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色世界

2024-08-15 12:20:55 作者: 蕭知雪
  肖遙非常不適應ICU里時刻不滅的燈光,簡直無法入睡。

  受傷的頭上還綁著繃帶,一個類似漁網的東西罩著他的頭。

  他的頭腦昏昏沉沉,卻又抓不住那些瘋狂的思維,大概是心跳驟停後的後遺症,連腦子都運轉得慢了。

  旁邊的病人喉嚨里呼嚕呼嚕的,主管護士開了吸引器,嘴裡叨咕著:「有點難受,忍忍。」

  然後給那病人吸痰,病人發出讓人極其不適的,好像快憋過去了的嗚哇聲,梗著的一口痰就被清除了。

  「呲——,」護士把吸引管對準鹽水瓶,沖洗了一下吸引器。

  整個過程雖然只有幾十秒,但肖遙聽到這些,胃裡翻滾的像開鍋了一般,他乾嘔了好幾下,結果什麼都沒有吐出來。

  肖遙下頜微收,眼光望向自己的腳邊,那護士還坐在那兒呢。

  一個白色的小床頭桌,女護士奮筆疾書。

  肖遙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這破醫院純屬整人。

  他想起莊一諾。

  以前看見莊一諾工作的狀態,經常跑著幹活,筆也是,在紙上跑著幹活。

  你說,護理工作怎麼就這麼麻煩,幹了就行了唄,還非得把給病人幹了什麼寫下來,然後一通簽字畫押。

  充分體現了凡事有記錄,有痕跡的宗旨。

  但這真的很累人,有些為了寫而寫的味道。

  肖遙動了動腳,護士抬頭看他,口罩上的眼睛閃閃發亮:「怎麼,你不想睡覺嗎?現在是凌晨兩點了。」

  「睡不著,太亮了。」

  「亮嗎?我倒是沒有注意。」

  護士抬頭眯眼看了看燈,她們成天生活在白色的環境中,沒有那種切實的感受。

  只有下了班,走出醫院,才會覺得亮,太陽光才是真的亮。

  「哎,我想起來了,那會兒你家屬送來一些東西,裡面好像有個眼罩。」

  護士弓身在肖遙床下的袋子裡翻找起來。

  「嘿,還真的有個眼罩,你家屬挺懂的啊。」護士欣喜地說。

  眼罩是粉紅色的,看起來很——卡哇伊。

  肖遙在心裡吐槽莊一諾的審美,這傢伙買東西從來就不管別人的死活,只要是便宜,他什麼都敢下手。

  護士把眼罩外面的塑料包裝撕開,拿出那個可愛的小玩意。

  女生天生就喜歡可愛的東西,她差點沒忍住,想自己試著戴戴。

  最終還是忍住了,拿著粉紅的眼罩來到肖遙身邊:「戴上這個你就能睡著了。」

  女護士剛想給肖遙掛在眼睛上,肖遙抬手:「我自己來。」

  護士看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只好擺出隨便你的態度,把眼罩放在他手裡,又返回座位去寫護理記錄。

  肖遙覷了一眼手裡的粉色眼罩,翻了個白眼,真是貨真價實的沒眼看。

  買什麼顏色不好,絕對的暴殄天物,他說的天物不是眼罩,而是指英俊瀟灑的自己。

  這么娘的顏色,豈能配上他驚為天人的樣貌。

  莊一諾這傢伙純屬是個傻子。

  與此同時,在長椅上辛苦陪床的莊一諾打了個噴嚏,他拉緊身上的軍大衣,迷迷糊糊地想著可千萬別感冒,明天還有一堆事呢。

  過了十五分鐘,護士常規觀測心電監護儀上的各種數據,發現肖遙還是沒有睡覺。

  「怎麼,還要聽個搖籃曲才能睡嗎?」護士疑惑地問。

  肖遙:······

  肖遙:「我睡覺前習慣去一下衛生間。」

  護士:「你不說我還要提醒你呢,進重症監護室已經三個多小時了,你還沒有尿尿。這有尿壺,想尿就尿吧。」

  肖遙:「我要去衛生間。」

  護士:「這兒沒有給你上的衛生間,所有的尿都必須量過了才能倒掉。再說你還有傷,不能隨便走動。別害羞,正常尿,需不需要我幫你。」

  肖遙換上了一副痛苦面具,怎麼跟這個女護士說起話來,完全的雞同鴨講,說不清楚。

  想當初莊一諾為了給他插尿管,那是真的霸王硬上弓,今天可不能再讓這個女護士給脅迫了。


  肖遙蒙住頭:「那我不尿了。」

  護士拉下被單:「你的入量出量不平衡可不行,那樣組織細胞會水腫。因為你有自主排尿功能,我們才沒有給你插尿管,但要是你再憋著不排尿,那可就說不準了。」

  肖遙皺眉,我去,醫院的人都這麼喜歡關注尿嗎?俗話說得好,管天管地管不了別人拉屎放屁,可到了這裡,他們會想著法兒的管你拉屎尿尿。

  直到此時,肖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今天從梅迎那裡得到的重大收穫,確實也是付出了相對巨大的代價。

  先是穿旗袍扮女人,緊接著生死時速,被莊一諾來了個標準版的院外心肺復甦,現在又遇到和莊一諾一樣蠻不講理的女護士。

  從女人開始,到女人結束。

  肖遙默默地壓低聲音:「女士,請你靠後,我自己來。」

  護士得勝似的笑了:「這樣才是合格的病人,配合好咱們都能輕鬆一點。」

  她從床下的物品袋裡拿出一個尿壺,白色塑料的材質,簡約大方,功能一目了然。

  不用人教,第一次使用的肖遙也明白該怎麼做。

  他接過來,擺擺手,讓護士走遠一點。

  女護士捂著嘴笑:「還挺害羞,生理需要真的沒必要害羞,人人都會遇到。」

  但為了避免病人的尷尬,她還是起身到隔壁找另一個護士對醫囑去了。

  肖遙剛要把被子拉開,突然發現了一點端倪。

  尿壺的內壁上粘著張小紙條。

  這應該不是說明書,放在這麼隱蔽的地方,完全不是商家的手筆。

  他把食指伸進去,沿著尿壺的內壁,把那個紙條勾了出來。

  字跡很熟悉,正是莊一諾秀麗的小楷,估計是做護士的職業習慣,他寫字整齊而細小。

  紙條一指寬,上面寫著:用的時候端平,小心溢出。

  我擦!

  肖遙今晚第二次想罵人,這真的是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他有那麼多尿嗎?

  長椅上的莊一諾被一陣嘈雜聲吵醒,不知從哪裡又轉過來一個病人,看樣子只有十幾歲,家裡人正圍著邊推床邊哭。

  旁邊轉運的醫生有兩個,一個拿著呼吸氣囊正在吹,另一個揮手驅趕旁邊看熱鬧的家屬。

  「讓一讓,大家都讓一讓。」

  護士大概是沒來得及拿輸液架,就那麼舉著一堆瓶子跟著跑。

  一行人風馳電掣地把病人送進了重症監護室。

  吃瓜是普通人的天性,有人不死心地問病人家屬,「什麼病啊,這麼年輕。」

  「不知道啊,在遊戲廳打著遊戲呢,突然就暈倒了。」

  「嘖嘖,這真是黃泉路上無老少,這打遊戲都能死人。」

  「別亂說,這不還在搶救呢嘛。」有人在旁邊插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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