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瀅一聲冷哼:「我愛吃什麼菜,他如何會知道?」
像他這般冷血無情,無恥下作的人,還會在乎旁人的喜好嗎?
小桂寶沒有被她這句話影響到,仍舊笑吟吟:「陛下對郡主的事還是很上心的。」
許瀅冷冷扯了下唇角,對小桂寶的話嗤之以鼻,「不過是在想方設法折辱我罷了,算什麼上心。」
這副毫不遮掩的譏誚口吻,直叫小桂寶驚出一背的冷汗,心嘆這長陽郡主大膽得很呢,什麼話都敢說,煦王府已今非昔比,跟陛下嗆聲可沒有好下場。
倆人各懷心思,一前一後步入紫宸宮側殿。
正殿是皇帝處理政務、召見臣工之所,側殿則是皇帝日常起居之處,與正殿的軒麗輝煌相比,側殿整體更為幽靜。
繞過一扇八尺高的護屏,正中放著一張黃花梨長桌,桌案上一個個金銀器皿盛著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珍饈美味,香味撲鼻,而上首端坐著的那人,正是裴知硯。
「陛下,奴才將長陽郡主請來了。」小桂寶躬身復命。
桌後之人緩緩掀眸看來,視線越過小桂寶,定定落在許瀅身上。
「下去吧。」
「是。」小桂寶躬身退出。
側殿陷入短暫的靜謐。
裴知硯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就像在看一隻怎麼都掙扎不出掌心的鳥兒,「過來。」
許瀅沒動,也沒看那些菜餚一眼,只梗著脖子語氣冷硬:「臣女不餓,陛下有事便直說吧。」
此言一出,男人還算春風和煦的面龐瞬間陰沉下來,「朕找你來,是想說你兄長的事。」
許瀅清冷的眉眼間有了一絲動容,「兄長怎麼了?」
「過來。」裴知硯嗓音微沉。
許瀅深吸一口氣,抬步往長桌走,本想選離他最遠的位置坐下,又聽男人冰冷的命令道:「坐到朕的身邊來。」
「……」許瀅咬唇,極力忍耐,最後還是坐到了他身邊。
從現在的形勢來看,王太后的話對裴知硯這個瘋子根本不管用,她今日進宮,屬於羊入虎口了。
想到這裡,許瀅內心煩亂。
再看身旁的男人已慢條斯理拿起象牙箸夾菜,一副盡在掌握中的姿態。
裴知硯吃著菜,可注意力一直放在身旁的少女身上。貿然將她請來,她怕是還在氣頭上,可他也沒辦法,總得給她施加一些壓力,她才能心甘情願地跟著他。
身旁的少女靜坐良久,也沒有動筷的想法。
「用膳,吃飽再談」裴知硯替她夾了一塊清蒸的黃花魚,這道菜是她在賞花宴上吃得最多的一道,鮮而不腥,肉質鬆軟。
許瀅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瓷碗裡的魚肉,目光細細掃過桌案,這才發現桌案上的菜,確實都合她的口味。
「我不愛吃魚肉。」
許瀅拿起筷子刨開那塊魚肉,捻了塊釀肉嘗了一口。
泄憤一般,用力咀嚼著。
裴知硯默然不語,只歪頭看著她鼓起的白嫩面頰,猶如看著家養的小動物進食般,饒有興致得看她吃完一碟菜,又端了一盅百合銀耳湯給她。
許瀅撇過頭拒絕,「臣女吃飽了,還請陛下說說兄長的事吧。」
「才吃這麼點就飽了?」
視線在她身上游移兩番,裴知硯擰眉,怪不得這麼瘦,別折騰兩下就散架了。
「把湯喝了。」語氣不容拒絕。
許瀅狐疑地瞥了眼那盅百合銀耳湯,這麼強硬讓她喝,肯定沒安什麼好心,指不定加了什麼東西呢,扭過頭去,「不喝。」
話音剛落,一隻大掌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伴隨著一聲驚呼,許瀅已坐在了裴知硯的懷裡,「你幹什麼?」
見她扭腰要跑,男人輕而易舉將她按回,嘴角笑意戲謔:「不是和你說過嗎?在男人的懷裡亂蹭,會蹭出事的。」
「……」許瀅瞬間僵住不動,滿臉羞憤,不管不顧地罵道:「你真是瘋子!連太后娘娘的話都不聽!」
她的怒罵並未讓裴知硯產生一絲一毫的羞惱或許憤怒,男人眉梢微挑,意味深長睇著她,抬手把許瀅鬢邊的亂發往後拂去,「別把朕說得那般不孝不悌,母后的話,朕自然是要聽的,只是近來母后絮叨選秀的事,一直想抱孫子,朕也不能拂了她老人家的意……」
話音到這兒,裴知硯的手遊移到許瀅的小腹,暗示性的輕點。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激得許瀅汗毛豎立,大驚失色:「我不要……」
拒絕的話沒說完,就被男人一個陰鷙的眼神瞪回來,她能察覺到後背緊靠的胸膛起伏不定。
他在生氣。
為什麼生氣?因為她罵了他,還是因為她不願意生孩子?
實在太荒謬了,堂堂天子怎能逼迫臣女!
「做朕的皇后,讓你很委屈?」男人淡淡說著,眼神仍舊陰惻惻。
許瀅眼眶紅紅,怎能不委屈?
前朝太后和幼帝,待她如親人,裴知硯入京後,太后飲毒而亡,還將幼帝逼落懸崖。她是前朝昭告過天下的皇后,若做了裴知硯的皇后,豈不成了勢利小人,將來下了陰曹地府,還有何面目見太后和幼帝。
不僅心裡這關過不去,長安流言蜚語也會壓垮煦王府。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就不喜歡他!
可她人已在紫宸宮,兄長還在他手上,根本沒有第三條路供她選擇。
在皇權下,她所有的掙扎都是徒勞無功罷了。
想通之後,許瀅吸了吸酸澀的鼻子,啞聲道:「可以。」
聽到她的回應,裴知硯陰沉晦暗的雙眸,仿佛照進一絲天光,星光熠熠,可接下來許瀅的話,又打破了他的幻想。
」我陪你十日。」
「十日之後,橋歸橋、路歸路,你再也不能糾纏我。」
她全當被狗啃了,忍過這十日,日後也就清靜了。
一陣僵凝的寂靜之後,兩根手指挑起她的下頜,裴知硯凝眉看她:「你當真要這麼選?」
許瀅心如死灰,目光渙散:「我還有的選麼?」
那道幽邃視線在她霜雪般凝白的臉龐流連幾番,他掀唇一笑:「好得很。」
竟不知她厭棄他至此,連皇后之位都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