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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正文完〈完結〉

2024-09-29 11:01:41 作者: 上輩子我見過你
  魏意闔上窗,將刺骨的寒風抵擋在外,回身為來人去褪盔甲。

  「我自己來就好。」宋知逸拉過她的手搓了搓,「你自己還凍著,去烤火,我自己來。」

  他推她去烤火,她卻繞過了火盆。

  「我做了飯,洗了手便來吃。」魏意繞去灶後,掀開鍋蓋的一瞬,雪白的霧氣將她整個人裹住。

  宋知逸瞧著霧氣中魏意若隱若現的容顏,眸中滿是疼惜。

  曾何幾時,他當他弄丟了她,拖著病軀卻徹夜難眠,每每薛無漾來,他都要問他好久。

  「傷勢未愈,便不要做飯了。」他舒展疼惜的眉頭,上前替她遞去碗,「我又不是上你這兒來吃飯的。」

  魏意活動一下受了傷的胳膊,「你瞧,已經好多了。」

  她拿肩膀撞一撞他,卻將自己撞了一個趔趄。

  宋知逸大手一撈,將人禁錮在自己身側,垂首道:「去坐下吧,我來。」

  「我在這兒看著你,看你會不會盛飯。」她輕靠在他胸膛上,低低地笑出了聲。

  「邊境如何了?」她接過他遞過來的箸兒,眸中的光沉了沉。

  宋知逸難得面露笑意,「韃靼首領昨夜遞了降書,我已往宮中送了信,假以時日,大幽使臣便會抵達勉州,與韃靼人談判。」

  「原來是這麼好的消息,怪不得你今日冒著大雪也要來告訴我。」魏意忍著眼中的淚。

  此戰耗費的精力,何止是在戰場上的幾月。

  從宋知逸接到勉州消息伊始,就已經在悄悄謀劃中,這其中不易,又豈能是短短几句便可說完的。

  她高興,她喜悅,卻又有些傷懷。

  宋知逸卻輕輕搖頭,「我來就是為了看你,與你談及此事,不過是順帶一提罷了。」

  他說話時,眸中柔情透過菜餚散出的白霧,落在魏意面上,冉冉上升的溫度,讓魏意不禁紅了臉。

  「我也希望你多來瞧瞧我。」她展顏笑笑,面上的紅暈轉瞬即逝。

  她昏睡中被宋知逸帶著一路上北,陳煜留在了荊州,與烏將軍一起處理荊州事宜,所以除了宋知逸,她便可沒熟人。

  而她又受著傷,有諸多不便,無法與宋知逸一起與韃靼人對抗。

  至此,大軍到勉州後,城中隱藏極深的百姓才見到了光明。只是大多都是老人,他問了許久才尋到一位上了年紀奶奶來照看她。

  她大好時,那位奶奶也告辭回了家。

  往後,大多數都是她一人在這屋裡,無聊的發發呆,看看雪,沒什麼歡樂,所以當宋知逸這麼說,自然是希望他能多來看看她,與她說說話,去去悶兒。

  宋知逸將菜夾入她的碗中,極其肯定地,「我自然也是想多來看看你。」

  須臾片刻,他才又道:「不過,我們回京的日子,恐怕得遲一些了。」

  「因為宸王?」

  「不錯。」他點頭,眉間笑意退了幾分,「你可還記得薛公子給我的名冊,其中幾人就在勉州境內,不論生死,總歸要見到,與陛下交差才行。」

  「……那……軒朗也在列?」魏意猶豫再三,又道:「可尋著他了?」

  他們二人最後一次相見,便是在勉州長街之上,當時情況緊急,她都來不及問他要去向何處。

  宋知逸搖搖頭,「他不在列。薛公子知曉他曾為我做事,所以,他只當軒朗是我的人。」

  「至於人……」他再次搖頭,「……」

  「想必……即便他還在世,恐怕也沒臉見你吧。」

  宋知逸沉默不言。

  「他為了什麼?」魏意捏著箸兒沒了動作,眼落在對坐的人面上,「宸王到底給了他什麼好處,能讓一個跟了你那麼多年的人,忽然就叛變了。」

  回想起軒朗,做事不苟言笑,又極為謹慎。他歸順於宸王之前,應當同樣深思熟慮過。

  那麼,能讓他歸順的事,到底是什麼。

  「吃飯。」宋知逸敲敲她手中的箸兒,「你吃,我與你說。」

  魏意腦袋懵懵地,照著他的話做。宋知逸又提起一抹笑,柔聲道:「能讓軒朗反目的,自然是因為一個人。」

  「……他母親?」


  宋知逸瞧她一眼,「吃飯。」

  魏意再次乖乖照做。

  「他母親因宸王而失蹤,即便過去了許多年,尋母依然是他的執念。」他擱下箸兒看著魏意,「我曾招攬他時,便說過要替他尋母的,不過……」

  「你忘了?」魏意不自覺接下了話茬,又很快反應過來,「我吃飯,吃飯……你繼續。」

  宋知逸聲音淡淡,俄延半晌才道:「他母親,其實在進了宸王府後,便身亡了。」

  「不論是翻閱卷宗也好,還是暗中尋了宸王府的舊人也罷,都沒有他母親的蹤跡。」

  魏意實在忍不住,「宸王那時不過十來歲,擄別人母親做什麼?」

  她不解地看著宋知逸的眸子,然宋知逸的目光卻直直地看向她,緩緩地,一寸一寸地,從上往下,一層一層,從面看到里,像是要剝開她細細瞧去。

  「不用回答了,我知道了,知道了……」她迅速將腦袋埋進碗裡,耳尖緋紅,心中又忿忿不平。

  宋知逸收斂住目光,等了一陣,探出手撫一下她的耳尖,「是宸王坑騙了軒朗,假如他告訴軒朗,他母親被送到了韃靼,但是還活著,我想,以他的脾性,定要探個究竟。」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他就算自己給自己下蠱,也不想回京,與你反目成仇。」

  「我想也是如此。」宋知逸垂眸,好一陣才又道:「但他為了他母親,還是來了勉州,綁了陳煜與范琛。況且,我從來就沒見過他說的蠱蟲,與解藥。」

  話及此處,魏意已然不忍心再聽下去。

  先前宋知逸早就與她說了軒朗有問題,她總是想不通。如今這麼一串,卻又想起他似乎處處是破綻。

  宋知逸就算有好幾隻耳朵,好幾雙眼睛,也斷然想不到陸豐年府中有苗疆女的存在。

  倘若宸王本就想將鹽鐵的事嫁禍給柳遂昌與陸豐年,那麼不論什麼樣的苗疆女,他都會送進陸府,用來警惕外人去尋陸豐年。

  興許,軒朗本就不想與宸王為伍,也不想與宋知逸對立,才出此下策,被種蠱蟲。

  然偏偏又遇見了她,後又遇見了雲娘。

  「他也是被人利用,迫不得已。」她抿了抿唇,艱難的為軒朗開脫一句。

  出乎意料的是,宋知逸也附和點點頭,「宸王在玉華宮上,才從陛下口中知道韃靼人提前出兵的事,也許,這其中……」

  宸王若是知道韃靼人提前發兵,必定會按兵不動,倘若朝廷的軍隊與韃靼人針鋒相對,不論誰受重創,他都坐收漁翁之利。

  大幽兵敗,他自當一馬當先擠破瀕臨潰敗的韃靼軍隊,屆時在高聲呼喊中上位,滿朝文武,又能奈他做何?

  「難道,勉州書信從未落入宸王手中,是因為軒朗?是他截了書信?」魏意深吸一口氣,有些不可置信。

  宋知逸眯了眯眼,抬眸看向她,緩緩道:「既然陳煜能將信送到我手中,宸王的暗衛,又為何不能將信送進宸王府?」

  宸王那時還當自己勝券在握,卯足了勁在玉華宮上挑釁皇帝。

  他當他的人就在玉華宮下,亦或者京城的各個角落。甚至還沉浸在宋知逸這個絆腳石身亡的愉悅中。

  那時的他,仿佛一聲令下,便天權在握。

  「他……終究還是不信宸王的吧。」魏意拿著箸兒有些蔫兒,一下一下撥弄著碗裡飯,「不然也不會半路反悔,讓我救出陳煜和范琛。」

  宋知逸嘆一口氣,敲敲魏意的箸兒,示意她繼續吃。魏意靜靜地替他夾了菜,才慢慢吃起來。

  只是吃了兩口,她便又停下了,驟然抬首看他道:「你呢?你怎麼就突然身死,現下又成了薛驤了?」

  說起宋知逸身死的事,魏意每每提起,心口都會抽疼一瞬,即便人好好的坐在自己眼前,但她生怕這是夢?

  而宋知逸又覺得,因為此事,十分對不起她。

  他覆上她微涼的手,聲音忽然就沙啞了許多,「那夜與你分開時,我中了毒箭,醒來才從宋公子口中知曉你被捉進了宸王府。」

  「我怕宸王知道了你,也怕他對你不利,所以我進宮面聖,自請北上,妄圖,能在你們入韃靼前尋到你。」

  魏意聽的鼻頭酸楚難耐,不知不覺間便朦朧了雙眼。

  她反手覆上他的的手。


  宋知逸揚起一抹笑,「說起來,多虧了軒朗。若不是他截了宸王的信,致使宸王被蒙在鼓中,我也沒機會以薛驤的名義,調遣宸王殿下養在各州的將士。」

  「那些……是宸王的兵?」魏意心中咯噔一下,難道就不怕他們中途知道內情嗎?

  宋知逸搖搖頭,「當然不是全部,這其中自然有朝廷的兵力,只是以朝廷兵力,斷然不可能與韃靼人抗衡。」

  「所以,這才藉此機會,借了宸王的兵北上,只是他們互不相知罷了。」他說到此處,才又解釋道:「薛驤此人,是宸王暗中栽培的心腹,本該由他率領大軍北上,與韃靼人匯合,妄圖擊潰大幽將士。」

  「不過他冥頑不靈,被陛下暗中處死,便由我頂替他的名,這才一路安然無恙,領著十萬大軍前來。」

  魏意看著宋知逸溫柔的笑顏,嘴唇顫顫巍巍,良久才哽咽地,「那你,你中的毒,好些了嗎?」

  聞言宋知逸當即笑的開懷,不曾想他說了這麼多,她關心的卻是他。

  「不是什麼致命毒傷,北上時就已經好了大半,現下早已看不出什麼了。」

  魏意抹了一把眼淚,「真的?」

  「不信的話,我解開給你看看。」宋知逸說著便抬手欲解腰帶。魏意趕忙點頭,「我信你,瞧你這氣色,確實是好了。」

  她垂首繼續去扒拉微涼的飯,宋知逸則輕笑著看她,看她著急忙慌,卻吃不進嘴裡。

  他看她良久,才驀地嘆一聲,「不過我有一處不太好。」

  「哪裡?」她忍不住抬首去看他。

  「這裡。」宋知逸指指自己心臟的位置,「我當我弄丟了你,這裡疼了許久。」

  魏意看著他溫柔的眸,腦袋嗡嗡的。她從未想過,能從他嘴裡說出這種話。

  好似從這次危機過後,先前的生疏隨著這一路寒風散進了雲端,全部消失殆盡。他好像沒有那麼陌生,也沒有那麼不苟言笑。

  他笑起來是溫柔的,可親的,手掌也是暖的,整個人都是暖的。

  一切的一切,即便他們都不說,卻依舊能心照不宣地知道對方所想。

  宋知逸看著她略有些濕潤的眼,心中微動。她從未在他面前有過柔弱的一面,即便彎刀沒入血肉,也不見她動一下眉頭。

  她是懂他的,懂他從未說出過的話,懂他所想,可於他而言,有些話必要宣之於口,才能讓她放心地,坦然地接受。

  「回京後,我們成親吧。」他捏了捏她的手,還未來的及開心,魏意當即如觸烈火般縮了回去。

  她端坐著,耳尖紅的仿佛要滴血一樣,眼神直直看著宋知逸,卻一動不動。

  「騙你的。」宋知逸瞧著她手足無措的樣子失笑,「此事自當是你自願最好。」

  魏意不言,呆怔著一動不動。

  宋知逸被她的表情逗得忍俊不禁,起身拿了大氅,拉著她走向窗戶,開窗前又將她拉入懷中,用大氅裹的只露出個腦袋來。

  他的下顎就擱在她耳尖處,一開口,滾燙的氣息便呼在了她眼角處,「既然你不說話,那就陪我吹吹風吧,與你一起,做什麼都是好的。」

  魏意腦袋動了動,嘴巴里嘟嘟囔囔說了兩句話,卻被大氅堵住,聽的不真切。

  宋知逸垂眸掃一眼她,不禁笑出了聲,「說的什麼?被風吞了,我沒聽真切。」

  懷中的人身子一僵,良久才仰頭看他,氣息落在他下顎上,「我是說,先前因為二公子出府的事,我,我得罪過宋夫人,且當時……當時……」

  「什麼?」宋知逸低頭,她微紅的臉撞入眸中,讓他恍惚一瞬,不自覺在她眉間落下一吻,「說來聽聽。」

  魏意重新看向窗外,嘆了口氣,「當時宋夫人知道二公子於我有情,現下我又跟你在一起,宋夫人巴不得給我打出去才是。」

  宋府時,宋夫人就已經當她是宋知玄的人了,這下兩人沒在一起,卻和大公子在一起了,這說出去,不得讓宋夫人氣昏了頭。

  誰料頭頂驟然傳來笑聲。

  「你笑什麼?」

  「我笑你,還未過門,就開始擔心婆媳之間的事了。」宋知逸收了笑,面上染上幾分嚴肅,「你可知當初我為何再三問你與二弟的關係?」

  魏意搖頭。在她看來,不過是兄長想替弟弟問個究竟罷了。


  「那時問你,就是在確認你與他之間的情分。你說沒有,我自當相信沒有,所以我才……」

  「真沒有!」魏意激動仰頭,腦袋磕在他下顎上。

  宋知逸伸手替她揉揉腦袋,聲音寵溺,「我知道沒有,不然我幹嘛摟著你。」

  「但是這與宋夫人有什麼關係?」魏意靠著他的胸膛,望著天邊飛過的雲壓,灰濛濛的天,著實沒什麼好看的。

  「自然有關。」他聲音輕輕,好似在哄睡一般,「我認定的事,皆是苦思後才做的決定,這一點母親是知道的。我都要娶你了,想必母親想的通,你與二弟的事,並無事實。」

  魏意點點頭。她知道宋夫人很好,但是摸不准她的脾性。

  宋知逸見她不言,當她不信,便又道:「此事你無需管,都交由我來做便可。」

  「不擔心,你做什麼事我都不擔心。」她輕輕笑了笑。

  宋知逸心滿意足地將人摟進,聲音縹緲,「入夏回京,怕是有一樁美酒要去吃了。」

  「誰的?」

  「薛公子與程妙君。」

  「哦……嗯?」她驀地睜眼,「這麼快?薛大人竟然同意?」

  宋知逸嘆一聲,「這其中自然有許多艱辛,有空我在與你慢慢說。」

  「嗯……」她重新闔眼,「那宸王呢?」

  「府中囚禁。」

  「柳遂昌呢?」她不依不饒。

  宋知逸將她摟的更緊,「被陛下罰去做苦役了。」

  「活該!」她想了想又問,「若是尋到了軒朗,你該怎麼辦?」

  宋知逸不答。

  然魏意卻又自顧自答道:「興許,他就在勉州的某個角落吧……還是不要被找到的好。」

  她又仰頭,想問陸聞,卻被宋之逸垂首堵住了唇。

  微涼的觸感,令她渾身僵硬,心跳仿佛就在嗓子眼,幾瞬都要跳出來一樣。在她快要脫力時,他才順勢將她往上一攬,笑意盎然,「太吵了,陪我看看雪,其餘的便不要想了。」

  她眼見著一片白雪飄在了他的額頭上,又肉眼可見的消散。

  她大概就是那片雪吧,一碰到他,始終是逃脫不了的。

  「我心悅於你。」她最後再說一句。

  頭頂聲音慵懶,「我知道。」

  「看雪。」

  「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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