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循聲望去,就見隋明安正慵懶地靠在吧檯。
一雙人工勾勒過的濃烈眉眼望著他們,目光裡帶著戲謔。
被崔甜甜提醒過她把自己當整形模板後,奚枂看隋明安就有種照鏡子的感覺。
此時兩人對視,奚枂的汗毛一下豎起來。
被一個與自己極為相似的人盯著,太奇怪了。
但對方已經主動打招呼,她也不好裝作看不見。跟崔甜甜對視一眼,兩人走過去:「沒想到你也在。」
「沒想到?」隋明安吐了個煙圈,「我等你很久了。」
崔甜甜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的,你想幹嘛,打架啊?」
「打架?」隋明安不屑地看她,「我怕髒了手。」
「你!」
「以後多多關照,」隋明安朝著奚枂伸出手,一副居高臨下的跋扈德行,「奚、枂。」
奚枂擰了下眉,伸手握了握,「請多關照,隋——」
「領班。」隋明安提醒道。
奚枂心頭一動,臉上的驚訝都沒來得及掩飾:「隋領班?」
隋明安抽回手,朝著她冷笑一聲,轉身進了吧檯旁的休息室。
奚枂看著門上「領班」兩個字,心底狂跳:「不會吧……」
「啊啊啊完了!」崔甜甜抓狂地看向奚枂,「以後她要騎在我們頭上吆五喝六?!」
現官不如現管啊!
老闆不一定每天在,但領班一定是天天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的人!
奚枂也覺得離譜,但她比崔甜甜鎮定些。忙拉著她的手往更衣室走:「別嚷了。」
這份工作是她最大的收入來源,如果出了問題,那她的麻煩也不少。
兩人憂心忡忡進了更衣室。
傳說中的加薪還沒影,但鐐銬已經近在眼前。
一點鐘一到,領班發來消息讓大家到舞池集合。
奚枂和崔甜甜換上日常制服往舞池走,到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聚在那裡。
百十號人像等待軍訓訓話似的站著,沒人敢出聲。
奚枂和崔甜甜站在了隊伍後面,面面相覷。
果然是經過牢獄教育的人麼?連談個話都如此……莊嚴肅穆。
「大家辛苦了,」一個低沉的男音響起,聽起來很有磁性,「一會兒點到名的到我面前來。」
一個個點名,被點到的就到他面前,對話幾句然後離開。
眼看著排隊的人越來越少,奚枂也忍不住緊張起來。
「奚枂,崔甜甜。」
奚枂上前,就見一個身材偉健的男人正坐在那裡。
他穿著棕色的休閒西褲,上面是寶石藍色的府綢襯衣,松垮、但有型。
袖子隨意地向上拉了拉,露出結實的小臂。手肘撐在膝上,雙手自然交握,抵著下頜。
一副隨性自然、又審慎的神態。
奚枂仔細看他。
男人的頭髮是隨性而時尚的背頭,很俊俏,眼尾略帶一點淺淺的笑紋。
右眼眉骨上有一道疤痕,把英挺的劍眉切成了兩半。
仿佛讓一個本該溫文爾雅的笑面書生變成了一尊戾氣煞神,蒙上了一層近乎暴虐的憤怒。
奚枂心底緊了緊。
她打量對方,對方也在打量她。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男人在看見她時眼神變了變,似乎有了些別樣的興味。
就在奚枂準備先開口時,男人將視線轉向了崔甜甜:「你就是崔甜甜?」
「對,老闆,我叫甜甜!」崔甜甜笑嘻嘻地應聲。
男人笑了笑:「我叫許鑄,你可以叫我許哥。」
「許哥!」
崔甜甜毫不怯場,甜絲絲的你來我往中,還透著些許的熟稔。
仿佛他們不是剛見面的陌生人,而是相識多年的朋友。
「我看過你的表演錄像了,還不錯。」許鑄的視線落在崔甜甜的腰上,「你這身材跳鋼管舞,可惜了。」
奚枂心底一突。
不會真的要換成脫衣舞吧?
崔甜甜狀若無辜地看向對方:「可是我們能跳的就那麼幾種,不跳鋼管舞的話,我去跳探戈?那不是更浪費嗎。」
許鑄被她逗笑。
崔甜甜也嘿嘿笑了聲,自然又大方。
許鑄從桌上抓了個紅包遞給她:「行了,去休息吧,有調整我會讓領班通知你。」
「謝謝許哥!」
許鑄給了隋明安一個眼神。
隋明安此時穿著西裝馬甲站在許鑄身邊,少了幾分輕佻,多了點職業感。
配上那張高仿人工臉,倒是有了幾分濃稠迤邐。
接到老闆的暗示,她朝著酒保們使了個眼色。
酒保會意,立刻上前,趕鴨子似的把其他人帶出舞池。
本就沒剩下幾個人,被這麼一清場,就只留下許鑄和他的幾個助手,還有奚枂了。
奚枂掌心汗濕,小心地朝著四下掃了一眼,確認最佳逃跑路線。
嘴上假笑著:「許哥,我跟甜甜一樣就可以,對吧?」
「一樣?」許鑄慢條斯理點了根雪茄,也不看她,「什麼一樣,一樣什麼?」
「我跟甜甜是不同時段的同種舞種,修改升級都是同步的。如果有需要注意的地方,您可以讓領班通知我們。」
許鑄將打火機一扔,夾著雪茄靠坐在沙發上,看著她。
氤氳的煙氣遮住他的目光,讓奚枂一時看不清他的眼神。
許鑄吐了個煙圈:「過來給我倒杯酒。」
指著面前茶几上的威士忌。
奚枂上前,蹲在茶几前。
桌上擺著一瓶酒,兩個酒杯,還有一個球形冰碗,裡面放著幾個酒杯杯口直徑那麼大的球形冰塊。
奚枂拿過一個杯子,取冰,小心地放到杯子裡。
冰塊碰撞杯壁,發出「叮叮」的聲音。
奚枂後背一緊,稍微等了幾秒,見許鑄沒說話,這才拿起酒瓶,沿著杯壁緩緩倒下去。
威士忌是高度烈酒,只要倒一個淺淺的杯底就足夠了。
奚枂將杯子放在墊紙上,一手小心的捏著杯壁,一手托著杯底,送到許鑄面前。
許鑄眯了眯眼,冷笑:「我說要冰了?」
奚枂手上一滯,抿了抿唇,說了句「抱歉」。
接著轉回身,將酒杯放在桌子上,又拿出另外一個杯子。
依樣再來一次,只是這次不加冰。
只是當她送到許鑄面前時,對方依舊一副刁難人的樣子:「我說不加冰了?」
奚枂終於抬起眼皮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