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韞玉單手握著一本棕色的厚厚日記簿,舉了舉示意。
任祁挑眉,「你之前不是說還在嗎,怎麼突然就找不到了。」
裴韞玉坐在他對面,「有說過嗎?」
任祁扶額,「你看你又忘了。」壓根就沒不見過,一上來就說找到日記簿了,啥玩意啊這是。
不過此刻難掩裴慍玉的好心情,他翻閱著筆記薄本,眉眼彎彎。
「這個可忘不了,一個月前,去了府城4次,因為她要聯考了,怕她緊張,所以一次陪她複習,一次接她下考。」
任祁抿了口咖啡,有點無語,繼續接話題。「那另外兩次呢。」
裴慍玉看著上面的字體,面色有些古怪。「嗯……另外兩次是偷偷去的。」
「為什麼?」
「不知道。」裴慍玉往下閱讀,發現自己沒有記錄這其中的緣由,僅僅只有兩句話。
她不太想讓我去了。
那我偷偷去好了,帶點暖寶寶給她。
為什麼突然不讓他去府城了?其中發生了什麼?裴慍玉左右翻閱,發現一片空白,沒有線索,日記就記錄到這了,看來其他的記憶基本能記得,所以便沒有再繼續寫。
裴慍玉忘記一系列事情前會有個頭痛的預兆,為了防止遺忘,他變得有些敏感神經質,一有點不適就要開始寫日記。當然生活中更多的是為了記下和她的瞬間。
日記的內容寫得很簡短,裴韞玉了解自己,那段經歷不是很愉快所以他才沒有寫詳細過程。
那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呢,他百思不得其解,怎麼想都是呈現空白和無效回憶。
裴韞玉的情緒波動又上來,任祁提醒他,「裴哥你接著念啊,怎麼卡頓了。」
「沒什麼。」裴韞玉合上本子淡淡道。
「給我看看你都寫了什麼唄。」任祁上前就要去搶過來,嘴角噙著玩世不恭的笑。
裴韞玉躲開了,護好日記簿捏在手心,手臂自然垂下,他慢悠悠地翹起二郎腿,靜靜地凝視著落空手的任祁。
「不給就不給唄,小氣,你別到時候把日記的內容都忘個一乾二淨就行,我和左原程就沒辦法提醒嘍,再晚點就被鹿靈發現嘍,原來班長是個……」
不知道是哪句戳到裴韞玉的痛處了,他眼神里的溫度驟然下降,薄唇緊抿,沒有再開口的意思。
難以接近的模樣。
任祁意識到自己暢所欲言過頭說錯話了,趕緊賠不是。「裴哥裴哥,我開玩笑的,這也不完全是缺點啊!能隨時忘記不愉快的過往,是多麼美好的一種能力。」
簡直是蒼白無力又勉強的安慰。
京城賽道,豪門子女競爭是常態,裴慍玉從小到大聽到最多的話便是要嚴格要求自己,不優秀的話沒人會多看你一眼。
裴慍玉最痛恨的一點就是父母輕視沒有人情味的目光。
他的母親常薰妍和裴父的婚姻有名無實,媽媽早已定居國外有了新的家庭,在京城小圈早已傳開,裴慍玉早早接受了這個現實,跟著裴父專心學習公司和接手家業。
只是偶爾的童年痛苦陰沉不堪的回憶以及兒時幻想中的常薰妍慈祥的臉會出現在記憶的海灘中,與現實對比破滅,傷害猶如洶湧的海浪惡狠狠地拍打在他心尖上,頭昏欲裂。
只要再厲害一點,媽媽或許就能回來看看他了吧,裴嚴就會多關心他一點了,對嗎。
對自己高要求的人,反覆審判琢磨並深陷自己過錯的行為實際上是對自己的一種人格厭棄,因為無法接受真正的自己,無法容納自身的缺點。
有時候暴露不完美的一面,不一定會脆弱,但掩蓋疼痛,一定會受傷。
「裴哥,今晚我們幾點去南海啊?」
任祁見他目光渙散,還是不為所動的樣子,試探性地討好一笑,問道。
他試圖努力讓氛圍歡悅輕鬆起來,大過年的,裴哥郁著一張臉他身為好朋友也害怕呀。
裴慍玉眨眼,眸光流轉,「看她吧。她什麼時候有空就行。」
任祁秒懂。「這……那我問問鹿靈她怎麼說。」
「你說,一個人真的可能會在不了解對方性格的情況下,喜歡那麼久嗎。」
話題一轉,裴慍玉黯淡的雙眸自然垂下,被長長的睫毛覆蓋,不得不說他生得一副好皮囊,就連憂傷的表情憂鬱的氣質都粘人眼球,令人疼惜。
任祁尬笑,他知道對方又在想什麼了。「我沒喜歡過別人,這個我不知道……裴哥你會嗎?」
裴慍玉搖搖頭,他是百分百不會的。
由此,在無數個睡不著的夜晚,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理解鹿靈為什麼一上來就對他那般熱情,熱情到讓人分不清虛情還是假意,可後來表現,她確確實實認真喜歡了自己兩年多。
不是三分鐘熱度,她也沒有玩弄其他男生感情的經歷。
裴慍玉說沒有心動是假的。
他想好了,考上同一所大學就在一起,畢業就結婚。
傲然屹立的外表下是敏感慢熱自卑的心,她會喜歡這樣的自己嗎?無趣,寡言,脾性不穩定,感性,甚至大腦受損這糟糕不已的缺陷。
這種疾病會遺傳給下一代嗎?
老了會得海默斯綜合症嗎。
以後他忘記了他們之間的種種,誰又來替他想起呢。
自己或許根本配不上她吧。
她能因為第一眼的外表喜歡上自己,以後也會喜歡上比他更優秀更完美的異性。
裴慍玉自嘲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