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等他嘗過一次後才知道,根本沒他想得那麼簡單。
當他徹底淪陷得越來越深,再看她的淡漠疏離,心就好似被針扎一樣疼。
此生,哪怕註定是彼此折磨,他也要將她留在身邊。
宮門落鑰,橘紅色的夕陽將石板路鋪上一層柔絨溫暖的光,饒是許瀅再不想回那座囚籠般的奢華宮殿,也不得不回了。
這個時辰,宮道上人並不多,只偶然見到幾個步履匆匆要去上夜的宮婢。
劉嬤嬤等人不遠不近跟在後面,許瀅剛轉過一道紅漆門,就見裴知硯迎面走來,步履不急不緩,兩人正好相遇在半路上。
許瀅停住腳步。
夕陽映照在她的容顏,映亮了線條柔和的側面臉孔。
神色清冷又淡漠。
姿態拒人於千里之外。
裴知硯看在眼裡,一顆急促跳動的心,仿佛墜入冰寒深潭,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而後,他踩著滿地流光走近,一眾宮婢與侍衛紛紛退到數米外,給二人留出相處的空間。
許瀅抬眸睨他一眼,又移開目光,「陛下怎麼來了?」
不管面前之人如何冷淡,裴知硯面色如常,牽上她的手,十指緊扣,「來接你回宮。」
「……」許瀅低頭看了一眼二人緊扣的手指,眉眼流露出一絲不耐,也懶得掙扎了,淡淡道:「走吧。」
回到紫宸宮內殿,桌案上已擺滿熱騰騰的膳食。
天色已晚,燭台上已點起兒臂粗的銅燭。
燭火將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長,也映亮了帝王帶著銳利壓迫感的五官輪廓。
落座後,裴知硯抓起象牙箸,夾起的一筷子蒸魚放進許瀅的碗裡,「這是新貢上的松江鱸魚,肉質肥美,媆媆嘗嘗合不合胃口。」
鱸魚的滋味確實鮮美,魚骨魚刺已挑去,只餘下雪白肥膏的魚肉。
許瀅嘗了口蒸魚,慢慢咀嚼,耳邊傳來熟悉的沉穩低沉的嗓音:「今日母后來找朕了。」
許瀅咀嚼的動作頓住,她知道今日御花園的動靜勢必會驚動王太后,這也正是她想要的,讓王太后給裴知硯施壓,放她出宮。
見她沉默不語,裴知硯繼續道:「母后知道你在宮裡,特地來找朕討個說法。」
語氣雲淡風輕,拿起湯勺,替她盛了碗湯。
「朕覺得讓你不明不白住在宮裡不合規矩,不如朕頒個旨意,也省的母后嘮叨……」
「之前不是已商量好了嗎?等哥哥婚後再說。」許瀅出聲打斷,語氣還透著些許不耐。
裴知硯目光微微一沉,眯眸睇著她,唇邊淺淡笑意收斂,「做朕的皇后有那麼讓你為難嗎?」
許瀅淡然自若,咬了口魚肉,「陛下要娶前朝欽定過的皇后,必會引起朝野譁然。現在這樣不好嗎?臣女陪著陛下,又不需要陛下給名分。」
裴知硯眉眼間的低沉鬱色愈濃,許瀅這話看似在替他著想,卻處處透露不想嫁他的想法,哪怕他捧出一顆心,於她而言,也無足輕重。
嗤笑一聲,嘲弄道:「原來長陽郡主喜歡這種與朕偷情的感覺。」
話音剛落,大掌攬過細腰,將人抱坐在腿上,抬手輕撫她細嫩白皙的臉蛋,「既如此,朕也不叫郡主失望,必定滿足郡主。」
帶著壓迫感的五官輪廓,因濃眉微折,而透出鋒銳寒氣。
許瀅努力平心靜氣,內心暗罵這狗皇帝喜怒無常,這件事怎麼看都是她吃虧,他得利,怎還衝她發脾氣!
男人有力的長指緊緊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幾乎恨不得要將她捏碎,低頭狠狠地吻上她的唇瓣。
怒意,混淆了渴望。
嘶——
衣裳在指下被撕裂。
唇上結的痂,又被磨破,鮮血的腥甜在舌尖蔓延,越發點燃了男人的掠奪野性。他將她壓在殿內的地毯上,愛著,也疼著……
月上中梢,內殿才響起送水聲。
清理過後,裴知硯將渾身綿軟的女人抱回床榻。
許瀅靠坐在床頭,長發披散,長及腰下,白色裡衣的領口微微鬆散,裡面沒穿褻衣,男人留下的紅痕,在她身上形成了最美的誘惑。
她眸光黯淡地望著桌案前的挺拔背影。
「我想回家。」
清冷微啞的嗓音在靜謐的大殿響起,正在倒水的男人動作一頓,又很快恢復,端著茶水走到榻邊,「先喝水。」
許瀅沒有回應,眼眶濕潤,兩行清淚簌簌落下,抽噎著重複:「我要回家。」
在他身邊,連基本的尊重都得不到,她那日就不該參加宮宴!
裴知硯坐在榻邊,目光落在她右肩上深深的牙印,眼底寒冰凝結,就連呼吸都能夠牽扯心痛。
為了她,他可以做亂臣賊子奪人江山,不惜手段卑劣地得到她。
可此刻他才明白,不是所有烙下印記的東西都可以變成他的……
看著許瀅崩潰大哭,他心裡也不好受。
半晌,他猛然起身往外走。
太過突然,許瀅哭聲暫歇。吸了吸鼻子,望著男人的背影消失在屏風隔斷處。
過了許久,男人也沒再回來。
許瀅終於放下戒備,安然入睡。
次日清晨,許瀅從充斥著龍涎香味的床榻悠悠醒來,身邊依舊空無一人,她沒有細想,將羅帳掛上金鉤,而後下床穿衣,讓宮婢進來伺候。
直到她用完早膳,也沒再見到裴知硯。
這種感覺很微妙,說不上失落,只覺鬆了口氣,心裡那根弦沒之前那般緊繃了。
等到朝會結束、及至午時、日落西山,甚至接連幾日,裴知硯都沒出現,許瀅不禁猜想,難道是狗皇帝覺得她不知好歹,厭煩了她?
若是厭煩倒好,趕緊把她趕出宮,她絕不再出現在他面前!
月明星稀,華輝映地。
四角亭台內,坐在梨花木圈椅上的男人長袍鬆散,姿態瀟灑,一手酒壺一手杯,烈酒滾過咽喉,灼燒到了心頭。
兩旁的燈籠懸掛著,偶爾隨著夜風微微搖曳,男人深邃的俊臉,隱藏在明暗交錯的燭火之中。
外頭的宮人遠遠地候著,頷首噤聲。
就連李德忠也是站在亭外小道上,看著徹夜買醉的帝王,頭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