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聒噪的蟬鳴聲中，時間一下來到了5月。
4月份月考的成績下來了，沈聽言的排名又上升了1位，現在已經是年級第6了，總分和清北調檔線的差距也在逐漸縮小。
「言言，我倆也太厲害了吧，年級排名都上升了誒。」柳洋洋看著成績表，嘴角是抑制不住地高興。
「上升了確實是上升了，但是！」沈聽言雖然也沉浸在喜悅中，但還不至於被沖昏了頭腦，「那不是因為康哲沒參加月考嗎，所以我倆才往上走了一位。」
「啊？對哦，康哲沒參加。」柳洋洋看了看旁邊空了好幾天的座位，高興勁兒一下就降了不少。
「誒，要是顧頡之也不來參加月考，那我倆不是排名還要往上升？」柳洋洋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上一秒還在為康哲的缺席感到失落，下一秒又為自己靈光一閃的想法而自我稱讚。
「這話你好歹避著點當事人啊！」沈聽言擠眉弄眼地看著柳洋洋，眼神暗示她看看旁邊的顧頡之。
柳洋洋這才看到顧頡之今天居然沒趴著睡覺，而是在幫沈聽言整理試卷。
「沒事沒事，我說得很小聲，他肯定沒聽見。」柳洋洋降低了音量，不知道在安慰沈聽言還是在安慰她自己。
「對了，為啥顧頡之現在還天天來學校啊？而且來了也沒事，就趴那睡覺。」提起顧頡之，柳洋洋就覺得奇怪。
「嗯，我不太確定。」沈聽言攤手，瞟了一眼又趴在桌上的顧頡之。
沈聽言沒說不知道，也沒說不清楚，她說的是不確定。
因為她不確定顧頡之這樣僅僅是因為在家無聊，還是因為其他原因，而這些原因里，會不會有一個是因為她…
「算了，不管他，他在學校也好，還能幫我們補補課啥的。」柳洋洋倒是看得開，想不通就乾脆不想了。
「嗯。」沈聽言也點點頭，只要能看見他，還管什麼為什麼。
就這樣，顧頡之成了他們三個人的小老師，一下課就輪流給三人講題，倒是比之前忙了不少。
「顧哥，我告訴你，你這可是重女輕男啊，該輪到給我講題了。」杜肆在後排千呼萬喚，顧頡之還是沒動靜。
「你再等會不行啊，沒見還在給言言講題呢。」在杜肆幾次祈求無果後，柳洋洋終於忍不住了，她回頭敲了敲杜肆的桌子，提醒他消停一會兒。
「這也不能怪我啊，顧哥就知道輔導言姐，明明說好了下午給我講題的。」杜肆見柳洋洋轉了過來，小聲抱怨道。
看他稿紙上被劃掉幾次的演算過程，柳洋洋試探著問了一句：「要不我給你講講？」
「啊？」杜肆沒想到柳洋洋會主動提出來給他講題，自從上次聚餐後，他總覺得柳洋洋在故意躲著他。
「不想就算了。」見杜肆這副懷疑的樣子，柳洋洋真想給自己兩個嘴巴子，早知道就不該開這個口。
「誒，別呀。我想我想。」見柳洋洋轉身要走，杜肆趕緊抓住她的手臂，著急說道。
「行吧，那就勉為其難給你講一下吧，哪道題啊？」柳洋洋抽出手臂，把試卷拿了過來。
「這個這個。」杜肆點了點卷子，把椅子挪得更靠近柳洋洋。
柳洋洋拿著筆在稿紙上划來划去，沒一會，一個完整的解題過程就出現在杜肆眼前。
「你看，這道題就是這樣的。」把稿紙遞給杜肆之前，柳洋洋還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
印象里，柳洋洋一直都是一副大大咧咧、隨心所欲的的樣子，杜肆好像從來沒見過她這麼認真的一面。
她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呢？還是以前就是這樣，只是我沒發現？杜肆想不明白。
看著稿紙上字跡清秀、邏輯嚴明的解題過程，杜肆才意識到他根本就不了解柳洋洋。
他對柳洋洋的認識是片面的，加以修飾的，而不是完整的，真實的。杜肆突然覺得自己離柳洋洋好遠，遠到朝夕相處，卻未曾察覺到她的變化。
「哎，你有沒有認真聽啊。」見杜肆坐著發呆，柳洋洋碰了碰他的手肘。
「哦，在聽在聽。」杜肆回過神來，看了柳洋洋一眼，又立馬把視線轉向稿紙。
明明解題步驟這麼清晰，可杜肆死活看不明白，或者說，他根本就沒靜下心來看。
「是哪裡算的不對嗎？」杜肆皺眉的樣子讓柳洋洋開始自我懷疑，她又把稿紙拿了過來。
「這沒問題啊。」把計算過程又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柳洋洋自言自語道。
「我能問你個問題嗎？」杜肆偏過頭問道。
「你說。」柳洋洋還在檢查。
「你，是不是想去清北?」杜肆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了口。
「是啊。」柳洋洋的注意力全在稿紙上，她頭也沒抬地答道。
「可你之前不是這樣說的。」杜肆小心翼翼地說道，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柳洋洋的表情。
聽到杜肆的話，柳洋洋一怔，眼底浮現出一抹落寞，但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這多正常啊，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柳洋洋漫不經心地說道。
杜肆剛想表示贊同，柳洋洋又接著說道：「這個過程沒問題，你自己看看吧。」說完就轉身回了座位。
柳洋洋急於結束這個話題，是因為她以為自己不會因為朗星而產生情緒上的波動，可事實上她還沒有完全放下，但她相信這只是時間問題。
談不上不歡而散，但這個話題著實讓兩人之間的氛圍變得怪尷尬的。
想起杜肆剛剛的問題，柳洋洋望著窗外出了神。
當時進校的時候她確實沒有什麼宏圖大志，後面想去清北也完完全全是因為朗星。可是，在日日夜夜的刷題的過程中，她逐漸體會到了這種付出帶給她的樂趣。所以，現在，她只是為了她自己。
與杜肆和柳洋洋的尷尬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顧頡之和沈聽言的輕鬆自然。
「我發現你舉一反三的能力很強啊。」看著沈聽言剛做完的題，顧頡之由衷地稱讚道。
「真的嗎？」聽到顧頡之這樣說，沈聽言轉頭看向他，眼睛亮亮的。
「嗯。」顧頡之笑著點點頭。
「對了，你五一有時間嗎？」顧頡之好像想起了什麼突然問道。
「應該有吧。」其實沈聽言也不確定，但既然顧頡之這樣問了，沒時間也得擠出點時間來。
「那假期我們去一趟書店？」聽到肯定的回答，顧頡之接著說道。
「啊?書店？」沈聽言懷疑自己沒聽清，又重複了一遍。
「嗯，我再把數學的大題給你講講。」 顧頡之說著拿出一個筆記本，這是他專門為沈聽言準備的。
「額，好啊。」沈聽言回答地有些僵硬，果然顧頡之的眼裡只有學習，她為她之前的暗自期待感到尷尬。
「那要叫上他倆嗎？」沈聽言指了指背後的兩人。
「不合適吧。」顧頡之搖搖頭，表示否定。
也是，感覺他倆之間最近氣氛怪怪的，是不太適合待一塊，沈聽言心想著，也就沒再繼續了。
等到放學，柳洋洋沒等沈聽言就先走了。
「你又惹洋洋生氣了？」沈聽言背著書包走到杜肆桌前問道。
「冤枉啊，我哪兒敢啊。」杜肆正在寫題，被沈聽言這樣一問，滿臉委屈地說道。
「那為啥最近她都不和你玩啊？」沈聽言還是覺得奇怪，之前他倆可是歡喜冤家，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的時候都沒見他們鬧過彆扭。
「我也想知道原因啊，上次聚餐後她就不咋理我了，我也好煩吶！」說到這杜肆把筆一撂，趴在桌上生起悶氣。
原來是上次聚餐後就開始的，沈聽言大概知道柳洋洋躲著杜肆的原因了。
雖然不能否認柳洋洋是個非常積極樂觀的人，可說到底她也是個女孩子啊，她的自尊心比誰低。
當看到自己暗戀的男生錢包里夾著別的女生的照片，這一幕還被另一個人看到，儘管他沒有任何惡意，甚至還給她遞了紙巾，柳洋洋一時間也無法當作無事發生，和他坦然相處。
她生氣並不是因為杜肆，只是當時恰好是他看見了她的窘境，柳洋洋氣的是自己自以為是的、卻中途夭折的暗戀和藏在內心深處的自尊心。
「你也別生氣了，再多給她點時間。」沈聽言安慰道。
杜肆好像有被安慰到，他轉過頭來，看著沈聽言和顧頡之說道：「嗯，我其實也沒生氣，剛剛她還給我講題來著。」
顧頡之站在沈聽言背後深深地嘆了口氣，杜肆這個腦迴路他是沒想到的。
「走吧，放假了。」顧頡之朝杜肆挑了挑眉。
「你們先走，不用管我，我把這個題做完了再走。」杜肆一反常態，放學了居然還留下做題。
沈聽言眨了眨眼，覺得自己好像聽錯了，她一臉不相信地看著顧頡之，顧頡之只是輕聲笑了笑，然後推著她出了教室。
「杜肆不會有事吧？」沈聽言還是有點擔心，她怕杜肆因為柳洋洋對他的冷淡而採取什麼極端行為。
「嗨，沒事。他這是想積極向柳洋洋靠攏呢。」顧頡之歪頭看了看沈聽言，然後笑著說道。
只要顧頡之和沈聽言一起放學，他都會先把沈聽言送回家後他再回去，這個習慣現在已經堅持快兩年了。
「我先上去了，明天見。」沈聽言站在樓下朝顧頡之揮揮手。
顧頡之沒說話，只是淺淺笑著，眼神追隨著隨著她腳步而亮起的一盞盞燈。
五一假期的第一天，當人們奔赴天南海北開啟旅程時，沈聽言背著她沉重的書包成為了書店的第一個客人。
「小妹妹，假期也這麼早啊，都沒有出去玩哦。」開門的店員問道。
「嗯。」沈聽言一臉苦笑地進了書店。
這種情況下自然是不用提前給顧頡之占座的，因為根本就不會有人在假期的第一天，在書店剛開門的時候就來書店！
想到這，沈聽言不知道怎麼了，心中突然就竄起一股無名之火，連翻書的動作也帶著些許怒氣。
「一大早的，誰惹你了？」顧頡之推開門就看到沈聽言嘟著嘴拿書撒氣。
聽到顧頡之的聲音，沈聽言猛然抬頭，對上他含笑的眼睛。
被逮個正著，沈聽言尷尬地朝顧頡之笑了笑，然後又把頭低下去，裝作一副很認真很忙的樣子。
「你來這麼早啊，不是說可以晚點來嗎？」顧頡之走到沈聽言跟前放下書包說道。
「早上起得早，閒著也沒事，就先過來了。」沈聽言有點心虛，說話的時候眼神一直在飄。
「那我猜你又沒吃早餐，給，你愛上吃的。」顧頡之彎腰從書包里拿出一袋紫米糕和一盒牛奶，遞給她的時候眼裡含笑。
沈聽言不愛吃早餐的這個習慣顧頡之在認識她第二天的時候就知道了，所以只要只要是和沈聽言約了見面，他都會帶上雙份早餐，以防萬一。
「謝謝，謝謝。」沈聽言沒想到顧頡之又給她帶了早餐，她接過來大口大口地吃著，怕耽誤了時間。
「你慢點吃。」顧頡之歪頭看著沈聽言，無奈地笑道。
等沈聽言吃完早餐，顧頡之才拿出筆記本給她講題。
不得不說，顧頡之真的很適合當老師，他講題一直都是循循善誘，極致耐心。就算一道題講了好幾遍沈聽言還沒懂，他還是會接著講下一遍，直到沈聽言聽懂為止。
就這樣講一道做一道，顧頡之很快就把筆記本上的題型講完了。
坐了一上午，沈聽言覺得腰背酸疼，做完最後一個題後她伸了伸懶腰，結果一掌揮到了顧頡之臉上。
伴隨著顧頡之的一聲「哎喲」，沈聽言趕緊把手收了回來，「對不起，對不起，沒打痛吧？」
顧頡之捂著臉，說道：「你力氣還是蠻大的。」
「你把手拿開我看看呢。」聽他這麼說，沈聽言有點擔心，接著說道。
「這樣好了，這次就當你欠我的，以後我想好了你再還我。」顧頡之頂頂腮，答非所問。
「那也得看看我打得嚴重不嚴重啊！」見顧頡之不肯把手拿下來，沈聽言伸手去掰他的手。
「好了好了，沒什麼事。」發覺沈聽言的擔心和著急，顧頡之抓著沈聽言的手放了下來。
沈聽言湊近仔細看了看，有點印子，還好不嚴重，她長舒了一口氣，視線落在兩人緊握的手上。
「那我們走吧，中午了。」沈聽言像觸電一樣，立馬把手抽了出來，然後著急收拾書包。
「好。」顧頡之看了一眼和沈聽言牽過的手掌，然後看著她慌亂的背影笑著應道。
五一來芙城旅遊的人很多，路上全是拍照打卡的遊客。
沈聽言和顧頡之沿著書店前面的路往上走，準備去吃一家新開的粉店。
「那個…」經過尷尬且沉默的三分鐘後，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你先說。」顧頡之先開口。
「你…」沈聽言話還沒說完，就被過路的人撞了一下，她人往後一仰差點摔在地上。
「小心。」顧頡之眼疾手快，攬著沈聽言的肩膀把她扶住了。
「對不起對不起。」路人道歉後離開。
「謝謝你啊，不然今天我可得摔慘了。」沈聽言站定後驚魂未定地說道。
顧頡之笑著搖搖頭。
氣氛又陷入一陣尷尬。
顧頡之走在沈聽言前面一點，看著他的背影，沈聽言又想起了在書店他牽著她的手。
顧頡之的手長得很好看，指節清晰，纖長，牽起來也是溫暖的。
視線往下落，沈聽言看到了路邊顧頡之的影子，和他垂在腿邊的手。
沈聽言緩緩伸出自己的手，看著影子一點一點地向顧頡之的手靠近，就在要牽上的時候，顧頡之突然停了下來，嚇得沈聽言趕緊把手放了下來。
「在後面幹嘛，快走啊。」顧頡之回頭對呆住的沈聽言說道。
見他沒發現，沈聽言小跑著跟上去，為了緩解尷尬，她解釋道：「你腿太長了，我都…」
沈聽言話沒說完，又呆在了原地。
「手，要這樣牽。」顧頡之自然地牽起了沈聽言的手，俯身對她說道。
眼前突然出現顧頡之的臉，沈聽言回過神，想要把手抽出來，卻被顧頡之緊緊扣住。
沈聽言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她吞吞吐吐地說道：「你這是幹什麼啊？」
「牽手啊。」顧頡之舉起兩人牽著的手說得自然，好像不是第一次牽手一樣。
「走吧，肚子在叫了。」見沈聽言還是一副呆滯的表情，顧頡之拉著她就往前走，臉上是不再加以掩飾的笑。
沈聽言走在顧頡之的身後，看著兩人牽著的手，嘴角也浮現出一抹微笑。
我會像這樣牽著你，一起到我們的未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