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
裴慍玉回了京城。
飛機上,他回想著昨晚的一切,不自覺地笑了笑,隨手打開了手機。
鎖屏壁紙是山水瀑布。
主頁壁紙是一個女孩圍著紅色圍巾,站在沙灘背景上玩仙女棒,煙花的火焰顏色映照在她純淨甜美的笑臉上,雙眸璀璨溫暖,嘴角梨渦淺顯。
那是一張抓拍瞬間的側臉照,長發微垂在肩頭,眉眼溫柔,像只乖巧的小鹿。
好看,真好看。
裴慍玉最喜歡這張的鹿靈,愛不釋手,索性當了壁紙。
不過把入鏡的任祁的手臂截掉了,這樣不影響觀感,看著會順眼一些。
任祁:?
弄成鎖屏的太明顯了,改成主屏幕就行。
他想起來他還有個專門拍照用的備用機把那個鎖屏主屏同時也設置成鹿靈的照片壁紙好了。
袁茹脫下圍巾,瞪了一眼旁邊的孫子。「阿玉。」
「阿玉。」她喚了兩遍,裴慍玉都沒有聽見回應。
「傻了吧你這孩子,傻笑什麼!」袁茹忍不住掐他胳膊讓他回神。
裴慍玉面色一僵,嘴角的弧度掛在那,他終於意識到自己過於入迷了,迅速把手機切黑屏,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怎麼了外婆。」
袁茹古怪的眼神打量他全身,「看什麼東西那麼高興?」
平時沒見她這個孫子這樣啊,笑臉不要錢似的。
裴慍玉平靜道,「沒有,看到了個搞笑的段子。」
本以為外婆會放過他,不料老人家冷哼一聲,眼底笑意不明。「鹿丫頭的照片是吧,我看到了。」
裴慍玉身體僵了僵,耳垂又不爭氣地變顏色了。「外婆……」
袁茹嘴角是彎的,眼神卻是嫌棄的。「偷偷摸摸,那點心思外婆還不懂你?」
「昨晚去南海玩了是不,我就說和任祁那臭小子兩人飯也不吃,著急打仗去似的,原來是急得見鹿丫頭去啊,你早跟外婆說啊,我這都忘了包紅包給小鹿了!」
裴慍玉強裝鎮定。「我過去幫他們拍照。」
袁茹不太想和他扯這些口是心非的話,這擰巴的性格也不知道遺傳誰的。
一想到自己那個女兒對裴慍玉的種種,袁茹就心疼不已,對裴慍玉的憐愛和愧疚疊上一層又一層。
「阿玉啊。」袁茹不禁上手摸了摸他柔軟的發頂。
裴慍玉沉浸在鹿靈那張照片愉快的後勁中未被破壞,他挑眉看向外婆的臉。「嗯?」
袁茹寬慰的目光能容納星辰大海,柳葉眉,眉目深邃,眼角的皺紋被溫柔撫平。「新的一年我們阿玉要身體健康。」
裴慍玉被外婆揉著腦袋,想皺眉,卻被她那雙手覆上,他反握住外婆的手。
「外婆,這句話應該是我對你說,您在新的一年,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袁茹輕輕點頭,「好,外婆答應你,我們都身體健健康康的。」
幾秒過後,裴慍玉反應過來她指的是什麼意思。她上手撫摸他腦袋的動作就表明一切。
裴慍玉頓了頓,眼神一瞬間無光,深處不願揭開的傷疤此刻又復發了。
但也是僅僅一瞬,他重新調整好情緒。「外婆別擔心,我自從來到南城的這些年,症狀已經好很多了。」
袁茹微笑著,眼角的凌厲都不見了,點點頭,「行,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按時吃藥,聽好醫生的醫囑,保持好心情,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裴慍玉應聲作答,偏過頭,假裝要休息了。
實際上,醫生開的那些藥,他很討厭也很反感,他吃了幾回並沒有好轉的跡象,反而身體越來越嗜睡了,於是全部扔了。
以往京城的名醫都找遍了,他也不指望什麼,力所能及珍惜當下,去感受那些能留在他深處的瞬間就足夠。
「外婆半個月前和你說過的話,還記得嗎?」
裴慍玉聽到這失笑。「肯定記得,外婆,我又不是智障,哪有那麼嚴重。」
「那就好。」
「多記住快樂的事,不好的事咱們不想,大過年的。」袁茹強調。
裴慍玉無聲點頭。話說得容易,其實那些不快樂的瞬間反而更忘不掉,就如兒時孤單地在孤兒院無法脫身的場景一樣,越掙扎越痛苦,最後烙在心底成了疤痕。
這就導致了他每每和一個人相處時,一些與對方不愉快的瞬間會時不時在腦中跳出來,他只能沉悶地去適應這陌生難受的感覺。
「放心吧,我不會忘掉快樂的事的。」
「不過,我曾經氣過外婆的事,希望外婆也能忘記,不跟我計較。」他笑得一臉無辜。
袁茹也跟著笑笑,「行,看在阿玉還算懂事的份上,外婆跟你一起忘了。」
路上安靜了會,袁茹想到了什麼,忽然故意繞到其他方面試探打趣道,「那,鹿丫頭可不能忘了。」
「忘了誰也不可能忘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