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雪客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外頭的冷風正拼命往屋子裡灌,冷得她打了一個寒噤,瞬間睜開了眼。
四下無人,她正處在一個昏暗的客房裡,裡頭拿燈籠、紅綢和喜字的剪紙簡單布置了,在暗淡的光源下透出顯得瘮人又詭異的氛圍來。
她被反剪了雙手,被人用麻繩綁上了,狼狽地丟在一張鋪著大紅喜被,灑滿各色乾果的雕花木床上,一看這情景,她心下也猜了個大概。
雪客沒有慌,既然她剛剛都看出了關嬤嬤的意圖,自然也不會毫無準備。她將剛剛在被制住以前,提前藏在自己捲起袖縫中的石片順利地取了出來,然後麻利地用其割斷了繩索,給自己鬆了綁。
可等她走到門口時,卻聽到外頭傳來兩個人毫不避諱的說話聲。
「都在前頭吃酒,還要我倆守著這個破屋子。」
「這有什麼辦法,二奶奶的話你敢不聽?小心她叫人扒了你的皮。」
「你說這薛二奶奶這心眼是實壞啊這細皮嫩肉的小姑娘,愣是就要這麼便宜了姓何那小子可惜了了,你都不知道我剛剛抬她時候,看了一眼那手指,玉蔥一樣白」
「你可別打什麼歪主意,二奶奶的事情你敢給她辦砸了,指不定怎麼對付你呢裡面那個不就是下場?」
「說說嘛,又聽不著。「
看來是暫時出不去了。
雪客輕聲退後兩步,乾脆坐在桌邊思考起來。
眼下地處境,她靠著從關嬤嬤那裡聽來的和眼前這兩人說的,基本也就將情況都拼湊了出來,薛二奶奶這脾性,遲早容不下她,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沒成想,這個對方竟然會找上商嬤嬤和何承祥。
雖然她穿越而來,但想到之前和這個養母相處的時光,內心還是有些發堵,喘不上來氣。她一個丫鬟,在這個陌生的塵世中也只有這樣一個親人,而竟也為了一己私慾,將她推入火坑,而她呢,饒是她讀過那麼多書,懂那麼多道理,依舊在這樣一個時代,這樣的身份下,即便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可如今連安穩地活著,都成了一件奢望。
要是她今日被他們得手,從前護著她的老太太又會說什麼呢,至多是想她可憐,多賞賜些銀錢給她傍身,那個三少爺呢,大概到時候連她的面都不想見,唯有姨太太可能還會為她哭一哭,可她又能有什麼辦法,她連自己都護不住。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拼一把,為自己掙一條自己的路出來。
想到這裡,門突然就被推開了,何承祥帶著一身刺鼻的酒味站在門口,穿這件大紅的喜服,雙眼迷濛,看到雪客的那一瞬間,眼睛亮了亮:「你在這兒是在等為夫麼?」
雪客冷眼看著他,並不說話。她甚至能瞧見外頭那兩個守門的男人也探頭談腦地往裡瞧,臉上露出猥瑣的笑意來。
瞧吧,果然這天下男人都是一窩子生出來的蛆蟲。
「媽的,你說你,矯情個什麼勁兒,害老子娶個媳婦兒還要偷偷摸摸的,連堂都不能拜不過沒關係,二奶奶說了,等生米煮成熟飯,誰還能跳出來反對不成?」他興奮地直搓手。
雪客冷哼一聲:「你倒是想得美。」
但他明顯對她的冷嘲熱諷毫不在乎:「還這麼犟,你說你千躲萬躲,還是不是落在了為夫手裡都說你你遲早是為夫的人了」說著,他便將身後的門一關。
雪客在心裡啐了一口,罵道:「上次就該將你送到主子跟前打死。」
「打死?」那何承祥猥瑣地笑了一聲,「你這小娘子是還沒嘗過男人的好處,這就讓爺來與你好生親近親近,保准叫你捨不得打死我!」
接著他就棲身撲了過來。
雪客後退了一步。
她這一回下了狠心,一直背在身後的那之只手,默默握緊了剛剛從頭上取了下來的那一枚簪子——那她從遇到何承祥的那一夜之後,就時刻戴在頭上的。
只聽他大喊:「小娘子我來了!」
眼看他就要靠近,雪客沒有猶豫。當即舉起了手,瞄準他的頸動脈,準備狠狠的刺下去,下一秒,門卻被人「砰」地一聲踹開了——
兩人俱是一愣。
「誰!」何承祥兩次好事被打攪,氣得不行,滿臉怒意地回過頭,看到的,卻是本該在前廳接待客人的三少爺孫瓚,一臉怒容地站在門口。
「少少爺」何承祥想不明白,下意識想要逃跑,慌不擇路差點撞上了門柱,但又猛地反應過來今日事,本來就是二奶奶准了的,他又幹嘛要怕?於是鼓足勇氣挺直了腰板,「三少爺這是?雖,雖然您是主子,但我可是西府的人,我和這丫頭的婚事,可是二奶奶也答應了的,這怎麼著,也輪不著三少爺您管吧」
他話音剛落,就看到外頭原本守門的那兩個壯漢不知何時已經跪在地上,正朝著他擠眉弄眼,拼命示意他不要亂講話。
這姓何的或許不知道,但他們倆在二院服侍這麼久可太清楚了,這為三少爺遺傳了二爺和二奶奶的性子,怎麼可能是個好打發的,別看他一直在啊人前一副知書達理恭恭敬敬的樣子,但凡招惹他看看,怕不是能將對方全家的天靈蓋都掀了!
孫瓚沒睬他,而是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那眼神如同冰霜利劍,叫人一下子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何承祥還想裝腔,但張了張嘴,竟也沒能說出什麼話來。
而雪客看到這意料之外的場景愣在原地,半天沒反應,就連手裡的簪子都忘記放了下來。
她腦子裡混混沌沌的,一個勁兒想著——
三少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在前頭接待客人麼?二奶奶呢,二奶奶知道他來這裡嗎?可是
可能是一下沒反應過來,人竟有些傻了,呆呆地問:「三少爺您是因為奴婢沒去前頭幫您攔酒,所以來找我了麼我這會兒可能」
她頭一次看到孫瓚這樣黑臉,有些害怕。她雖然能聽見在場所有人的心思,但卻唯獨聽不到他此刻,正在想什麼
只見他大步走了過來,默默握住了她的手,隨後將她手心的簪子拿了出來,重新為她戴上。他動作極輕,像是怕嚇到了她,隨後他壓低了聲音,輕聲地,像是在哄著她一般說道——
「沒事了,有我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