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落雪烹茶,燈火佐酒
雖然,心如刀攪,但是,感覺到師尊那注視著自己的目光,朱九硬是讓自己不露出任何的聲色。
她心道:「師尊是對的,錯的是我,或許,我的存在,本就是一個錯誤。」
蘇岩確實是在看著小徒弟的神色變化。
他為了書寫這部偽經,也用了半年。
其實,這已經不是偽經了,同樣是一部繼承藍星智慧的無上功法,是真經,只不過,不適用於此世界系。
大家都是聰明人,假的不可能做真,真的才可能做假。
只不知,能否騙過心思玲瓏的小弟子,以及她背後的元嬰期女修和妖皇了?
「九兒看了,覺得如何?」片刻後,蘇岩問道。
「真不愧是師尊,是直指無上大道的功法呢!」朱九抬起頭,向著蘇岩,露出一個明媚的笑。
絲毫也看不出,她此刻的真實心情。
「呵呵。」蘇岩心中,鬆了一口氣,但還是道:「有句話,叫無愛無師,吾更愛真理,你現在也是大修行者了,若有何不妥,一定要明言啊!」
「嗯。」朱九心中五味雜陳的點了點頭。
發覺不知何時,曾經一口一個小孽障、小混蛋的師尊,與她說話,也變得客氣疏離起來。
感應到遠處,朱穗正駕馭著飛劍而來,朱九咬了咬唇,終還是起身道:「師尊剛剛出關,諸事纏身,那弟子,便不多叨擾了。」
她現在甚至有些羨慕起朱穗來,至少她還能在師尊身邊,做個普通弟子,自己卻是被逼一退再退,想再做一對普通師徒,都已成奢望。
「等等!」見她預轉身離去,蘇岩心中,終還是有一瞬不忍,感情超越了理智,開口喚住了她。
「師尊?」朱九疑惑轉頭。
「你距離到元嬰後期,還要多久呢?」蘇岩望著她問道。
「啊!」耳聽得的此言,便如晨輝,刺破重雲,朱九止不住的嘴角上揚。
呆愣了幾吸後,她這才做勢掰了掰手指,一剎仿佛又變回了多年前的那個小孩子,歪了歪頭,笑道:「那怎麼著,也要四、五十年吧?哈哈!怎麼著,也不能跑到師尊前頭去!」
還要四、五十年,所以,距離要用到化神功法,還很遠很遠!
現在,急著用化神功法的,全世界恐怕便只有那個蒙面女修吧?
「怎麼就沒跑到我前頭?你已經跑到我前頭了。」
蘇岩抿了口茶,無奈搖頭:「為師已是元嬰中期,便如此,也自覺還要一甲子,方才能修到後期,伱才剛剛結嬰,便只要四、五十年就夠了,這還沒跑到我前頭嗎?」
朱九眨了眨眼:「那就,七、八十年?」
「去去去,我成什麼了?還要你等我!」
蘇岩這次,是真的揮手趕人了:「你師姐來了,你且回吧。」
「嘻嘻!」朱九再次轉身,此番心情卻已與方才截然不同。
一身白衣的朱穗,駕著青色劍光落下,倆人擦肩而過,依舊是如同過往每一次般,形同陌路,互相之間,未發一言。
只是,朱穗終究是多看了這個平生最厭惡的師妹一眼。
自從她突破到元嬰期以後,自己便再沒聽到過她的心聲了。
也不知,是否是修為上有了差距之故?
就怕她心中,對師尊還懷著不好的心思。
今時今日,她翅膀硬了,對於師尊造成的威脅,也絕非往日可以相提並論。
……
兩望峰,一隻血色皮毛的麒麟,穿行在叢叢茂林之間,奇怪的是,分明皮毛是那般醒目的顏色,途中所遇飛鳥蟲獸卻都視若不見。
它跳上一棵樹冠,遠遠的看到那道紫色劍光落到後山。
「蘇岩,應該已經找到化神法了吧,他閉關前,也曾言,不悟化神法,不出關的。」
「按理,朱九這裡,應當也有一份,畢竟她也已經元嬰期了。」
「我得想辦法幫久久弄到手,靠她自己參悟出來,還不知要等幾百年。」
「只是,隨著小傢伙修為越來越高,從她這裡偷師,也變得越來越難了啊!」
妖皇心血所化的小小血麒麟無奈的甩了甩尾巴。
與蘇岩推斷的不同,妖皇並非朱九的本尊,她是朱九本尊的本尊。
做為本尊的本尊,她並不能看到朱九全部的記憶,最多只能看到一些意識碎片。
而如今,隨著朱九修成元嬰,以及心境的突破,她連意識碎片也很難巴拉到了。
想得到化神功法,還得想別的辦法。
血麒麟不由得心道:「早知如此,自己當年便該讓久久也拜入蘇岩門下,便沒那麼多麻煩了。」
朱九早便懷疑,自己的身邊,有著妖皇的眼線,這次從妖界回山,不動聲色間,也是處處留意,三年來,卻也始終未發現端倪,直至這回聽到蘇岩出關,心境上有了突破,終於是能隱約地感覺到窺視而來的目光。
雖然如此,朱九負手立於紫影劍上,不動聲色的用目光和神識,掃過全山,卻依舊是沒能找到視線主人。
「不過……」朱九心道:「能感到她何時投以視線,也足已。還是先別打草驚蛇了吧。」
又過了半年,朱九終於找到機會,不露痕跡的露了一個破綻,泄露給了妖皇那化神偽經。
……
妖界,君凌峰。
「顧楠依」以那七寶王座為案,將那化神偽經,書寫在了一張獸皮上:「久久,你拿去瞧瞧。」
白衣的朱久久接過獸皮,足足用了三炷香時間,方才讀完,忍不住扶掌讚嘆:「無上法門,直指大道,換我一千年都寫不出來!」
妖皇不由翻了個白眼:「總感覺,你在罵我。」
朱久久:「我說實話,若讓他在這個世界證帝,你還真有可能被壓在下面。」
「如果你是萬古第二,那他很有可能,便是吞天魔帝,史源武帝那一級別的萬古唯一!」
「顧楠依」搖頭:「尺有所長,寸有所短,比來比去沒意義。但是,你能確定這個功法沒問題嗎?我總感覺,那個小乖乖,好像有點兒不乖了!」
朱久久搖頭:「放心,我好歹也是元嬰後期大修士,豈會連這點眼光沒有?」
「嗯,你留神吧,為了你這個天靈根,可是耗費了我萬年的積累,還靠了一點運氣,就指望著你打上樂土呢,可別給我出什麼么蛾子!」
「顧楠依」不放心的又提醒了一句,身形一閃,當即便是回到了那漆黑的樹樁邊上,低頭看了一眼,忽而一笑,以紅袖拂過樹樁,便聽見她的袖中,也不知什麼事物,發出了「哇」的一聲怪叫,原本漆黑的樹樁,頓時便轉為了晶瑩剔透的玉色。當她盤膝坐於其上時,玉輝映嬌軀,原本妖艷邪異的氣質,竟也有了幾分神聖莊嚴。
朱久久瞪大美眸望著這一幕,驚訝的說道:「原來,不老藥沒問題啊!」
「顧楠依」擺了擺手指輕笑:「誰說的?」
「但……」朱久久盯著她座下美麗的樹樁,只吐出一字,便閉口不語,若有所思。
「呵呵,我告訴你,這世上,唯一的一株真正的不老藥,就是原月主手裡的那一株,它便是奇醜無比的。」
「神藥生出來,也不是天生想要被吃的,為何非要仙氣瑩瑩、霞光綻綻呢?」
「反倒是,長成這副模樣,勾引人來吃的,大多都有問題。」「顧楠依」拍了拍身下的樹樁:「只是這世上之人,總難免好美厭丑!」
「不老藥真的有問題!」沈宵雪看著這一切,心一沉再沉。
沒想到,這個妖皇,竟然還能隨意變換這個醜陋樹樁的形態。
現在,她唯一期盼,君凌山上的這個樹樁與神霄宮禁區中的玉蟾樹不是同一類。
這樹樁僅僅是妖皇拿來誆騙朱九的。
只因,前世今生,她都是那個最不希望不老藥有問題的人。
擔憂蘇岩的安危只是一方面,還有當初,她千方百計,甚至不惜以女兒相要挾,逼著蘇岩吞下不老藥的那一幕幕。
若這真是妖皇亦或是樂土之主部下的一個局,那她又要如何自處呢?
……
瑞雪豐年,爆竹噼啪。
隨著朱穗和朱九,門下弟子越來越多,神山上過年,倒是越發的熱鬧了。
她倆倒是沒怎麼再收徒,尤其是朱九,以往總喜歡到處撿仙苗回家的她,這些年卻沒再收一個弟子。
只是她倆的門下,收的四代弟子,五代弟子越來越多。
到今年,蘇岩嫡傳倆個弟子,創立的氣宗心宗兩支加在一起,已超過了八百人。
這一年,是他被沈宵雪帶來小崑崙的第九十八年,再過兩年,便又能摘不老藥了。
某人依舊沒有出現。
現在,蘇岩也是有些不敢確定,待到兩年後,不老藥成熟時,她會不會來了。
距離朱九結嬰,蘇岩推演出化神功法,也又過了好些年頭了。
去年,苦修不輟的朱穗,也終於結嬰成功,稍稍趕上了天才師妹的腳步。
今年過年,臉上的笑意,也明顯多了不少。
蘇岩便如大族的老祖宗般,坐在最上首,望著下方一派的熱鬧。
若當初,非逼著倆個徒弟分家,便看不見有這一幕了吧。
「師尊,這是徒兒自釀的夢遊春,你嘗嘗!」
朱九給蘇岩捧來一壇酒,拍開封泥,頓時酒香滿山。
玉手輕轉,翡翠色的酒液,頓時化為一條細線,落入杯中。
「九兒,我發現,你泡茶釀酒的手藝,比你的修為精進的更快啊!」
蘇岩端起酒盞,鼻端也不由得深吸了一口。
只覺酒香還要更勝史源界最出名的醉天仙。
「師尊,快嘗嘗嗎!」朱九一雙墨瞳中,浮起一抹笑意,又推了推蘇岩。
師尊說的不錯,這些年,在師尊身邊的日子,描述起來,便只有八個字一一落雪烹茶,燈火佐酒。
她雖然明白,師尊心中,已經對她與妖皇的關係,生出了疑心。
但既然師尊面上待她,依如往常,她便也裝作糊塗。
每日過著嚮往的平凡師徒的生活,差點忘了這世間還有一個妖皇的存在。
師尊寫下的那捲化神偽經,她也讀過無數遍了。
雖然功法有問題,但那個元嬰期女修要發現問題,恐怕最快也要一甲子後了。
屆時,她與師尊,肯定有一人能突破化神,縱使妖皇爆怒,也能應付。
不過,還有一事,是她心頭解不開的心節。
那便是不老藥。
眼見不老藥成熟之期漸漸臨近,每分每秒,都在催她進入禁區。
只是,因為對眼前美好光陰的貪戀,才一直拖到了現在。
但再怎樣拖延,終歸也只剩下最後兩年了。
然而,這世間事,變故總會比你預料的更快到來。
明天與意外,明天先來,是僥倖;意外先來,卻是一種必然。
大殿中,朱九正看著蘇岩端起酒杯,卻是忽然一怔。
許久沒出現的妖皇又出現了!
她,又在注視她。
「此時看我作甚?」
便在朱九心中驚疑之間,便見面前,剛剛飲下一口夢遊春、面露回味之色的師尊,手腕忽的一抖。
「砰」的一聲酒盞落地。
在眾人眼中,幾乎無敵、從未受過傷、真仙一般的白衣道祖,這時竟是捂著心口大口吐起血來。
「師尊!」
「師祖!」
「大主祭!」
「啊啊啊!」
……
現場,頓時之間,亂做一團。
「是你!你給他喝了什麼?」
無垢無瑕連忙上前照顧蘇岩。
朱穗則是直接祭起了青鎖劍,朝著朱九斬去。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師尊!」
朱九這一刻也是心神大亂,差點真被一劍砍下腦袋,最後關頭,才躲過一劫。
而下面她們的一群徒子徒孫,眼見倆位祖師都動手了,一時也都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朱穗此時可顧不了那麼多,眼見她一手劍訣,一手雷訣,就要來開個大的。那邊的蘇岩,總算是穩住了體內爆動的真元,強提一口氣,出聲呵止:「通通住手!」
「師尊!」朱穗停下動作。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他身上。
「不是酒的問題。」蘇岩掃了一眼小徒弟,朝著眾人說道。
此言一出,凡是朱九門下,全都鬆了口氣。
除了她本人。
朱九怔怔的愣在原地,臉色看起來,比剛剛吐血的蘇岩,還要更加慘白。
從蘇岩方才看她的那一眼中,她看出了,師尊並非如他口中宣稱的這般毫無懷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