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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8)

2024-08-15 14:07:40 作者: 歸去閒人
  離開別苑時,阿嫣仍絲毫沒想起月事。

  隨行的玉露亦然。

  馬車進城後並未急著回宮,而是先去了趟廣濟街——那兒有家鋪子專賣魯班鎖,用的都是上等貴重木料,構思亦極精巧,買些回去給謝奕玩最合適不過了。

  阿嫣饒有興致,就地試玩。

  鎖子形制千變萬化,從易到難無不俱備,最難的那個鎖子,別說是她,就連謝珽都被困了半晌,摸索許久才窺出門道。解開之後,直令掌柜面露詫色,奉為上賓。

  這般消磨,不覺便至午時。

  遂到近處的酒樓用飯。

  時序已是暮春,滿街楊柳婆娑,繁花正濃。出城遊春的人一波接著一波,困了整個寒冬的貴女亦紛紛上街,或挑選時新的綢緞首飾,或設宴雅會,共賞春光。

  阿嫣對面的雅間裡便有數位貴女圍坐。

  飯菜上桌,丫鬟們殷勤伺候,那幾位應是官宦門第的千金,說罷今日瞧過的嘰嘰喳喳的衣裳首飾,片刻安靜歇息後,又提起了旁的事。

  ——跟後宮相關。

  頭一件,是說近來京中忽生傳聞,說當今皇后在魏州時曾被賊人所擒捉到了劍南,九死一生才得回府。雖不知真假,但亂世里富貴險中求,登上高位的人都過得不容易。

  第二件就更有意思了。

  「雖說咱們如今不甚講究名節,架不住有些人在意呀。尋常人碰到這般遭遇,自然讓人惋惜同情,可那位是何等身份?聽說有人暗中擔憂,拿這個說事呢。」

  「這不是老腐朽麼!」有人不滿。

  亦有人道:「畢竟身份尊貴,難免有人苛求,看不得半點差錯。我聽說禮部的於尚書就很不滿,還特地去找了御史,八成是想拿這事做文章。」

  「啊!這樣的事你怎麼知道?」

  「那刺史過得寒酸,薄薄的牆隔不住聲音!」不無暗嘲的語氣,惹得養尊處優的貴女們輕笑。

  隨即有人嗤之以鼻,「說白了,還不是為私心。於家的嫡長孫女剛及笄,仗著門第清貴,瞧不上別家來提親的。前陣子,他前腳去找葛御史,那位後腳就說後宮空置,奏請皇上廣選妃嬪,安的什麼心還不明白麼!」

  乍聞秘事,惹得眾女一陣騷動。

  這酒樓在京城頗有名氣,上下共有三層,最頂上唯有這兩個寬敞雅間,門對著門。阿嫣與謝珽的菜齊了之後便屏退夥計,只臨窗閒談用飯,始終不曾出入。

  那幾位大約以為對面沒人,仗著底下的人聽不見,哪怕有意壓低聲音,為讓同屋的人聽清,到底不似耳語。

  隔著垂落的門帘,聲音斷續傳來。

  阿嫣停箸,抬眸覷向謝珽。

  男人亦擱了碗筷,頗不悅的看向對面。

  倒不是衝著那群貴女。京城裡人多口雜,風言風語多半是在這等場合傳開,司空見慣的事,不值得去費心。

  他不悅的是那於尚書。

  京中關於阿嫣被捉的傳聞,他前天其實就知道了,還讓莫儔特地查過,是周守素在暗裡試探跳竄。

  雖說此事已經有了堂皇說辭,就算傳開也不妨礙阿嫣,還能博個孤身赴險、敢為人先的名頭,但被人惦記議論終不是愉快的事。

  謝珽不想阿嫣煩心,便壓著沒提,已安排了莫儔去平息,逮了有意散播傳言的悉數重懲。朝堂上,也讓蕭烈收拾嶺南的殘局,裴緹領的一路大軍則在修整後折回山南道,與隴右合圍劍南。

  屆時,周守素自然能老實。

  原本能壓得水波不起,誰知禮部的於老頭竟也摻和了進來?

  難怪前日朝會上,那姓葛的御史拿著皇嗣說事,嘰嘰歪歪說了半天,非要把目光放在後宮,卻原來是這麼回事!

  謝珽簡直想冷笑。

  他以所向披靡的兵鋒奪得皇位,想著讀書人博取功名不容易,朝堂上便寬柔並濟,未用雷霆手腕。當時嶺南捷報傳來,他心緒不錯,雖覺葛老頭聒噪得很,手也伸得太長,卻也暫未作色。

  而今看來,果真是過於縱容。

  若此人真是受於尚書慫恿,這般臣子自不可姑息。新朝初立,正是擺規矩的時候,這倆倒是頭鐵,利慾薰心白日做夢,牽著手就找死來了。

  既是上趕著找不痛快,自該成全他們。


  何況,登基後後宮空置無妃無嬪,看慣了三宮六院,盯著那塊肥肉的恐怕不止於家。合該做個筏子,讓眾人死了這條心,一勞永逸。

  謝珽眸中掠過一抹寒色,收回視線。

  「春色將盡,擇日在宮裡設個賞春宴吧。請那些世家和官宦貴女們來湊個熱鬧。」暗怒斂去之後,他的語氣已漫不經心。

  說話間,搛了香嫩的春筍餵到她唇邊。

  阿嫣就著筷箸吃了,知他這是宴無好宴,不由挑眉笑道:「是賞春宴呢,還是鴻門宴?」

  「敲山震虎,殺雞儆猴。」

  繼而永絕後患。

  柔暖春光照入窗檻,謝珽淡聲道。

  ……

  回到宮裡,已是後晌了。

  謝珽是個勞碌命,聽宮人稟報說賈公兩回到殿前求見,說是有事商議意欲請旨,未及歇息便去了麟德殿。

  阿嫣則乘了肩輿回鳳陽宮。

  主僕倆才剛進門,盧嬤嬤便迎了上來,未及進殿,便扯了扯玉露的袖子,低聲道:「娘娘的身子可還好?」

  「好得很呀。」

  玉露被問得莫名其妙,見盧嬤嬤比了個隱晦的手勢,才猛地反應過來。因這事是盧嬤嬤牢牢記著,玉泉準備東西的,她之前也沒想起來。加之夫妻倆微服出宮,唯有她隨行伺候,要打點的事情頗多,倒給忘了。

  此刻被提醒,才想起月事已兩日沒來了!

  玉露心頭微微一跳,見阿嫣已進了內間,似要換衣裳,忙跟過去耳語幾句。

  阿嫣總算驚覺,眸色微緊。

  請太醫的事已無需吩咐,就連曾媚筠都被盧嬤嬤請來了,就在太液池邊賞花。這會兒派內侍去請,沒多久就來了。

  她對阿嫣的身體熟稔之極,得知月事未至,摸了摸脈象後心中便有推測。只是時日太淺,尚不好定論,便笑吟吟道:「據我瞧著,應是孕象。但我不是專擅此事,待會再讓太醫瞧瞧,就能有數了。」

  沒多久,太醫匆匆趕來。

  論博覽群書,見多識廣,他自然比曾媚筠差得遠。但一輩子專攻婦人孕育之事,在這看家吃飯的門道上,他卻是滿京城無人能及的。

  門扇緊掩,簾帳垂落,滿殿安靜里,他仔細診了兩回,又同曾媚筠請教了兩句,問過今日飲食歇息等事後,才自起身,含笑恭敬行禮。

  「脈象圓滑流利,如盤走珠,目下雖不甚明顯,卻已能斷定。娘娘既孕有子嗣,往後飲食起居,就該分外留心了。」

  老太醫一揖及地,畢恭畢敬。

  阿嫣呆了呆,「當真?」

  「微臣可以擔保。」

  這般篤定的態度,顯然已十拿九穩。

  阿嫣未料腹中悄無聲息的便有了個孩子,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的靠看了眼與平常沒半點不同的小腹,回過味時,笑意亦迅速漫上眼底。

  而後愈來愈濃,溢至眉梢。

  她的腹中有了孩子,跟謝珽的孩子。

  她就快是做母親的人了。

  雖然早有預想,這一刻真的來臨時,那感覺仍是極奇妙的。最初的懵呆過去後,歡喜鋪天蓋地的湧上心間,她拿手覆在小腹,不自覺小心翼翼起來,一時間竟忘了說話。

  玉露在旁打趣,「娘娘高興傻了。」

  盧嬤嬤的臉上也笑得堆滿褶子,道:「這事兒誰不高興!太后見天兒盼著呢。有勞兩位辛苦跑這一趟,玉露,快去將那兩柄新得的珊瑚如意取來。」

  這話倒是提醒了阿嫣。

  忙叫住玉露,在珊瑚如意之外又添了幾樣貴重之物,權作謝禮。又請教了些養胎的事,得知如今身體調養得極好,往後好生請脈養著即可,歡喜之外更添放心,才命盧嬤嬤親自送出宮去。

  因胎還未穩,阿嫣並未聲張。

  但謝珽和婆母那邊,卻是立時派人知會去了,迫不及待地同享喜悅。

  武氏今日帶了謝奕去北苑騎馬,往來路程頗遠,謝珽所在的麟德殿卻離得頗近。

  得知消息後,他將手頭那件懸而未決的大事議定,當即丟下賈恂和兩位尚書,滿面春風的奔著鳳陽宮就去了。

  剩賈恂與同僚面面相覷。


  跟了三位王爺,看著謝珽長大,賈恂是最知謝珽性情的。在沙場上攻無不克,在朝堂上鐵腕強硬,襲爵後的這些年裡,能令他如此腳下生風丟下公事就走的,也就是中宮皇后了。

  八成是宮裡有了大喜事。

  好在旁的事也不急在一時半刻。

  賈恂笑而掀須,自管招呼了同僚出殿。

  謝珽則插翅般趕到阿嫣身邊。

  一路疾行,心裡早已將玉泉稟報的話咀嚼了無數遍。進得殿中,就見阿嫣正坐在窗畔嘗新端來的蓴菜羹,墜馬髻梳得慵懶,身上換了寬鬆輕薄的宮裝,彩繡花枝清麗蔓延,勾勒得腰肢纖細,不堪一握。

  前天晚上,他還曾將這細腰掐在懷裡,在帳中肆意繾綣,折騰得她滿身香汗,一雙美眸軟如水含波,在他懷中予取予求。

  也不知傷到她沒有。

  謝珽且喜且憂,見阿嫣笑而起身,忙讓她坐回去,細問身體脈象如何。得知阿嫣身體無恙,脈象雖不甚明顯,卻無半點不妥,才算徹底放心,激動之下,抱起她當場轉了兩圈。

  蹁躚裙角揚起,男人的笑聲透窗而出。

  盧嬤嬤和玉露陪嫁過去數年,雖知主君外頭威儀冷厲,在阿嫣跟前別有溫柔,卻也是頭回見他笑得如此歡快暢意,忙笑而勸阻,免得驚著阿嫣。

  阿嫣倒也不怕,將雙臂環在他脖頸間,看著謝珽眉眼間洶湧而出的歡喜激動,愈發歡喜。

  隔了幾日,懷孕的脈象愈發明顯。

  太醫不敢掉以輕心,每天一趟的進來請脈,武氏和謝奕也見天兒往鳳陽宮跑。謝珽平素忙於政事甚少留意後宮,如今竟也操心起養胎的事情,抱阿嫣時都輕手輕腳的。就連宮人伺候時也常事無巨細的過問,生怕傷著碰著。

  武氏瞧著忍俊不禁,還在閒聊時打趣,說朝堂上有能臣猛將,謝珽無需事必躬親。這照顧養胎的事,當皇帝的怕是要親力親為了。

  謝珽不以為忤,照舊精心。

  隨後,諸般討阿嫣歡心、給她解悶的器玩書畫送入鳳陽宮中,沒動戶部國庫分毫,都是從內庫里撥的。

  阿嫣禮物收得手軟,叫他省著些。免得寅吃卯糧,如今花費太多,等孩子出生後養不起,也沒好東西哄小寶寶。

  謝珽聽後只付之一笑。

  兒孫自有兒孫福,金尊玉貴出生的孩子,他沒打算養得太嬌氣。這世間緣分萬種,清平盛世之外,他最想求的是她的歡喜安穩。

  心尖上的獨寵,誰都越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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