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飄飄的三個字卻叫許瀅如遭雷擊,腦子瘋狂運轉,試圖理解裴知硯的意思,卻發現自己根本想不通。
在她看來,他們之間的關係從童年時代惡劣到現在,她討厭他,討厭他與生俱來的強勢霸道和骨子裡的惡劣。
許瀅堅信裴知硯也討厭她,否則不會每次見面,都讓她難堪。
可他現在卻說,想要她?
難道將她從天之驕女的位置上拉下來還不夠,還要侮辱她的身體嗎?
不,不僅僅是侮辱她,如果裴知硯真要她入宮,對於煦王府的名聲來說,將是萬劫不復。
她幾乎脫口而出:「想都別想!」
後知後覺自個兒言辭太過激烈,她緩和了些語氣,「陛下莫不是忘了,臣女是前朝皇帝昭告過天下的皇后,即便未行冊封之禮,朝堂也有不少大臣彈劾臣女是前朝餘孽,您才剛登基,不考慮臣女的名聲,難道還不考慮考慮您的名聲嗎?」
裴知硯的鳳眸里閃過一抹晦色,面上神色卻毫無變化。早知她會拒絕,但看她這麼激烈又堅決,心裡還是有些不痛快。
呵……名聲算個屁。
他連起兵造反都幹了,還在乎那點名聲。
「急什麼?朕知道你不願意選秀進宮,朕也不強求。」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她,就得不擇手段才行。
在許瀅顫動的目光里,他不緊不慢道:「不如朕給你兩個選擇,要麼選秀入宮,許凜作為朕的大舅子,朕自然不會再為難他;要麼陪朕十日,等十日後朕膩了,自會放過你,也放過許凜。」
陪他十日?
許瀅雖待嫁閨中,但十日意味著什麼,她也是知道的。
瑩白的臉龐染上難堪的緋紅。
堂堂天子,如何能說出這般烏糟之事!
「我是長陽郡主,不是倚樓賣笑的妓。」素日鎮定的嗓音此刻也因憤懣而顫抖,一雙杏眸泛著瀲灩水光:「你怎會如此無恥下作?」
「好歹你落魄之時,我也幫過你,不是嗎?!」
許瀅這句話,喚起了裴知硯的記憶。
前朝皇帝暴虐無道,百姓民不聊生,幼帝即位後,成了先太后母族的傀儡,武安侯府得罪了先太后母族,被判抄家流放嶺南。可在此之前,他已與駐守慶州的舅舅取得聯繫,決不能流放嶺南,錯失良機。
他越獄逃生,一路被官兵追捕,身受重傷,恰逢許瀅回禮州省親。
或許是上天眷顧,在他最落魄的時候,讓許瀅出現在他面前。
至今記得那日,他躲在陰暗的角落裡,窺視那一襲白裙,姿態翩然,皎潔如月的少女。
當時的他,前路未卜,潦倒困頓猶如喪家之犬,不知哪天就會死在官兵的追殺下。
官兵再次追來時,他躲進了許瀅的馬車,想著即便她要告發,他也認了。
煦王府的馬車無人敢查,挾持許瀅時,她沒有驚慌失措,一如既往的淡然,「裴知硯,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馬車出城後,他便繼續北逃,出了禮州地界,就有人接應他。
在慶州的時日,他無時無刻不在想殺回長安,
可是不行,時機未到。
直到去年底,幼帝昭告天下,要立長陽郡主為皇后。
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決不能再等了,他絕不允許許瀅也成為前朝皇室利用的傀儡。
當即召集軍隊,揮師南下,直取長安。
從慶州到長安,裴知硯接連攻下各城,進入長安之後,直殺入皇宮,軍隊沿途對百姓並沒有燒殺搶奪,且前朝早已失民心,所以,他只用兩個月的時間便內外整頓完畢,如今,無論是宮外、朝堂還是宮內,都已步上了正軌。
許瀅的質問於裴知硯來說,不痛不癢。
為了得到許瀅,他連亂臣賊子都敢做,還怕被她唾棄無恥下作嗎?
裴知硯神情淡漠地睨著她,語氣不帶絲毫感情:「郡主是聰明人,應當知道該怎麼選。」
許瀅面色蒼白,過了良久,艱難啟齒:「我兩個都不選。」
裴知硯佯裝的冰冷有一絲裂紋,原以為她不肯做皇后,也會為了許凜入宮十日。
看來長安天翻地覆的變故,還沒徹底打碎許瀅的孤高自傲。
反正無論她喜不喜歡、以何身份,都必須是他的女人。
他且看看,她能堅持多久。
…
許瀅失魂落魄地回到煦王府,將自己關進屋裡誰也不見。
接下來的兩日,許王爺變賣田產,四處找人疏通關係,想讓鎮撫司的官員在審訊時,別對許凜下重手。許世子自小錦衣玉食,從沒吃過苦,如何能受得了酷刑呢。
可他的禮不是剛送出去就被退回,就是親自登門卻連官員的面都見不到,這背後是誰的旨意,不言而喻。
三日後,長安城春晨迎來一場雷暴雨,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敲擊著窗欞,積水沿著碧色琉璃瓦不斷流下,又在濕漉漉的地上激起小小的水花。
整個煦王府都籠罩在濃重又壓抑的氣氛里。
竹瑤急色匆匆趕回芝蘭院,看見許瀅坐在軟榻上,神情懨懨的望著窗外暴雨出神,到嘴邊的消息又咽了下去,「郡主,茶涼了,奴婢重新給您沏一杯吧。」
竹瑤正要去端桌案上的茶杯,許瀅擺手出聲:「不必了,反正也喝不下。」
長嘆一口氣,「兄長那邊可有消息了?」
好歹是煦王府世子,裴知硯再怎麼樣,也該有所顧忌,總不會讓哥哥因莫須有的罪名,在詔獄待太久。
聽許瀅聞到世子的消息,竹瑤眸光輕閃,猶豫不知如何開口。
「怎麼了?」
許瀅緩緩轉頭看向竹瑤為難的臉色,心裡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焦急道:「是不是兄長那邊出事了?」
竹瑤咬唇,雙眼起霧,「郡主……」
「快說啊!」許瀅徹底慌了神。
「王爺從花重金從鎮撫司那裡打聽來消息,陛下十分關注世子受賄的案子,限鎮撫司官員四日內查清,否則提頭去見。」竹瑤哭得稀里嘩啦,「鎮撫司官員為了逼供,給世子爺施重刑,雙手雙腳,一日斷一根,夠斷四日,便是四肢全廢,還有凌遲一百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