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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以身入局

2024-09-29 10:58:59 作者: 上輩子我見過你
  冷風中魏意耳尖一熱,驟然升起的暖意將寒冷驅散,悄然入了她的懷。

  「這裡程娘子應付的來,我們回去吧。」宋知逸指腹摩擦著她的耳垂,酥麻瞬間裹了魏意全身。

  她怔愣片刻陡然將宋知逸推開,下一瞬耳邊呼嘯而過的冷風像是一把取人性命的利劍,擦過魏意耳邊的發「錚」地一聲沒入身後的圓柱上。

  二人對視一眼,宋知逸手臂一彎將人圈入懷躲在圓柱後。鹿兒院高低錯落的弦樂如破陣曲,踩瓦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伴著破陣曲似有摧枯拉朽之勢,欲將他們堙滅。

  「是另一路人?」魏意拿出匕首,警惕得聽著踩瓦聲逐漸逼近,不由得仰頭去看宋知逸。

  「現在還管這個?」宋知逸垂首,近在咫尺的二人,呼吸交融,一時分不清誰更緊張些。

  魏意心如鼓錘,敲的胸膛起伏不定,此時她也顧不得其他,從他懷中抽離遂又拉著他的手冷聲道:「在他們還未來前,快跑!」

  她拉著宋知逸轉了一圈,四處都是高牆瓦葉,關鍵時候她總是有點記恨自己,怎麼就沒有學會這本領。

  宋知逸眸中是她瞧不見的柔色,見她焦急,便毫不猶豫抽出手摟著她,腳下一躍,二人如同青鳥越下屋檐,一頭扎進了黑暗中。

  殺手從四面八方而來,踩著瓦葉的聲音逐漸逼近,他們二人自然不能同往日那般飛出去,只得落在地上,沿著七拐八繞的巷子躲避,他聲音低沉,順著風飄入她的耳,「只管抓緊我,我帶你出去!」

  魏意無聲點頭,跟著他穿梭在群巷中。

  匆忙的腳步聲驚起了熟睡的犬,只一聲狂吠,便引得四周犬吠此起彼伏,殺手順著聲音一路追至二人身後,冷箭從背後接二連三射下,在轉過一道彎時,宋知逸忽然道:「冷箭太多,過後我來尋你!」話罷便毫無預兆得將魏意推進巷中的草垛中,自己則引著殺手從另一側而去。

  乾草裹挾著寒霜將她蓋了個徹底,箭矢聲被耳邊窸窸窣窣的草聲覆蓋,犬吠聲也小了大半。

  一直到犬吠停住,魏意才剝開草垛從裡頭爬出來,只是眼前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方才嘈雜的追趕聲也像從未有過,四周靜悄悄的,迎著寒風好似身在地獄。

  誰料她剛邁出一步,腳踝突然被一隻冰涼的手攥住,在這漆黑、四下無聲的夜裡,這隻手就是地獄裡的孤魂野鬼,抓住了她逃出生天的本能。

  魏意忍著驚恐,拿匕首對準乾草下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語氣略顫,「是誰?」

  「你、你不要出去……」草垛中顫顫巍巍的女聲傳出,極其輕小,然在這靜夜裡魏意聽的十分清楚。

  不曉得為何草垛里還有一人,但能確定是人她便安心許多,而且聲音還是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姑娘家。

  如此她長舒一口氣,緩緩放下匕首,不言語,卻腿上用力,想從這隻纖瘦冰冷的手中抽出腳踝,沉聲冷道:「鬆開!」

  「……不要出去,外、外頭有人抓我,你出去,會暴露的。」那姑娘好似將腦袋探出一些來,聽起來聲音不如方才沉悶。

  話音甫落,交錯的巷子裡忽然有了光影,伴著驟然而起的犬吠,一道道身影晃在眼前的牆上,一陣人聲傳來,「方才這裡有狗吠,應當就是往這邊跑了。」

  有人回他道:「這麼黑,她跑不遠的。」

  魏意眼見人人影越來越大,瞬時著急起來。

  「我叫你鬆開!」她猛地拽一下腳,然那姑娘卻紋絲不動。

  「求求你,他們來了,你快躲起來!求求你了!」姑娘帶著哭腔,再多說一句必然泣不成聲,那廂一行人又繼續往前走著,魏意迫不得已迅速鑽進乾草中。

  身側姑娘呼吸的聲音略大,是站在草垛前便可聽到的,魏意怕二人暴露,摸著黑抬手將她嘴捂上,只留了鼻子在外頭,悄然地,「別出聲!」

  那姑娘聞聲便將聲音壓了下去。

  轉瞬那一行人便在草垛前停下,燈籠的點點星子從乾草中落進來,四雙腳整齊得朝著草垛,魏意順著光線往上瞧,克制著狂跳不安的心,在見那人垂首盯著草垛時,整個人後背一僵。

  放在路邊的草亂一些很正常,不過在方才她撲騰一次後,亂的比往日更甚。草中二人眼睜睜得盯著為首的人緩緩彎下腰,從地上拾起一枚青色荷包,隨即抬眼眼神驟然一冷,盯著眼前的草垛。

  那姑娘莫不是被魏意捂著嘴,此時定被嚇得尖叫哀嚎。


  「走吧。」那人直起身,垂眼看著草垛,不似有意要查,在草垛前站了一陣,腳下一折欲往前去。

  然等著魏意與那姑娘剛放鬆警惕,那人忽然矮身朝草垛中一抓,寬厚有力的手掌捏在那姑娘肩頭,只停留一瞬便將人從草中拽出。

  姑娘驚叫一聲,閉著眼雙手在空中胡亂撲騰,努力想甩開鉗制著自己的手,霎時哭聲四溢,「我不要去那種地方!你放開我……放開我!」

  男人哼笑一聲,語氣充滿戲謔,「跑了這麼久,就躲這麼一個地方,就算躲,你也不看看自己丟了什麼。」

  他將荷包懸在她眼前,輕晃的絲線猶如繩索一般,將她牢牢捆住。

  瞧那姑娘膽小的模樣,魏意生怕將她供出來,誰料怕什麼便來什麼。

  「我、我能不能尋一個人替、替換我?我替你們找了人,你們放了我好不好,我求求你,我真的不能去那種地方。」姑娘嗚咽著,眼神落在魏意藏匿的位置上。

  殊不知她如此求生,落在那一群人眸中,就是個蠢得不知所云的廢物。

  然她毫不自知,毫不愧疚地出賣了魏意。被人抓出的一瞬,魏意從未如此厭惡一個人,眉間的怒色是她從未有過的,眼神也如吃人的豺豹。

  她眸色動了動,眼落在其餘三人手中的長劍上,在不知他們真假前,貿然出手恐身陷破局,只得按住心下想要反抗的聲音,靜等宋知逸折回來。

  「早知你如此不抗事,方才就應該斬了你的手。」她冷眼瞧著那姑娘,說出自己從來不願意說的話。

  「一條線上的螞蚱,怪誰都沒用。」男人冷言置否,下顎一揚,示意身後的人將她們押解上。

  魏意本就在想若是宋知逸回來尋不到她怎麼辦,一時還沒有頭緒,耳邊抽泣聲越來越大,他們四人又在說著什麼,當即煩躁地停下,手上猛拽一下同她綁在一起的姑娘,慍怒道:「光哭有什麼用?」

  她甩手幅度太大,腕上的玉鐲撞在了身側人的劍柄上,只一瞬魏意便感覺到自己的玉鐲碎了,嘩嘩啦啦散了一地。

  身後的人用腳將碎了玉鐲全數踢進暗處,「最好別叫我看見你們有傳消息的動作。」

  魏意正愁著沒辦法告訴宋知逸自己的去處,現下正是好機會,她手中還走了兩節碎玉鐲,一路上也顧不得他們說什麼,那姑娘哭什麼,總之一直都在尋一個好地方將碎了的鐲子丟下,來給宋知逸傳遞消息。

  黑黢黢的夜裡,她也辨不來方向,待他們全數被帶進一個敞亮的院裡,此起彼伏的哭聲猶如鬼魅傳出。

  「這是什麼鬼地方?」魏意冷不丁皺眉道。

  「自然是去往榮華富貴的地方。」那人哼笑一聲,將悠哉得意顯的淋漓盡致!

  四周燈火通明,有從各個房屋中帶出來的姑娘,一個個帶往馬車前,在上車前,又給她們餵了什麼東西吃下。

  此地偏僻,被抓的又都是姑娘,即使魏意在笨,也不難想到這是什麼地方。怪不得方才這姑娘那麼害怕,一輛輛馬車都是去往勉州邊境的,屆時她們會被全數送往韃靼!

  忽然一陣惡寒湧上後背,涼的魏意毛骨悚然

  暗夜嗚咽,淒涼無比,寒風卷著悲慟將宋知逸的神智擾亂的幾近瘋魔。

  「怎麼會不在呢?」他失控般將草垛翻了個底朝天,掌中的捏著的仿佛不是草,而是擄去魏意的罪魁禍首!

  方才他引著他們繞到城中前,後背受箭,怕自己暴露只得徒手拔出,好在那時街上行人正多,情急之下混入人群當中才得已脫險。

  黑夜下瞧不見他蒼白的臉,卻能自己感覺到周身的溫度在緩慢流失,但腦中堅定的意念促使他警醒著,無力地著靠牆,拿出火摺子點上。

  微弱的光閃爍跳躍著,只能照在腳下方寸之地。

  「魏意……」他抬手擦一把唇角溢出的鮮血,眼神陰鶩的像是猛獸,但流出的殷紅正抽著他的氣血,好似要拿走他的命一般。

  他用火摺子照著腳下,漫步往前挪動,腳步深淺不一,走的跌跌撞撞,街角玉白的光擾著他的眼,即使那玉鐲再碎,他也認得出,是他送她的東西。

  驟然知她遇難,腦中也頓時清明,憑著意志力,借著火摺子的光去尋她,然身後一陣匆忙的腳步聲打亂了他的思緒。

  「大人!」薛無漾領著幾人腳步匆忙地朝著跌跌撞撞的背影跑去,「宋大人!」

  他壓著聲,手提著長劍警惕四周。宋知逸本已抽出長劍握在手中,聞聽是薛無漾的聲音才頹然回身,撐著牆,眸中血紅的看著薛無漾。

  「程娘差人與我說今夜有人夜襲,你們恐連累我們便去了繡坊!」薛無漾焦急地在宋知身前站定,「下了值我去繡坊尋你,聞聽池繡娘說你們去了鹿兒院。」

  他上下掃一眼宋知逸,只見他指尖鮮紅的血珠吧嗒吧嗒滴入地面,又瞬間凝固,「大人受傷了?!」

  「去尋魏意。」宋知逸抬起手掌,破碎的碎玉鐲上沾滿了血跡,他疲憊的雙眼盡顯空洞,耳邊嗡嗡,聽不真切方才薛無漾說了什麼,但他始終記著,要去尋魏意。

  薛無漾怔愣片刻,才幡然醒悟道:「魏姑娘被人擄走了?!」

  「快去尋她!」宋知逸被人攙扶著,身體依舊搖晃不已,他將碎玉鐲胡亂地塞進薛無漾手中,字眼不清,「她玉鐲碎了,這、這一路她一定留有什麼記號……你替我,替我尋她。」

  眼前模糊難辨,薛無漾的臉逐漸失了顏色,一張一合的唇也沒有了聲音,下一瞬,人便仰頭倒下。

  伴著一聲驚呼,宋知逸跌入了無盡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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