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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當朱元璋成為劉盈2

2024-08-15 11:33:43 作者: 初雲之初
  劉邦因為私自放走徒役而獲罪,不敢返回沛縣,還因此連累妻子呂雉蹲了好一段時間的大牢,錯非蕭何與曹岑等人義氣,只怕最後連孩子都得生在監牢里。

  而劉邦本人,在逮捕令沒有取消之前,都被迫與願意隨從他的一眾徒役潛逃於芒碭山之間,也是因此,呂雉在繁忙的勞作之外,又新添了一項工作。

  給私逃在外的丈夫和丈夫的馬仔送飯。

  艹。

  劉邦不在家,田畝桑蠶諸事盡數交付到呂雉手中,婦人做的活計要做,男子做的活計也要做,兒女面前又當爹又當娘。

  呂媼憐惜女兒和年幼的外孫、外孫女,時常令兒子帶著兩三家僕前來相助,每來一次就罵天殺的劉季一次,而劉盈便是在這種環境下慢慢長大。

  他剛出生的時候,便有著嬰孩之中數一數二的塊頭,逐漸長大的時候,身高更是拔得飛快,吃得多,長得快,也格外結實。

  別的孩子枯瘦如一扇羊排,肋骨根根分明,而他在母親的悉心照顧和外祖家隔三差五的關照之下,渾身上下的骨頭上都勻稱而結實的包著一層肉,跟同齡的孩子站在一起時,顯而易見的與眾不同。

  沛縣的婆娘們得了空的時候,坐在街頭閒磕牙,遠遠看見劉盈背著老大一捆麥子小臉通紅的往家走,都忍不住嘖嘖稱奇:「這孩子健碩的像是一頭牛犢,長大了一定了不得!」

  「說不定也能當亭長呢!」

  聊著聊著,話題就轉到另一邊去了:「劉季還在外邊沒回來呢?」

  「只是苦了他婆娘,來來回回走幾十里的山路去送飯。」

  「嫁過來的時候多好看啊,就這麼幾年,都給糟踐成什麼樣了……」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而人處在一種一無所有的貧困之下,幾乎都會無法自控的變得尖酸刻薄、狹窄算計。

  大人如此,孩子更是這樣。

  「劉盈,我娘說你爹死了,你是個沒爹的野孩子!」

  還有人抹著口水,難掩貪婪的跟他商量:「劉盈,下次你外祖家再送肉過來的時候,你分一半給我們,以後我們帶你一起玩!」

  劉盈扭頭看了眼圍著自己的這群鱉孫,小心將背上的麥子擱下,提住衣襟就是一拳,另外幾個想跑,卻被他抓小雞似的拎住,挨著暴揍了一頓。

  這群面黃肌瘦的小鱉孫嚎啕痛哭,劉盈背起那捆麥子穩步向前。

  呂雉聽見動靜出門一看,趕忙過去將兒子背上高高摞起的那捆麥子取下:「說了不讓你干,你才多大。」又遞了麻布過去,讓他擦臉。

  劉郁打了水遞過去,讓弟弟趕緊喝幾口解渴。

  劉盈細細的將臉擦了一遍,又咕嘟咕嘟將那一瓢水喝完,這才抹一下嘴,神情質樸道:「我不干,娘跟姐姐就要干,地里的活那麼多,你們兩個人怎麼忙得過來?我爹死了,我就得撐起這個家來才行!」

  呂雉起先動容,聽到最後,又覺忍俊不禁:「別胡說,你爹他還活著呢。」

  劉盈跟劉郁不約而同的同鼻子裡邊哼了一聲:「跟死了也沒什麼區別。」

  呂雉年幼的時候,呂家尚是一方豪富,即便到了現在,也是小有資產的殷實人家,呂太公略有些相面之法,覺得這女兒將來必定富貴難言,所以早早便教她讀書識字,而她自己又蘭心蕙質,一點即通,未出嫁之前,也是小有名氣的才女。


  劉家雖窮,但呂雉的志氣不衰,她雖為婦人,眼界卻勝過世間男兒萬千,劉郁五歲的時候,她便開始教導女兒識字算數,等輪到兒子劉盈時,無論她還是呂家都更加看重,四歲的時候便開蒙教他讀書。

  劉盈四歲那年,就解鎖了朱元璋十四歲那年的記憶,腦海里除去他作為劉盈的記憶和認知之外,還增添了他對於朱元璋十四年來記憶的三點感慨。

  嗚嗚嗚吃不上飯,餓的眼冒綠光,好慘!

  嗚嗚嗚爹娘和大哥都死了,好慘!

  嗚嗚嗚找個地方把死去親人埋起來都不行,好慘!

  先別想著打天下了,照顧好娘和姐,好好當個沛縣乾飯人吧!

  至於讀書——這是朱元璋做夢都不敢想的美事,他有這個條件還不趕緊抓住,那不是傻嗎?

  劉盈的天資不壞,又並非是傳統意義上的黃口小兒,呂雉教導他幾日後便發現盈兒的天資遠比女兒劉郁要好,她又驚又喜,又懷有幾分母親的驕傲與欣慰,帶著兒子往娘家去走了一趟,不無炫耀的將這事告知父親。

  呂太公抱著外孫笑容滿面的顛了顛,又順勢將他放在自己腿上:「你先給他開蒙,等教到差不多的時候,就讓他到我這兒來。」

  呂家雖然不比從前,但還是有一箱藏書傳家的。

  在這個時代,書籍是貴比黃金的奢侈品,尤其在經歷過焚書坑儒之後,其價值更是再上一層樓,閱讀書籍、明了其內中深意,同只是單純的口頭傳授截然不同。

  呂雉帶兒子回娘家的目的也正在於此。

  在沛縣成長起來的劉盈不僅擁有同齡人難以企及的強健體魄,也擁有令呂太公稱讚不已的聰慧頭腦,他腦袋很靈光,背書很快,最重要的是他並不像尋常孩童一樣,只是單純的死記爛背,他是真的能夠理解其中真意,融會貫通。

  劉邦與蕭何、曹岑有些關係,而呂雉也知曉這二人才幹非凡,時常備上禮物,讓兒子前去求學——那二人所能夠教導的,都是她和呂家所無法傳授的東西。

  呂太公有時候看著這個孩子,甚至會忍不住感慨出聲:「真是被上天垂愛之人啊!」

  而伴隨著劉盈年歲的增長,呂太公也逐漸覺得力有未逮。

  生而不凡的外孫像是一團海綿,源源不斷的吸收著來自外界的知識和見聞,而呂太公畢竟只是一個尋常富戶,即便從前家中有些底蘊,他亦不乏見識,卻也不足以支撐起外孫近乎無限量的索取與問詢。

  更別說他的眼界就那麼寬,根本無法回答外孫沛縣之外的天下,更別說天下政略乃至於更大方面的困惑與不解了。

  劉盈需要一個新的老師。

  學富五車、識見深遠,足夠教導他的老師。

  呂雉暗地裡發愁。

  沛縣就這麼大一點,這樣的老師上哪兒去找啊!

  劉盈自己反倒很能坐得住,天還不亮就往樊噲家裡跑——呂雉的妹妹呂嬃、他的小姨幾年前嫁給了樊噲,一邊向小姨夫學些粗淺拳腳,再得了空往外祖家去的時候,也請求呂澤、呂釋之兩位舅父教導自己弓箭騎射。

  十幾歲的少年有著罕見的強壯體魄與更加罕見的悍烈靈魂,同時又擁有後世戎馬半生、近乎所向睥睨的大明太祖皇帝的一生經驗與心得,幾重因素累積下來,在這方世界,他是一個近乎奇蹟般的存在。


  呂澤震驚的發現外甥在騎射上所具有的超人天賦,並且很快將自己所學盡數傳授,沒過多久,他早遇到與呂太公相同的困境——他已經沒有什麼好教導外甥的了。

  他需要更好的老師。

  可問題又來了。

  更好的老師,上哪兒去找?

  劉盈在呂家住了半個月,學無可學之後,終於背著行囊返回了家中,先幫母親把地裡邊的活幹了,臉不紅氣不喘的回到家裡之後,又問姐姐:「我教的拳法和箭術,姐姐一直都還勤勉嗎?」

  劉郁:「……」

  我這與眾不同的弟弟啊!

  劉郁頭大道:「練了練了,不信你問娘。」

  劉盈滿意的點點頭,又一臉認真的問母親:「娘,你練了嗎?」

  呂雉:「……」

  我這與眾不同的兒子啊!

  她擦了擦汗:「練了練了,不信你問你姐。」

  劉郁有些鬱卒:「你練一練也就算了,打小就督促著我和娘練這個做什麼!」

  劉盈道:「靠人不如靠己,始皇年高,天下頗有動盪之態,無論男女,習武練劍,強身健體,總是沒什麼壞處的。」

  呂雉聽得鄭重起來:「盈兒說的有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劉盈沒再往外祖家去,幫母親將地里的活兒忙完之後,就把劉邦留在家裡的佩劍帶上,遊歷沛縣及沛縣周遭。

  沛縣有無賴們取笑他,劉盈二話不說,衝上前去將其一頓暴打,若是有人敢拿劉邦嚼舌頭譏誚呂雉和劉家,全都一一被他打敗,跪地求饒。

  這麼過了一段時間,劉盈漸漸有了名聲,周遭的遊俠慕名而來與他較量,沒有能夠戰勝他的,劉盈由是名聲日盛。

  如此過了一段時間,劉盈深覺沛縣太小,難以施展,更難覓良師,便辭別母親和姐姐,往泗水郡中別的地方去遊歷。

  泗水郡本是楚國舊地,民間便有「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說法,而秦暴政日苛,百姓側目,六國舊人由是愈發活躍,左右牽連,心有所圖,作為楚國故土的泗水郡,這種情況便愈發要嚴重些。

  劉盈且行且聽,每到一處,便前去拜會本地遊俠,以(物)理服人,以誠相待,不出幾日,便同泗水郡遊俠打成一片,兄長弟短的熱絡稱呼著。

  他聽遊俠們議論:「泗水縣有三害,一是南山猛虎,二是橋下巨蛟,三是郡中一名叫孟岩的紈絝,勇武過人,縱情肆欲,好騎馬馳騁街市田畝,泗水縣黔首深以為害。」

  於是劉盈先往南山打虎,後往橋下擒蛟,其後專門投遞拜帖給那名叫孟澤的紈絝,與之約戰,孟岩欣然應允。

  初次對戰,孟岩被打的大敗,卻心有不服,劉盈遂將其放走,約定時間再戰。

  第二次,仍舊不服,劉盈遂再次將其放走。

  如此反覆其次,孟岩心服口服,既欽佩其膽識,又敬慕其勇武,對劉盈納頭便拜,口稱大哥。

  不過旬月之間,泗水郡三害盡數為劉盈所除,百姓無不額手稱慶,贊曰:除猛虎,滅蛟龍,沛縣子七擒孟岩;智百出,勇無雙,劉氏盈渾身是膽!

  由此一事,劉盈真正闖出一番聲名,徹底為泗水縣遊俠所接納,也終於從遊俠兄弟們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訊息。


  「六國滅秦之心不死,早就磨刀霍霍……」

  「……」

  「楚國故地,最是看不慣那些秦國蠻漢,只需一聲號令,即刻便起兵反秦……」

  「張良先生不也是躲在此地,為遊俠兄弟們所隱,才不曾被秦狗發覺麼?」

  劉盈笑眯眯的替說話人倒了杯酒:「張良先生,是那位博浪沙一擊的張良先生嗎?他現下也在泗水郡?」

  「是,是啊,」對方大著舌頭說:「還有比楚國故地更好的藏身之處嗎。」

  劉盈「唔」了一聲,又問:「張良先生現在在哪兒呢?是兄弟就告訴我!」

  ……

  張良這時候正帶著僅剩的百十號人手,隱居在被蘆葦盪遮掩著的一座小島之上,岸邊就是隨時可供撤離的十數條小船上。

  這是他謹慎考慮之後的結果。

  在相信別人的同時,也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身在湖上,一有湖水可以作為屏障,二來若是有個萬一,隨時都可以撤離。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居然會有個猛人遊了大半個時辰抵達島上,上岸之後將所有人打倒,以一種所向睥睨的姿態一路來到了自己面前。

  張良仰頭看著面前的少年,他顯然有著非常強健的體魄,肌肉勻稱而結實,手提佩劍,英姿勃發,殺氣騰騰。

  張良被那雙犀利而明亮的眼眸所攝,下意識後退一步,後背撞到柳樹上,也讓他一個踉蹌。

  回想一下腦海中所聽所問,他試探著問了句:「項羽?」

  劉盈搖了搖頭:「我不是項羽,我叫劉盈。」

  張良眉頭微動:「那你……」

  這句話還沒說完,他便見面前那猛虎化形一樣的少年猛地近前幾步,一把按住了他的肩:「師兄,師弟找你找得好苦啊!」

  張良:「……」

  張良:「????」

  張良:「!!!!」

  張良瞳孔地震,心神大亂,連劉盈身後提著榔頭小心翼翼近前的侍從們都給驚住了,險些被這猝不及防的變故閃到腰。

  那邊廂,劉盈滿臉熱忱道:「昔日黃石公贈師兄《太公兵法》後,便飄然遠去,又過數年,他老人家途經沛縣,見我是個可造之材,便口授兵書韜略於我,又另我擇日去尋師兄,共成大業!」

  說到此處,他激動的落下淚來,聲音哽咽:「只是師兄為暴秦所通緝,我遍尋不得,機緣巧合之下得到師兄的音訊,師弟趕忙來尋,若有冒昧之處,還請師兄見諒!」

  張良先是詫異,旋即又有些得知恩師消息的喜悅,幾瞬之後,又迅速轉為狐疑。

  他臉上不顯,不動聲色的試探道:「師弟,多年不見,師兄也很牽掛師傅,他老人家的腿疾好了嗎?每到冬天還疼嗎?」

  劉盈聽到此處,淚落如雨,傷懷不已,也自責不已:「師兄,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師傅,原來師傅有腿疾嗎?我太粗心了,竟渾然不曾發覺!劉盈啊劉盈,你真是讓人失望!」

  說完,他仰天痛呼三聲,兩腿下蹲,手如鐵鉗將張良倚靠的柳樹把住,腰肩手臂一併發力,但聽一聲斷喝,竟將其生生拔出!

  張良:「……」

  我艹!!!!!

  劉盈捶胸頓足,張良面容扭曲,剛才被劉盈打退、這會兒提著榔頭想在背後偷襲的侍從們面色躊躇而猶豫。

  張良木然的遞了一個眼神過去,示意他們暫且退下,然後久別重逢一樣緊緊將面前劉盈抱住!

  「哈哈哈哈哈師弟,師弟,別這樣,師兄會心痛!」

  張良的眼角有淚水划過,眼底不受控制的閃過一抹哀傷。

  只是他很快又遮掩過去,大力的拍著劉盈肩膀,動情不已:「我認出來了,我早就認出來了!阿盈,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素未謀面的好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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