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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不過是真心換真心

2024-08-15 10:40:49 作者: 逃出夏天
  自打記事起,顧頡之就知道在這個家裡凡事都由不得他。

  大概是在上小學的某一天,顧頡之放學後偷偷和同學在學校踢了會足球才回家。到家時,他站在門口等汗水干透了才進的門,結果還是被顧長河發現了。

  他一把拽住顧頡之的書包把他推了出去,然後重重地關上了門,任憑顧頡之怎麼哭喊都沒用,最後還是裴秀珊下班回來把哭累了睡著的顧頡之抱回了房間。

  「今天偷偷去踢球,還瞞著我以為我不知道呢。」顧長河在客廳說道。

  「他還那么小,你是不是對他過於嚴厲了?他也好久沒踢球了,你讓他玩一次怎麼了?」顧長河對顧頡之的嚴厲裴秀珊是知道的,但她萬萬沒想到他會把顧頡之鎖在門外不讓他進來。

  「玩物喪志你懂不懂,現在不嚴厲,以後他走歪了就來不及了。」顧長河說著敲了敲茶几。

  「我知道你是為他好,但是做事也要講究方式方法,不是嗎?你別把你領導的作風帶回家,他是你的孩子,不是你的下屬。」裴秀珊嘆了口氣說道。

  「我自然是為了他好,我是他爸,我難道能害他?」顧長河還在試圖說服裴秀珊。

  顧長河的固執己見惹得裴秀珊哭笑不得,她放棄了和他的爭論,轉身上樓去看還在睡夢中的顧頡之。

  顧長河是家裡的頂樑柱,主心骨,他不允許顧頡之有反對的意見,一切只能按照他的既定路線進行。

  晚上剛回到家,顧長河就沒收了顧頡之的手機。

  「你看看你一天都在幹嘛,前一秒還在說你懂事有禮貌,後一秒接了個電話撂下一桌子人就跑了,這是你作為晚輩該幹的事嗎?」顧長河的氣還沒消,看著顧頡之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再看看你交的朋友,都是什麼朋友,啊?打架鬥毆,大過年的去警局,很光榮是不是?以後別跟他們來往了。」顧長河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

  顧頡之本來沒打算和他吵架,但聽到顧長河這樣評價他的朋友,他邁上樓梯的腳又退了下來。

  「您平時不尊重我就算了,可對我的朋友我希望您能有起碼的尊重。」顧頡之站在樓梯口,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在顧長河以愛為名的管教下,顧頡之度過了他枯燥乏味、單調無趣的前17年。可現在,顧長河愈發嚴苛的管束讓他產生了嚴重的逆反心理,他不想再繼續妥協了。

  「顧頡之,這就是你對我說話的態度,是嗎?」顧長河站起身來走到顧頡之跟前,滿是怒氣的眼神讓人膽顫。

  顧頡之的身量完全遺傳了顧長河,和他站在一起,顧頡之甚至會比他矮半個頭,這種無形的壓迫更讓人喘不過氣。

  「那您還想我用什麼樣的態度跟您講話,這些年您真的在乎過我嗎?」顧頡之緊握的拳頭垂在褲腿,他還在試圖壓抑自己即將爆發的情緒。

  「我不在乎你?我不在乎你我花錢給你報各種興趣班,請家教老師,讓你能跑在同齡人的前面?說我不在乎你,你想參加物理競賽我難道反對你了嗎?你搞清楚情況,現在是你自己不把握機會!」顧長河居高臨下地看著顧頡之,語氣里全是質問。

  「是,從小我就沒有自己的生活,每天都有學不完的東西。但您真的是為了我好嗎?」聽完顧長河的話,顧頡之一聲苦笑,然後接著說道:「您難道不是把我當作您生意場上的談資嗎,今天說是去聚餐,不過就是想在您那些所謂的生意夥伴面前炫耀吧,您知道的我最討厭去那種場合。還有物理競賽,您真的沒反對嗎?」

  在顧長河眼裡,顧頡之一直都是懂事聽話的。他原以為顧頡之是滿心歡喜地接受著他的安排,沒想到他對自己的怨言竟然那樣大。

  顧長河本想繼續反駁,但一聽到顧頡之提起物理競賽的事,他沉默了。

  因為公司的緣故,顧長河一直想讓顧頡之以後接他的班,按照他的計劃,顧頡之應該進修金融相關的專業。

  可是自從顧頡之上初中起,他對物理這門學科就表現出極高的興趣,參加的各項競賽都拿到了不錯的成績。

  在得知顧頡之以後想從事物理方面的工作時,顧長河自然不會允許他偏離自己給他規劃的航道,在升高中時就明令禁止他再參加和物理有關的競賽。

  顧頡之是個倔性子,枯燥乏味的人生里終於有了他感興趣的事情,他肯定要繼續下去的。

  不想和顧長河起正面衝突,顧頡之一直偷偷瞞著顧長河準備物理競賽,可還是被他知道了。


  「不是讓你別參加這些嗎,就是要跟我反著干是吧。」顧長河一邊說一邊拿起卷子撕碎扔在地上。

  「我告訴你,你別想著參加這個比賽,我是不會讓你去的。」顧長河撂下一句話便離開了顧頡之的房間。

  顧頡之看著躺在地上的碎片,眼底沉了沉,不讓我去,那我偏不如你意。

  在接下來的備賽里,顧頡之在學校還是照常那樣,可是一到家就會廢寢忘食地學到半夜。

  一次,裴秀珊給顧頡之送牛奶,敲了很久的門都沒人應。她叫來顧長河破門,門被踢開的瞬間,只見顧頡之摔倒在地上,周圍是零散鋪開的試卷。

  顧長河趕忙把顧頡之送到醫院,檢查後發現是因為過度疲勞和飲食不規律引起的昏厥。

  看著顧頡之清瘦蒼白的臉,裴秀珊難耐不住內心的不滿,對顧長河說道:「他就這麼一點興趣愛好了,你能別逼著他了嗎?非要他出什麼事你才滿意是吧?」

  顧長河也沒想到顧頡之會用生命來威脅他,他站在病床邊,第一次向顧頡之妥協。

  「等他好了,讓他去參加那個競賽吧。」顧長河說完嘆了一口氣。

  所以,他並非一開始就支持顧頡之參加物理競賽,當他這樣冠冕堂皇說出來時,才有了顧頡之的質問。

  一直以來,面對顧長河的管束,顧頡之雖然心裡不滿,但也在努力地遵循著他的規則。

  他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努力足夠優秀,總有一天他會有自己做選擇的權力,可現在看來,顧長河根本就沒給過他機會。

  其實顧頡之料到他和顧長河會有這麼一天,兩個都不肯低頭的人,怎麼會有握手言和的可能。

  可他沒想到這天來得這樣快,在合家團圓的時刻,在他生日的前夕。

  「頡之,你先回房休息吧,你現在身上還有傷。待會我把飯菜給你端上來。」裴秀珊挽拍了拍顧頡之的胳膊,輕輕說道,說完朝眼神朝顧長河望去,示意他別再說話。

  顧頡之是有點累了,今天中午還沒來得及吃飯,接到杜肆的電話就一路狂奔往廟會趕,再加上今天和顧長河的爭執,他現在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了。

  但比起休息,顧頡之還有一件更緊迫的事要辦。

  等顧長河和裴秀珊回房間後,顧頡之又從樓上下來,他用座機熟練地撥了一個電話。

  儘管已經睡了一覺了,但沈聽言還是開始犯困了,她直直地盯著手機,心裡想著顧頡之怎麼還不回她的消息。

  雙眼剛要合上,響起的電話鈴聲又讓沈聽言睜大了雙眼。

  陌生號碼?

  沈聽言有存電話號碼的習慣,所以一般陌生號碼她都不會接。可這次,好像受到了什麼驅使,在最後一聲響鈴之前,她接聽了電話。

  「餵?」沈聽言試探地問了一句。

  「是我。」顧頡之的聲音從電話線傳來,聽起來有點疲憊。

  「顧頡之!」沈聽言萬萬沒想到這是顧頡之打來的電話,她又驚又喜。

  聽到沈聽言比平常高八度的聲音,顧頡之把聽筒拿遠了一點,然後又湊近溫柔地說道;「你小點聲,耳朵要被你震聾了。」

  雖然沈聽言和顧頡之互留了電話,但他們平時幾乎都沒有通過電話聯繫,一般都是發消息。

  「哦,那我小點聲。你怎麼用這個號碼給我打電話啊。」沈聽言立馬降低了音量,聲音小到顧頡之需要全神貫注才能聽到。

  被沈聽言的舉動逗笑,顧頡之語調上揚道:「手機拿去修了,所以先用家裡的電話給你報個平安。」

  「哦哦好,你爸爸媽媽沒有責怪你吧?」想起顧長河說的話,沈聽言擔憂道。

  「沒,你就別擔心了。今天好好休息吧,已經不早了。」顧頡之在電話那頭說道。

  「好,你也早點休息,今天謝謝你。」沈聽言又給顧頡之到了一次謝,然後掛斷了電話。

  和沈聽言通完電話,顧頡之上樓倒頭就睡,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還沒睜眼,他就習慣性地放在摸床頭柜上的手機,結果發現手機根本沒在。

  可能睡得時間太長了,顧頡之感覺腦子昏昏沉沉的,他撐起身子靠在床頭,看到了裴秀珊給他留的字條。

  [我們頡之今天就17歲了,爸爸媽媽祝你生日快樂。你別怪爸爸,他一直都很愛你。]


  顧頡之看完字條後把它疊起來放到了床頭櫃的抽屜里,經過昨天的一鬧,他還沒想好該怎麼面對顧長河。

  「頡之,醒了嗎?醒了就下來吃早餐了。」裴秀珊估摸著時間,敲了敲顧頡之的房門說道。

  「嗯。」顧頡之應了一句,就翻身下床去洗漱了。

  他到餐廳的時候,只有裴秀珊在。

  「頡之,下來了,來,吃了這碗長壽麵,今年順順利利。」裴秀珊說著把桌上的麵條推到顧頡之面前。

  「謝謝媽。」每年顧頡之的生日,裴秀珊都會親自做一碗長壽麵給他,今年也不例外。

  吃了幾口,顧頡之假裝不經意地問道:「他人呢?」

  「哦,你爸他今天臨時有個應酬抽不開身,他走的時候說了讓我好好給你慶祝的。」裴秀珊邊說邊觀察顧頡之的臉色。

  聽到裴秀珊的話,顧頡之抬嘴苦笑:「媽,您別給他打圓場了,從小到大他哪次記得我生日啊,不是開會就是應酬,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不…不是這樣的…」裴秀珊著急解釋,但顧頡之沒等她說完又說道:「我早該知道的,我從來就不是他的第一選擇。」語氣里滿是失落。

  「我吃飽了,先上去了。」顧頡之沒吃幾口就離開了餐桌。

  顧頡之回屋沒一會,他的房門又被敲響了:「頡之,媽媽方便進來嗎?」

  「進來吧,門沒鎖。」顧頡之正坐在桌前發呆,聽到裴秀珊的話,他立馬坐直身體,然後回答道。

  「今天就別學習了,好好放鬆一天吧。」裴秀珊看著書桌上攤開的試卷,拍了拍顧頡之的肩膀說道。

  「沒事,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顧頡之說著拿起了筆,開始做題。

  「吶,這個給你。」裴秀珊把顧長河被顧長河沒收的手機還給了他,然後說道:「你這手機一直在響,好像有人找你,你看看吧。」說完便離開顧頡之的臥室。

  顧頡之拿過手機發現它因為電量過低自動關機了。

  不等它充滿電,顧頡之就開機查看信息了。

  剛開機,一條條消息就迫不及待地跳出來,康哲的,朗星的,杜肆的,柳洋洋的,甚至還有楊祁的,他們都在祝他生日快樂。

  顧頡之繼續往下滑,看到了沈聽言給他發的兩條消息。

  一條是在昨晚八點多發的。

  [你現在到家了吧?]

  另一條是在零點發的。

  [顧頡之,生日快樂!永遠快樂!]

  就像上次給她的祝福一樣,沈聽言也希望顧頡之能永遠快樂,永遠恣意自由。

  康哲和朗星知道他的生日他並不意外,畢竟是多年的好朋友。可沈聽言、杜肆、楊祁、柳洋洋的生日祝福著實讓他吃驚,因為在他們面前,他從未主動提起過自己的生日。

  尤其是沈聽言,卡著點給他發了今年的第一個生日祝福,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堅持到零點的,昨天明明已經那麼累了。

  看到這裡,顧頡之突然覺得很窩心,他的鼻頭一酸,眼睛很快地被霧氣覆蓋。

  商人重利,站在顧長河的角度,爾虞我詐的生意場上,人心最是不可信的。

  可在顧頡之看來,一切不過是真心換真心罷了,

  他胡亂了抹了把臉,挨個挨個地回復大家的消息。

  顧頡之第一次因為過生日而產生幸福感,而這份幸福,來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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