根處幾株桃花綻放,粉白相間,宛如江南煙雨中的一抹柔色。
她不禁想起自己的娘親,那位蘇州的繡娘。
若是她見了這番美景,一定喜歡。
第二天,安陵容睡完午覺,見皇后宮裡的趙一泰來了。
原來是皇后有請。
她隨著趙一泰一路來到長春宮,見金玉妍也在那裡。
金玉妍在王府的時候就依附皇后,打壓青櫻。
如今青櫻的風頭非但減弱,反而更甚,這兩人自然著急。
富察琅嬅坐在鳳位置上。
一襲繡著鸞鳳和鳴圖案的華美錦袍,金線勾勒,熠熠生輝。
頭上戴著一頂赤金打造的鳳冠,鑲嵌著璀璨明珠與各色寶石,盡顯高貴尊崇。
臉上雖然不見前兩日的疲憊,但眉宇之間透著焦灼。
富察琅嬅對她微笑示意:「晞月,快坐下。」
安靈容行禮後坐到金玉妍對面。
富察琅嬅好姐妹般問安陵容:「晞妹妹,對自己的宮殿還算滿意嗎?」
安陵容笑意盈盈:「多謝皇后娘娘費心,臣妾很喜歡。」
富察琅嬅眼神一僵,想起弘曆在她面前繪製的那幅江南山水圖,鼻子發酸。
金玉妍一開口就是拱火的味道:「這嫻貴妃也真是的,皇后已經給高姐姐請封了貴妃。
她倒好,哄著皇上搶了麗妃娘娘的貴妃之位。」
富察琅嬅像是想起來當初被青櫻搶了福晉之位的事情。
咬著牙道:「她如今是越發得意了。
若讓她一直這樣下去,還會有咱們的好日子過嗎?」
富察琅嬅這一刻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讓青櫻去讓皇上定奪位份。
她實在沒想到,一個沒有生育過的侍妾竟然能封貴妃,簡直是在打她的臉。
金玉妍慵懶靠在椅背上,玩弄手裡的帕子:「海常在和嫻貴妃也是一個鼻孔出氣的,她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我見到就來氣。」
富察琅嬅:」說到海蘭,我倒是有些為難將她安置在哪個宮裡。
原本想著和純嬪同住,可又怕二阿哥大了地方不夠寬敞。「
金玉妍望向對面的安陵容:「不如麗妃姐姐把海常在放到自己宮裡,這樣以後也能互相照應啊!」
安陵容知道金玉妍一直是個喜歡借刀殺人的,沒有接話。
氣氛僵持了半晌,富察琅嬅淺笑中帶著苦澀:「皇上說了,咸福宮只給麗妃獨居,嘉貴人的想法怕是不妥。」
安陵容對弘曆的決定沒太多意外,趁機說道:「箬嘉貴人肯收留海常在,也是好的。」
富察琅嬅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金玉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