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雉瞳孔地震,陷入到深深的震撼之中,再顧不得同這群婦人言談,二話不說,便趕著毛驢往家那邊兒去。閱讀М
劉郁正在晾曬母女二人自郊外尋來的山貨,聽見毛驢噠噠噠過來的聲音,趕忙迎了過來:「娘回來了?」
呂雉無心與她多說,目光在院子裡轉了一圈,既沒瞧見兒子,也沒瞧見傳聞中的小寡婦,她深吸口氣,額頭青筋直跳,開門見山道:「盈兒呢?」
劉郁抬手指了指弟弟的房間。
呂雉一口牙咬得緊緊的,又不願鬧將起來,讓左鄰右舍看笑話,壓低聲音道:「他帶回來的那個寡婦呢?!」
「也在屋裡,不過那可不是……」
劉郁話剛說完一半,呂雉便冷下臉來,二話不說,一掀門帘進屋去了。
她對這個兒子是抱有極大希望的,不說盼著他娶個高門之女——以劉家現在的架勢,這也不切實際,但不管怎麼說,總也是希望他娶個正經人家的女兒為妻,好好過日子的,大老遠弄了個寡婦回來,這算怎麼回事?!
呂雉怒極反笑,這可真是隨了劉季那個殺千刀的,好的不學壞的學——噫,劉季那個爛人身上有一點好處嗎?!
這時候禮教對於女子的束縛並不像宋明時那般嚴苛,呂雉倒不覺得兒子娶個寡婦有多傷風敗俗,但寡婦跟寡婦的區別可大了,無媒無聘、不告父母就直接帶回來的寡婦,能是什么正經人家出來的!
呂雉心頭怒火洶洶,面沉如水,三步並作兩步進了屋,一把將兒子那屋的房門推開了。
她雖然怒極,倒還能克制的住情緒,自己兒子不傻,那寡婦能糊弄著自己兒子把她帶回來,必然也是心機深沉之輩,自己衝進去大喊大叫不僅起不到想要的作用,反而會適得其反,將兒子推到對方那邊去。
呂雉一掀門帘進去,眸光鋒銳而凌厲,打眼一瞧,便見兒子居左,另一人居右,正相對而坐,料想那便是傳聞中的小寡婦了。
再細細打量其眉眼……
漂亮是漂亮,就是年歲上仿佛要比盈兒大上幾歲,再仔細觀察幾眼——
呂雉心裡有了底,臨場反轉,怒意頓收,硬生生將即將湧出喉嚨的怒火轉為溫和而體貼的笑意:「茅屋陋室,招待不周,還請先生見諒。」
劉家的院子不大,方才她氣勢洶洶回來,又詢問女兒劉盈二人何在,左鄰右舍或許聽不見,但屋內二人頗為警覺,自是將一切盡入耳中。
張良原本已經做好了被迎頭叱罵一通再苦笑著解釋的準備,卻不曾想這位夫人只在轉瞬之間便意會到了內情,迅速調轉情緒,笑臉迎人。
他著實驚嘆,由衷道:「夫人可知我是誰?何以——」
呂雉見他如此,便知自己猜測不錯,徐徐道:「先生喬裝改扮,隱姓埋名,必然是有難言之隱,我只知你與我兒有交、可托性命便可,又何必刨根問底,非要問個清楚明白?」
張良跟隨劉盈來到沛縣,入住到劉家簡陋的草屋裡之後,心下尚且驚嘆——這草屋裡竟能有潛龍,此時見了劉盈之母,聽其言談、觀其氣度,反倒生出幾分明悟來。
有這樣的母親,難怪有子如此!
他有意試探呂雉,便肅了神情,沉聲道:「告訴夫人也無妨,我便是朝廷的通緝犯,數年前於博浪沙刺殺皇帝的張良!」
呂雉不以為意:「吾兒素有大志。」
又向劉盈道:「你且同張先生說話,我自去尋些酒菜。」說完向張良頷首示禮,轉身離去。
張良大為奇之。
呂雉往酒肆去置辦酒菜去了,劉郁往廚房去燒水待客,劉盈起身去取,張良則悄咪咪的離開屋子,趴在靠近廚房的牆上,偷聽他們姐弟倆說什麼。
那名叫劉郁的少女壓低聲音問:「這人靠得住嗎?」
劉盈:「我師兄他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朝廷欽犯,並非大奸大惡之輩,沒什麼危險的。」
那少女「唔」了聲,又問:「他既然喬裝改扮來到我們家,必然要對外隱藏身份了?」
劉盈點頭。
那少女也點點頭:「你專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我會看住他的,一旦發覺他有異心,為了全家考慮,我就殺掉他!」說完,她下意識摸了摸腰間匕首。
張良:「????」
歐碼噶,你們娘仨都好可怕啊!
沛縣套路深,我要回咸陽!
劉盈笑:「師兄不是那種人。」
張良的心終於在顛了幾顛之後,重新滑回到肚子裡去了。
他悄咪咪的返回到屋子裡去了。
……
打從朱元璋進入空間、托生到呂雉腹中之後,嬴政就變得沉默起來。
雖然從前他也沉默如山,不喜言語,然而在空間裡其餘皇帝說笑的時候偶然也會參與進去,到了現在,卻是徹徹底底的沉默了。
這一年,大秦尚且在他的統治之下,可是之後麼……
嬴政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苦澀起來。
從前別的皇帝經歷空間世界的時候,他並不是全程緊盯,有時候會去靜坐養神,有時候也會同其餘皇帝們下棋對弈,但是這一次他什麼都沒做,只坐在那處,定定的注視著這方新世界。
托生成劉盈的朱元璋出生了。
他逐漸展露出逐鹿天下的氣魄。
他還成功的將張良拉到了自己船上……
嬴政的眸光愈發晦澀。
其餘皇帝們知道他必然心情不佳,談論起這方世界時,便較之別的世界要少,顧念他的情緒,更沒有問及過他的想法。
只有劉徹兩手插在袖子裡,腳步輕快,嘖嘖嘖的走到近前:「始皇,還在難受呢?」
他瞥了一眼,見那邊兒老朱已經跟蕭何和曹參打成一片,得個空還偷偷聯絡反秦之士,眼底幸災樂禍之色愈發濃郁,嘴上卻假意勸他:「不過到了現在,你也發現不對勁了吧?」
嬴政抬起頭來,漠然的看著他。
劉徹便從袖子裡伸出一隻手,紆尊降貴的指了指朱元璋所在的世界:「原本的世界線里,這時候太祖皇帝早就起兵造反了,但是這個世界為了拔高老朱的年紀,硬生生壓著沒人起事,連帶著這個世界的你也活的好好的——」
他假模假樣的嘆了口氣,伸手過去,想拍拍嬴政的肩:「低情商,你和你的大秦馬上就要重蹈覆轍了。高情商,這一回你多活了十幾年呢!哈哈哈哈!」
嬴政額頭青筋抽搐一下,一把拍開他的豬蹄,目光幽深,慢慢站起身來。
劉徹的笑聲戛然而止:「你這麼看著我干什——臥槽!始皇你冷靜,有話好好說,拔劍看什麼!媽呀!!!」
嬴政二話不說,拔劍便刺。
劉徹一邊慘叫著逃命,一邊憤憤不平:「事兒是老朱乾的,捅我幹什麼!」
嬴政:「你們都是劉家人!」
劉徹:「?????」
劉徹:「老朱他算個屁的劉家人啊,他就是套了個馬甲而已,骨子裡還是老朱!」
嬴政:「他這輩子是劉盈!」
劉徹:「?????」
「臥槽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劉徹疲於奔命,大口大口的喘息著,還不忘替自己尋一線生機:「什麼大秦大漢,都是過眼雲煙,咱們之間的恩怨都是上輩子的事兒了,我跟阿瞞都能和解,你怎麼還看不開……」
嬴政:「你不說朕險些忘了——這回兩輩子的帳加起來一起算!」
劉徹:「??????」
Excuseme?!!!
……
劉盈得了張良,正是如虎添翼,而他並沒有就此停下前進的步伐,在紈絝兄弟孟岩的金錢資助和自己的實力支持下出入高門,結交各地遊俠英雄。
歷史的巨輪滾滾向前,這年六月,一個近乎天崩地裂的消息從咸陽傳到天下各處,原本就躁動不安、心懷鬼胎的六國後人霎時間蠢蠢欲動起來。
始皇帝駕崩了!
始皇帝不死,無人敢逐鹿天下,然而皇帝既崩,這個由他本人維繫起的強大帝國崩潰,就此走向傾覆的道路。
陳勝吳廣起義建立張楚政權,六國後人紛紛起兵反秦,沛縣縣令有意響應,卻有人在獵到的野鹿肚腹之中發現了「日月升,盈為皇」的字樣。
而在沛縣,名姓之中帶有「盈」字且有名望之人,大概便是劉盈了。
蕭何與曹參一向與劉盈交好,又知沛縣縣令一向苛刻暴虐,並非成事之人,一邊將其穩住,一邊傳信劉盈,請他速做決斷。
劉盈於是帶領親附之人沿小路進入縣衙,殺死縣令之後斬下他的頭顱,對外宣布他的罪責,又在蕭何、曹參、張良等人的推拒之下成為縣令,又因地名故,時人以沛公稱之。
這個少年既豪邁勇武,又義氣重情,眾人都非常敬佩他,然而紛亂之中有人趁亂行劫掠殺人、姦淫之事,事後被他一一調查清楚,論罪處置,明正典刑。
犯罪之人當中不乏有親附他的人,其餘屬下為之求情,劉盈目光淡淡一瞥,語重心長道:「我之所以殺死縣令、起兵反秦,就是為了抗擊暴政,百姓信重於我,我怎麼能做出如被殺死的縣令那樣是非不分、傷害民心的事情呢?」
然後他和藹一笑,吩咐左右:「把他們押出去,扒皮示眾,以平民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