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月打圓場道:「母后,皇兄不是不分輕重的人,應是有重要的事情耽誤了,才會缺席。」
王太后輕嘆口氣,問道:「是政事?」
李德忠笑容略僵,猶豫了一瞬:「陛下的事,做奴才的,哪兒敢多問呀。」
王太后蹙了蹙眉,目光落在煦王府的空座上,心底浮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但礙於裴明月還在邊上,沒有直接問。
而是對身後的嬤嬤暗示道:「長陽郡主是去哪兒了,怎麼出去了半天都沒見人回來,你去問問許王爺。」
嬤嬤立馬心領神會,正要下高台,卻被李德忠出言攔住:「嬤嬤請慢。」
主僕二人神情嚴肅看向他,這番試探,倒也不難猜出長陽郡主在哪兒。
還說不知輕重呢!當著煦王府的面把人拐走,簡直荒唐!
王太后一張和善圓臉氣得通紅,低聲斥責:「告訴皇帝,哀家絕不允許他胡來,讓他趕緊把人放回來!」
李德忠也是心急火燎,小聲回道:「太后娘娘稍安勿躁,氣壞了身子可不好,奴才這就去傳話。」
李德忠三步並作兩步下高台,身影轉瞬消失在長樂宮門口。
可直到宴席步入尾聲,也沒見帝王和長陽郡主的身影,不止王太后煩憂,許王爺和許凜也愁眉不展,但這裡是皇宮,他們沒有權力找人,也不能亂走動,得顧忌親家的面子。
宴席結束後,一干大臣和官眷陸陸續續離去。
許王爺和許凜剛出長樂宮,李德忠便笑意盈盈地迎了上來,「王爺、世子請留步!」
父子二人相視一眼。
「李總管現在過來,可是陛下有事吩咐?」許王爺嘴上態度還算恭敬。
「陛下派奴才來告知王爺和世子,長陽郡主感了風寒,現下還在紫宸宮昏迷不醒呢,不過請二位放心,已有御醫看過了,等長陽郡主醒了,陛下就派人將長陽郡主送回王府。」
「什麼?!」
許凜一聲驚呼,又趕緊捂嘴壓下,怕惹來周圍賓客懷疑。
明明來時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昏迷不醒了?
父子二人都在猜測這會不會是陛下扣人的說辭,但轉念一想,陛下已決定六月讓許瀅入宮選秀,沒理由這個時候就將人扣在宮裡。
李德忠傳完話便走了。
餘下父子二人在宮門口悵然憂慮,許王爺抬頭望了望明媚的天空,只覺一陣天旋地轉。
許凜還算鎮定,趕忙上前扶住父親,喚了聲:「父親!」看著父親眉眼疲態,便知他心緒不佳,「您可千萬要撐住啊!」
許王爺渾濁眼珠凝著兒子,眼裡滿是無措,他活了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遇見這種情況,皇權之下,臣子敢怒不敢言,難道要為了煦王府的榮光,讓女兒深陷地獄嗎?!
看著父親這副愁苦模樣,許凜低聲道:「父親,咱們得早作打算了。」
若妹妹不願,他們得儘快召集一批老臣,反對妹妹入宮選秀才行。
「是啊,得早做打算……」許王爺喃喃道。
…
暮靄漸合,
許瀅還未睜眼便聞到那股濃烈的龍涎香味,睫毛輕顫,緩緩睜眼。
她還記得昏過去之前,身下那股溫熱感,似乎已被處理過了,沒有任何異樣感覺。
就這麼靜靜躺了一會兒,羅帳外忽的傳來腳步聲,許瀅立馬閉上眼睛。
少頃,粗糲掌心在貼近她細嫩的頰邊。
看她眼皮抖了抖,裴知硯便知人已醒了,坐在榻邊,嘴角噙笑,繼續用手輕輕蹭她滑嫩馨香的肌膚。
面頰癢得厲害,許瀅拂手揮開,語氣透著淡淡不耐,「別煩我。」背過身去。
普天之下,也就許瀅敢這般與帝王說話了。
「你難道不想知道御醫問診的結果嗎?」
許瀅慢慢回過身,對上那道幽邃的目光,神情糾結,都流血了,孩子應該沒了吧……一想到曾經有個小生命在她的肚子裡存在又消失,既愧疚又僥倖。
裴知硯居高臨下,將她那一瞬間的複雜神色收進眼底,眸光黯然。
許瀅雖體弱,但五月天沒那麼容易感染風寒,她應是發現月事推遲,害怕懷孕,又不敢找大夫確診,所以想了什麼辦法想流產,才會感染風寒。
意識到這點,裴知硯又氣又心疼。
「若朕告訴你,孩子沒了,你會不會難過?」
「……」
許瀅眸光清冷,不辨情緒地看了眼裴知硯,「為何難過,他本就不該存在。」
裴知硯看著她坦然無畏的眉眼,胸口升起一陣沉沉的鬱氣,唇角笑意涼薄:「放心,你沒懷孕。」
聽到『沒懷孕』三個字,許瀅眉頭緊皺,而後又暗自鬆了口氣,心裡那顆石頭終於落下。
「近日禮部定了選秀的時間,就在六月中旬,你也在選秀的名單里。」
「什麼?」許瀅腦中短暫空白過後,一股強烈的惱恨隨之洶湧上來,情緒激動,咳嗽不止。
裴知硯湊近一些,想替她順順氣。
哪曾想她直接推開他的手,眼眶通紅,如視仇人般怒瞪著他:「咳咳……你明明答應過陪你十日……便放過我,這才過了多久……咳咳咳……為何出爾反爾?!」
男人不答,她便張開嘴,狠狠咬住他再次伸來的手掌。
這個混蛋!他如何就陰魂不散!
咬到牙齒酸疼,男人猛然按住她的肩膀,下一刻,翻身壓到她身上。
「那日你和秦淵說了什麼?」語氣低沉,帶著壓抑的薄怒。
那股頭重腳輕的感覺又來了,許瀅不管不顧,使勁捶打壓在身上的男人,「關你什麼事!你憑什麼管我!」
裴知硯虎口鉗制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與他直視,「你說憑什麼?你已是我的女人!怎麼?難不成你還想嫁給他?」
「我嫁誰都不要嫁唔——」
以吻封唇,良久,才放過她。
許瀅頭腦混沌,卻還提起了力氣罵道:「王…八…蛋…」
男人沉默一秒,抬手撐著許瀅汗濕的後頸,讓她清楚地看向他,冷聲道:「你再說一遍。」
許瀅尚在病中,本就脆弱,雙眸濕潤地看他,咬著唇不吭聲,當真是楚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