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硯捉住她的小手,極不要臉地親了下滑嫩的手背,兩隻手都被他緊握著不鬆開。
涼亭外的眾人頷首低眉,一眼不敢多看。
「媆媆不想回便不回,朕陪你走走?」
難得這男人好說話,許瀅卻意興闌珊,神色冷淡,默了兩息道:「我想自己待會兒。」
劉嬤嬤和李德忠目瞪口呆,心驚膽顫,壓低了腦袋,降低存在感。
裴知硯斂笑,盯著她的目光幽暗幾許。
良久,起身朝亭外走,「劉嬤嬤,把郡主照顧好。」
那道鷹視狼顧般的目光,只短暫落在劉嬤嬤身上,卻壓迫得她說話嗓音微顫:「奴婢遵命。」
御花園被御前侍衛莫名圍了大半天,自然引起了慈寧宮的注意。
慈寧宮後殿,窗欞半開,帶著花香的春風拂過,將竹簾上的絲穗吹得搖曳。
王太后端著茶杯,仔細琢磨了一下,越想越不對勁。
啪——
將茶杯重重擱置在案上。
「木槿,去把陛下請來,哀家有話要問。」王太后向來和善,少有語氣這般嚴厲的時候。
嬤嬤思忖一下,道:「太后息怒,這都是捕風捉影的事兒,陛下這會兒應該是在紫宸宮處理朝政呢。」
「正因他此刻在處理朝政,才不對勁!」王太后道。
上回長樂宮的宮宴,皇帝與長陽一起消失了那麼久,宮宴過後,她有心派人去煦王府詢問長陽是否回府,可此舉太過顯眼,又覺得皇帝不斷糾纏,實在丟人,便作了罷。
難道說……長陽還在宮裡?
「太后是懷疑?」嬤嬤眉頭一緊。
正在這時,裴明月氣呼呼地從殿外進來,嘴裡還抱怨著:「母后,這御花園到底有誰在呀,女兒連進都進不得了……」
主僕二人相視一眼。
裴明月行禮後,坐到軟榻另一邊,嘴裡仍在絮叨:「聽那侍衛說,御花園裡是什麼貴人在,母后,皇兄這是請了哪位大人入宮呀?」
方才王太后只是懷疑,現在聽裴明月這麼一說,她就更加篤定了。
但這事兒不能透露給裴明月,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這事兒你就甭問了,不過是占了個御花園,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
裴明月原以為把此事和王太后一說,必然會引起重視,沒想到王太后竟輕飄飄揭過,還一副毫不關心的模樣。
「可是……」
「沒什麼可是,你皇兄的事少過問。」王太后語氣稍厲。
裴明月一噎,強行掩下心中不滿,「是,女兒知道了。」
等送走了裴明月,已過未時。
王太后實在等不及讓皇帝來找她,直接擺駕紫宸宮。
路過御花園時,仍有大批侍衛守著入口,嬤嬤扶著王太后的手,問道:「太后,要不要進去看看?」
既然懷疑,何不親眼看看,總好過直接去紫宸宮興師問罪。
王太后沉著臉,嘆了口氣。皇帝干出這檔子事,她如何有臉去見長陽,此事若不能解決,她心難安呀!
「不必,還有這麼多人在,總得給皇帝留點面子。」
到了紫宸宮外,不等內侍通報,王太后直接進殿。
坐在丹墀高台上的帝王,掀眸望向王太后,難得看到王太后神情這般嚴肅,大致猜到是為何而來。
裴知硯給李德忠遞了個眼神,示意他退下。
大殿內,一時間只剩他們母子二人。
裴知硯緩步走下高台,面上帶笑:「母后若想見兒子,派嬤嬤來傳一聲即可,怎還親自來了。」
「哀家來,是想問皇帝一件事。」
裴知硯引著王太后去到偏殿坐下,「母后請問。」
王太后打量皇帝一派輕鬆,神態自若的模樣,斟酌片刻,才道:「那日,皇帝是和長陽郡主在一起吧?」
「是。」
皇帝毫不遮掩的回答,令王太后心下一驚。
「她還是未出閣的姑娘,皇帝你…你…太過分了!」王太后氣急攻心,她是養了個什麼樣的兒子啊!連強迫臣女這等事都做得出來!
裴知硯絲毫不為所動,摩挲著拇指上的玄鷹玉扳指,語氣認真:「母后放心,朕會給她名分,待許世子成婚後,即刻冊她為後。」
可王太后的怒意並沒有因此平息,反問道:「皇帝這麼做,可有問過長陽的意願?!」
「母后不是一直想讓朕選秀,替皇家開枝散葉,延綿子嗣,朕娶了許瀅,不就遂了您的意嗎?」
「哀家是想讓你選秀成家,但不是讓你以權迫人!這都多少天了,你竟還把人扣在宮裡,趕緊放人歸家!」
說罷,王太后又覺自個兒太過嚴厲,沒顧忌到皇帝顏面,緩和了些語氣,「你若對長陽有意,當初為何不正大光明將人迎進宮?你是天子,煦王府還能不同意長陽入宮選秀嗎?」
帝王的神色看似風平浪靜,眼底卻聚起冷意,語氣不容置喙:「事已至此,母后也不必勸朕了,無論許瀅願不願意,她都是朕的人,朕留她在宮裡,也是對她負責,不是嗎?」
聞言,王太后已氣得面色通紅,皇帝油鹽不進,她頗為無力。從兩年前裴家逃到慶州,再見到皇帝時,她就覺得皇帝像變了個人似的,做事狠厲,不留餘地。
登基之後,處置前朝不肯歸降的舊臣,也是毫不手軟。
王太后冷靜下來思考,皇帝正在興頭上,此時與他對著幹,只怕會適得其反,倒不如尋個機會,見一見長陽,問問她的意思。
送走了王太后,裴知硯獨坐在大殿中,香爐裊裊升起的紫煙氤氳著那雙清貴的眉眼,他開始思考王太后那句『為何不正大光明將人迎進宮?』
為何呢?
他曾是長安高門人人可欺落魄世子,一朝龍袍加身,對昔日只敢放在心裡肖想的人,自然是迫不及待想得到。
他愛慕許瀅是真,可許瀅曾瞧不起他也是真。
他強奪她,無非是想作為上位者,無情地挫挫她的銳氣。
許瀅除了一張臉,有什麼好?孤傲、無趣、無非是他心中多年的執念,給她鍍了一層光罷了。
他想,這樣的人,只要得到一次,便不會再放在心裡,奉若神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