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魔石不能成鏡 魔心可以成鏡嗎?
此時,沈宵雪,蘇雪,柳珍珍三人,眼前場景忽然一變。
出現的是一間典雅的閨房和一個歪靠在榻上的嫵媚女人。
她長著與妖皇一樣的臉,氣質卻是迥然不同。
「呵呵,這個神霄王,還真是有意思,這半成品心象中,居然有那麼多床笫之事!」
「真正心象大成時,我便不信你不抹掉!」
「哈哈,原來他害羞時是這樣子!」
「好有趣的故事,愛聽,多說點!」
「誒,他也愛貓嗎?我也愛貓!」
一身黑色薄紗的顧楠依,歪在一張貴妃榻上,眼前閃過的是一幕幕,沈宵雪與蘇岩之間相處時的場景。
這些都是沈宵雪準備拿來繪製心象的材料,是她與之蘇岩相處之中,印象最深的回憶。
當初為了擺脫顧楠依,直接便將半成品的心象塞給了她。
直接,讓這個魔女,將她倆的過往,看了個七七八八。
而這一切,此刻通過模擬器,又展露在了沈宵雪,蘇雪和柳珍珍眼前。
不過,沈宵雪她們此時,所見的也只有榻上的顧楠依,以及聽到她的喃喃自語。
至於她口中,沈宵雪心象中的場景,卻是沒有看見。
但饒是如此,也讓沈宵雪心中,又羞又惱。
什麼床笫之事云云,她的心象中,怎會有那種場景?
還有你看就看了,點評什麼!
雖則屋中,現在只有你一人。
又豈不聞,時時刻刻,在目不能及、耳不能聞處,都可能會有一隻隻眼、一雙雙耳,審視著伱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嗎?
此時,沈宵雪也已經知道了,這夢境並非只投影給自己一人的,一想到若是此時彈幕開著,會有怎樣的評論,她便恨不能拿針將那張誘人的紅唇縫起來。
還有這個夢境是怎麼回事?以往不都是很有邏輯的麼,這一回為何會突然從小崑崙的靜室,跳躍回到史源界的魔女這裡?
「娘親!」
相比起沈宵雪的驚疑,蘇雪卻是雙眸大亮。
相比起小崑崙的那個妖皇,她一眼便是認定了,眼前這個方才是她真正的娘親。
眼前的這個顧楠依,讓她一眼便覺得親切。
香閨中的顧楠依,卻是絲毫不知,自己正被三雙眼睛看著。
七日七夜,都在翻看著心象,不時的點評一句,聽得沈宵雪火冒三丈。
「奇哉,這世上,竟有這般,沒中情蠱,卻勝似中了情蠱的人!」
沈宵雪:「我的人,你想幹嘛?」
「我本以為,你與她之間,縱不美滿,也總有五分甜,五分苦,不曾想,卻是一分甜,九分苦。「
沈宵雪:「那也比你這一分真,九分假的魔女強!」
「沈宵雪,實非良人,便該孤獨終老。」
沈宵雪:「閉嘴,或許天下人都有資格說這話,就你不配!我縱使萬般不好,也及不上你萬一。」
「後悔了,那時便不該放他過去。不知你現在又過得怎樣呢?」
沈宵雪:「拜你所賜,很不好!」
「也不知你身在何處?全無消息。」
……
「嗯,用那門因果相系、因緣聚合的混沌寶術,當能以一縷真靈化為分身,找到他。」
顧楠依忽而雙眸一亮,軟成一攤泥似的嬌軀頓時便從貴妃榻上坐起。
「嘻嘻,你說喜歡,白髮紫瞳的少女,她不願給你,那我便,送你一個好了。」
「不知這世上,可曾有過,如你愛她這般,全心全意愛你的女子?」
「她當在第一眼見到你時便心動;當知冷知熱為你添衣;當心疼你當成全你;當聰慧靈秀;當你的左膀右臂;不因剛愎無能而牽累你,當燃燒自己,為你照亮前路。」
「雖然如此,卻還是不能擠進你心底吧!只因,沒能在那個不良人之前,遇見你。」
沈宵雪:「好煩,你不過是魔君的牽線木偶,戲怎麼那麼多?」
場景中,一晃就是三年後。
顧楠依分身法大成,她的氣息卻衰落了一大截。
分身需要投入自己的一縷真靈入輪迴。
這縷真靈,往往都只有本尊真靈的萬分之一,乃至十萬分之一。
畢竟,分身不點燈,誰又會投入太多呢?
但顧楠依的這次分身,卻是分出了她全部真靈的十分之一。
這縷聖人真靈,隨著混沌寶術,被因果之線牽引,竟是穿越了世界系,結胎在了蒼月國王后的肚腹中。
這便是,名為朱九的小公主,降世的源起。
……
「三十年恍然如夢,原我只是機關木頭人!」
嘆息悠悠。
兩望峰,寂靜無人的後山,朱九緩緩睜開雙眼。
在她頭頂,一個可愛的元嬰靜靜漂浮著。
但在元嬰之上,卻可見一條金鎖,一頭連著元嬰,一頭伸延向不知盡頭的虛空深處。
元嬰期便等同於武道的亞聖。
亞聖點燃命燈,照徹前塵,元嬰期也同樣能看到前塵。
朱九早在兩年前,突破元嬰時,便看到了這條金鎖。
那時,她還只是如其他的分身一般,知道了在自己身後,還有著一個主人公。卻不知宿命,亦不知源起。
而結嬰後的這兩年,蘇岩閉關,她卻也什麼都沒做。只是日日在兩望峰頂磨石。
有弟子來問師尊為何磨石,她只道為了磨石成鏡。
縱使她心宗門下,都是聰敏過人之輩,卻也不懂她話中之意。
磨石安能成鏡?
然而,朱九名為磨鏡,實為磨心。
她一直記得,蘇岩洞府外的對子。
我心如明鏡,塵來塵不留。
我心如流水,水流葉不流。
這兩句,一直是蘇岩門下的煉心法門。
當然,口中說來簡單,真正能達到這一境界的,據朱九的觀察,也便只有師尊和自己倆人。
便連朱穗也還差了不少。
而即使是朱九本人,也是在服用下忘情花後,方才徹悟的。
兩年前,發現自己元嬰上纏縛的金鎖時,朱九便是想將心中的鏡子磨得再亮一些,試試能否以此照清楚自己的宿命。
這一磨,就磨了兩年。
雖然,兩望峰上,每一塊石頭,都被她磨得光滑如鏡。
但石頭依舊是石頭,還是不能拿來當鏡子用的。
與此同時,她心中的那面心鏡,也確實被磨得越來越澄明,但卻是依舊照不到她想要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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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日,門下弟子前來稟告,師祖出關了。
那一剎,便如一道驚雷,轟砸在被她磨礪了兩年的那面心鏡上。
「嘩啦」一聲,心鏡破碎,萬物消失,一瞬頓悟。
不由得便是將手上石頭一丟,大笑搖頭:」沒錯,磨石不能成鏡,磨心又怎能成鏡呢?」
「心中,又哪裡真的有面鏡子呢?」
「師尊說鏡子,不過是比喻以己心照萬物,莫將妄念,遮了鏡面。」
「但,實非我心映萬物,而是萬物映我心啊!」
「或許,師尊說的也沒有錯,在元嬰之前,心難轉物,此時是我心如鏡映萬物,但在化神之後,心能轉物,那便是萬物如幕映我心了。」
「元嬰期,則是正好夾在兩者之間。」
雖然,朱九不會好意思承認,但此即,她的道心,實則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超越了蘇岩。
不僅僅超越了蘇岩,也超越了她的本尊顧楠依。
於是才能一朝頓悟,通曉宿命,知所從來。
看到了自己誕生的源起。
原是緣於那個女人的意難平!
名為朱九的這個我,是本尊,送給師尊的一場夢嗎?
亦或是,本尊送給她自己的一場夢呢?
此時,朱九在回憶起少年時,第一眼見到那個人時的一眼傾心,一切都有了答案。
不過,她倒也不怪本尊。
即便沒有她的安排,自己也會愛上師尊吧?
天上若有十斗月光,他可獨占九斗。
這樣的人,豈能叫人不傾心於他?
縱使沒有本尊安排,也不過是讓這份心動,來得更遲一些罷了。
此時,她那雙原本在服下了忘情花後變得漆黑的雙瞳,竟是重又泛起了瑰麗的紫色。
在突破到元嬰期後,她早已能擺脫忘情花的影響。
其實,忘情花本不能忘情。
若有人自詡情深,卻能被一株草斬斷情絲,那恐怕所謂的深情,其實寥寥。
忘情花能做的,只不過是將她的心翻一個面,將那些刻於心頭的一筆一畫壓在底下。
如忘情……
但,又豈能是真忘?
在朱九突破到元嬰期後,她便是能隨時將翻過去的心,再重新翻回來。當她用紫瞳觀世間時,縱使是面前冬日的樹也重變得風流。
猶記得,師尊一席白衣,立於雪中,談指間,枯樹開花。
便見大雪中奼紫嫣紅,花團錦簇。
或許,修仙的意義,不僅是長生路,也在於能隨時隨順心意,改換人間。
冬日賞花,夏日賞雪都成了可能。
「但師尊既然想我斬情絲,那我便讓他看斬情絲吧!」朱九口中喃喃了一句,一雙紫瞳,當即便是重又轉黑,心如槁木,如冷澗,如死灰。
隨之,面前的枯枝,也變得了無生趣起來。
思緒也從師尊身上,飄到了本尊那裡。
剛剛,她也看到了,自己的本尊,長著一張跟妖皇一樣的臉。
那已經不能說像了,就是一模一樣。
一樣到了,說她們是親姐妹,都沒人信的地步。
「那麼,妖皇也是本尊的分身嗎?」
「不,恐怕要反過來,本尊才是妖皇的分身吧?」
可惜,她也只能照見自己的前塵,卻不能照見本尊的前塵。
白髮黑瞳的少女,目注著眼前枯枝,面沉如水,一時間怔然不語起來。
而沈宵雪她們,此時也方才明白,之前所見的顧楠依,原只是朱九明心見性後,望見的前塵。
……
「恭喜師尊出關!」
半日後,朱九來到了蘇岩的鳳七峰。
見到三年未曾謀面的蘇岩,雙眸一亮,一雙墨瞳差點又恢復紫色。
「九兒,早先便聽到你結嬰了,見到你才發現,修為比我預想的還要深湛。」蘇岩微笑著審視著她,說道。
朱九:「只盼能為師尊分憂!」
蘇岩:「你的氣質變化很大,可是心境上又有突破麼?」
朱九卻也不避諱,點了點頭,將自己這兩年磨石頭的感悟和盤托出。
蘇岩認真聽了,沉吟良久,方才吐出兩字:「很好。」
這一刻,他也是意識到了,朱九在道心上,恐怕已然超越自己了。
她剛剛所言,蘇岩心中認同,卻不能如她一般頓悟。
心地上的修行,絕不是通曉一兩句文字便可以。
需要頓悟,更需要漸修。
朱九在山上磨了兩年石頭入境了。
但換做旁人,也可能磨個兩百年都不行。
但此時,蘇岩在為這個小弟子高興的同時,卻也是不由得冒出了那樣的念頭。
妖皇手下已經有一個天靈根了,竟還有九兒這俱道心超過當世所有人的分身!
難道,她的崛起,真的是這浮世之海的天下大事?而自己只是她崛起路上的炮灰嗎?
「師尊,可是已經找尋到化神之路了?」
朱九嘴角淺笑,低頭為蘇岩泡茶。
原本披散的一頭白髮,此刻紮成了垂跪髻,在他眼前,搖啊晃的。這麼看,她是真的長大了,像是一個小婦人了。
火紅的茶葉,在茶湯中片片舒展,猶若鳳凰展翅,將茶湯都映成了剔透的瑪瑙色。
這種鳳凰茶,還是當年,她築基期時跟朱穗倆個下山歷練時發現的。
飲一口,會從四肢百骸中冒出暖意,長久不散。
她將之帶回山,獻給師尊,想用這個,代替師尊常日愛喝的翠茶,充散些他身上的清冷。
這不覺間,師尊竟也已飲了這許多年了。
就像一幅畫,上面大半都被神霄塗滿,可她總算也在邊邊角角處,畫上了幾片花蝶。
只不知,本尊看到後,能否滿意?
「已找到了。」
在一片飛騰的鳳凰狀霧團中,蘇岩的面容,也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從儲物戒中,取出了一卷經卷:「九兒,你現在也是元嬰了,不若也替師尊參詳參詳,看看有何不妥。」
不是大黃庭,而是後來寫的那另一部化神功法。
蘇岩為了編這個,足足晚了半年出關。
……
朱九用了半炷香時間,讀完了這部化神功法。
讀懂經意的一剎,便是此時正處在忘情花帶來的墨瞳狀態下,朱九還是感到,自己的心裂開了。
縱經文精妙絕倫,無懈可擊,但方才明心見性的她,卻仍是直覺的感到,這,恐怕不是真正的化神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