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

  關嬤嬤進屋子裡通報的時候，兩位主子這才起床。薛氏看起來氣色不錯，動作嬌柔地服侍著自己久未歸家的夫婿更衣，臉上難得一見的小女兒情態，倒是和平常的薛二奶奶判若兩人。

  關嬤嬤一進來，便給薛氏使了一個眼色，見孫二爺也一起看了過來，連忙道：「二爺，二奶奶，三少爺在外頭候著了。」

  「這不是昨日告訴他這幾日就好好休息，不用過來請安了麼？叫他去正廳等著，我一會兒就過去」孫二爺聲音低沉，等著薛氏為自己套上外袍之後，最後總算是自己動手繫上了顆扣子。

  薛是自然知道他是為昨日夜裡的事情來的，當然不能讓他在二爺面前開口，於是趕緊打岔道：「我差點忘了，他今日是來問我要上次給他收著的，他大哥從京城給他寄來的幾方硯台，說是想帶去杭州，我等下就去找給他你今早不是還要去同父親母親請安，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要叫他們老人家等你」

  「這樣那你再陪陪他，過三日我們就又要動身去杭州，特別是玉珠，叮囑她別去鬧她三哥。」孫二爺吩咐了幾句，將自己拾掇好了，也就帶著隨從去了西府，想來是還要陪著孫老爺去釣會魚，再陪王老太太一道吃個茶點聊聊天的，並不會很快回來。

  等薛氏穿戴好走出院子時，孫瓚已經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了下來，手邊是新沏的熱茶和糕點，想來是哪個想獻殷情的小丫鬟自作主張添置的，她向下頭掃了一眼，不遠處的那幾個就紛紛低下了頭，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模樣。

  關嬤嬤將她們都打發了出去。

  庭中就只剩下他們母子二人。

  薛氏將石桌上盤中的一塊桂花糕拿在手中，端詳了一會兒，意有所指地說道：「瓚兒，母親記得，你從前並不愛吃這些東西」

  孫瓚端起茶抿了一口：「母親，這些年了您希望兒子做什麼，兒子向來沒有忤逆過但您如今變本加厲」

  薛氏一怔，見兒子眼神堅決像是責問，心中頓時血氣上涌，將手中的桂花糕往地上狠狠一扔：「你！你如今是想為了那個小丫鬟來質問你的母親我嘛？好呀即日不見，你竟然站到她那邊去了，想來是我當初看走了眼，當她是個老實的，才放在你身邊，沒想到她竟然不知恩圖報，恬不知恥地勾引你——」

  「母親！」孫瓚大聲打斷了她，「事到如今您還覺得都是她們的錯嗎？」

  「你」

  孫瓚也不顧薛氏的顏面，繼續將事情揭開：「母親你全說是為我好，但難道不全是為了自己？那些丫鬟也是有父母的，有些是走投無路在賣身在這裡，只想過個安穩日子，而母親你呢，她們多看我一眼，多說一句話，都能成為被懲戒的理由，您還記得上個月從我院子抬出去的那個丫鬟麼？她被您打了二十板子送回莊子上，前些日子重病不治，人已經沒了母親，您如此糟踐人命，不怕將來遭報應嗎？」

  「你！你個不孝子！」薛氏氣得滿臉漲紅，高聲怒斥著。

  這聲音一下子將原本候在外面的關嬤嬤引了進來，看到院中這番景象，手忙腳亂地趕緊過來安撫著薛氏，一邊為她順氣，一邊又勸著孫瓚：「三少爺，您少說兩句吧，二奶奶這些年，心思全花在您身上，饒是有什麼不好的，您又何必為了幾個下人丫鬟的，跟她置氣呢？」

  可她說完這句話，就明顯感受到孫瓚的臉黑了下去，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冷冽的氣場，嚇的她立即垂下眼去，再不敢和他對視。

  「關嬤嬤，我記得我之前就專程提醒過你，你也是院子裡的老人了，前些年的時候，我記得你還會提醒著母親幾句，如今怎麼了，是鐵了心覺得你女兒以後必定能成為我院裡的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小玉打的什麼心思。」

  「三少爺老奴。」

  關嬤嬤還想解釋，被薛氏一把推開，怒氣沖沖指著她：「好呀你，在我身邊服侍這麼久，明知道我最恨什麼，連你也是這樣，這麼多年，都眼巴巴地為你的好女兒算計著我呢是吧！」

  「二奶奶，我沒有，老奴真的沒有這麼想，老奴和小玉都是一心向著您和少爺的。」關嬤嬤跪在地上，狼狽地連連磕頭。可薛氏再也不想理她，誰叫她生平最恨人算計到自己頭上來，她丈夫孫知橫也是，他養的那個賤人也是，還有院子裡這一幫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丫鬟，好了，沒想到跟了自己這麼多年的嬤嬤也是這樣。

  關嬤嬤是有苦難言。

  小玉如今都十九了，等的就是孫瓚考上功名後將她收房的那天，但二奶奶如今這話一說，那關嬤嬤哪裡還敢有什麼指望。可仔細想想，按照二奶奶這性子，若是她之前完全沒有半點這個意思，她們娘兒倆又哪裡敢打這個主意，這是孫瓚今日選擇在二奶奶氣頭上的時候將這件事揭開，那原先就算是有一點的可能，現在也是半分都沒有了。

  自家女兒又是個一心只認準孫瓚的實心眼，關嬤嬤這下是完全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孫瓚自是不在意他們如何，他理了理衣袍站起來道：「母親，兒子該說的，今日都已經同您說盡了，您要是覺得兒子有錯，父親既已經回家，我們自可以去讓父親大人定奪，若是您還有不甘，知縣衙門很近，讓四叔去走一趟，一炷香便夠了兒子言盡於此，至於我的丫鬟，如有做得不好的，我自會管教，以後便不再勞煩母親動手了。」說罷，向著薛氏鞠了一躬，隨後自顧自離開了。

  薛氏被刺激得感覺胸中一口氣上不來，連連捶著自己的胸口，無處發泄怒火，只能狠狠將石桌上的東西都掃了下去。

  關嬤嬤見狀，跪在地上也不敢勸，只能看著她，從暴怒漸漸安靜了下來，接著輕輕地，無助地抽泣了起來

  只是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門外的雙城，默默將這一切聽了去，隨後悄悄離開了院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