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許狸九來說,必須要掐滅星神出現的一切可能,她方才能安心。
當然,這已經是剛重生時的雄心壯志了。
此時此刻,自然一切休提。
蘇岩卻道:「不,我的意思是,土壤和水源,也都變了。」
蘇岩的語氣嘲諷,三分對著許狸九,七分卻是對著自己:「這一世,我跟她都不是道侶了,也不會再有星神。」
「你帶著他們幾個,不過是為著一種本就不存在的可能,白送了卿卿性命。」
「什麼!怎麼可能?」許狸九完全不信,眨著一雙貓眼:「剛你召喚出的那群女帝,還不是一口一個夫君嗎?」
蘇岩:「……」
許狸九:「她還說……」
「咳咳……」
清了清嗓子,當即便是摹仿著沈宵雪的聲音道:「夫君,我追逐你,不僅會上九天下十地,也會窮古今,溯史源,搜遍每一條支流,撿每一粒微塵,你藏不住,也逃不了的!」
她的記憶力好,過耳不忘,竟是將那混沌沈宵雪的話,一字不落的重複了一遍。
許狸九:「你說,你們這一世,不做道侶了?」
蘇岩:「……」
許狸九:「她還說……」
「夫君,這一世,你與我,一定要活的光明圓滿,不留遺憾。」
還說:「要與你分半壁王座。」
「還說,不想回去,面對沒有你的世界。」
……
「難道,這些都是假的?」
「這要不是生死榮辱,綁了三生七世的道侶,能說的出來?」
「呵呵。」許狸九冷笑兩聲:「就算,你想打擊我,也不用編這種謊話,把我當傻子吧!」
「那些當然都是真的。」蘇岩淡淡道:「但也都只是舊日遠影。」
無論是少女沈宵雪,少婦沈宵雪,白髮沈宵雪,混沌沈宵雪……
蘇岩都不懷疑她們對他的執著。
但是,如他所言,這也不過是舊日遠影罷了。
在前世,後頭證帝後的她又是如何呢?
她說,窮古今,溯史源。
但事實,連三,五百年都沒有,便親手終結了自己的性命。
「舊日遠影。」許狸九眨了眨一雙貓瞳,若有所思:「可每個人,不都在追逐那些舊日遠影嗎?」
「是的。」蘇岩點頭,卻又道:「但舊日遠影,終是抓不住。」
「而追逐之人,也總有累了,不得不放手的時候。」
許狸九:「我總感覺,你在影射我。」
她的眉頭,不由得便是蹙成了一團,又開始長吁短嘆起來。
說來,她為了前世,忙忙碌碌,不也是跟著舊日遠影起舞嗎?
結果就別提了,自己跳到了坑裡!
生生的以一己之力,將高高在上的帝君威嚴拉下了一個層次。
蘇岩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跟第三者,多費口舌,不過徒勞。
蘇岩:「再講講你的上一世。」
許狸九:「你要我從何說起?」
許狸九心道:「本姑娘上一世,做為不靠武力,靠著腦瓜子證道的武帝,人生也是一部傳奇,若要從頭到尾說,那怕要說一百年嘞!」
沒辦法,能大書特書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不過,蘇岩對她的人生經歷,卻是沒有任何興趣。
他只想聽到一些與自己有關之人的消息。
「但……」
思維至此,他卻是忽而又有些出神。
只因他發現,在前世,他所掛念之人,大多數,竟已都走在了他的前頭。
唯一懸念的小女兒,現在,蘇岩也知道了她已登上了星空至高的王座。
至於,她會否在萬古洪荒,滄海桑田,天地巨變中,因踽踽獨行而寂寞?
會否高處不勝寒?
這些,便不是許狸九能知道的了。
最終,蘇岩只道:「那便,從史源界神霄歷五年開始說吧。」
「講講史源界,講講原月主,講講某人,嗯,神霄……」
「你知道多少,說多少吧!」
「神霄歷五年???」
許狸九聞言,一臉茫然。
那是個什麼特別的年份嗎?
諸天之中,每個大世界都有自己的曆法,每一年,也都發生著各自的故事。
一般而言,一個大世界中,即便是王朝更替,聖地崩頹,血流漂杵,生靈塗炭,也難在塵沙世界中,掀起丁點波瀾。
除非是有準帝隕落,才有可能引來諸天大能的目光。
只不過,這樣的注視,通常時候,多是不懷好意的。
所以,蘇岩此時口說的神霄歷五年,對於許狸九而言,實在是一個太過平平無奇的年份。
為什麼不是神霄元年?那好歹是神霄女帝證帝的日子。
許狸九自然不會知道,那一年,乃是一個小人物的死期。
在前世,許狸九甚至不知道,蘇岩這個神霄女帝的帝後,星神的父親,早已死了。
史書上,只留下了他失蹤的記錄。
許狸九想了想道:「那就從,神霄歷十年講起吧。」
「那一年,神霄女帝隕落了。」
蘇岩:「???」
他的一雙瞳眸,瞬間睜大。
此時此刻,第一個念頭是,到底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還是許狸九的這張嘴有問題?
「你的記憶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你說,沈宵雪在神霄歷十年就死了?」
蘇岩轉頭望著少女,眉頭緊皺。
這算算時間,那不就是在自己死後五年嗎?
合著前世,某人也就比他多活了五年!
蘇岩怎麼也沒想到,作為天命女主的沈宵雪,竟然在證帝之後,電光火石的就掛了。
這她這麼多年苦修求了個什麼?
她,還有自己,被迫為這條帝路所付的代價又算什麼?
證帝就證了個寂寞。
「誒,我當然不會記錯了。」聽到蘇岩的質疑,許狸九不由得便是鼓起了小臉:「你可知,本姑娘前世時證道後的帝號是什麼嗎?」
「是什麼?」蘇岩隨口問道。
許狸九纖細瑩白的下巴微揚:「是不忘女帝。」
「我此生所見,無論人事物,還是文字,直至百千年後,都不會有一幕一人一字被忘卻。」
「喔,玄幻版的王大小姐嗎?」蘇岩聞言,只是挑了挑眉。
「哼。」見他臉上神色,並未曾有多大變化,許狸九一時間,也有些意興闌珊:「不過,你會懷疑,也不奇怪。」
「神霄隕落時,當時十方諸天也都是大震動。」
「因她重寫了歷史,乃是有史以來,最快隕落的帝境。」許狸九回憶著說道。
許狸九記得,那會兒,她還只是琉璃境裡一個小小的亞聖呢。
當時,在距離史源界遠隔著重重界海的琉璃境,上上下下,也都在議論此事。
她記得,那時,因魔君而起的樂土之劫,還未開始。還沒到帝君如雨般隕落的時代。
那時候,幾萬年都未必會有帝星墜落。
每一位帝君的消逝,都萬界同悲。
故此,神霄的隕落,仍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而她隕落的過程,也是被人廣為提及。
許狸九回憶著說道:「若說亞聖有九條命。那麼,帝君就至少有九十九條命。
一般而言,並不會輕易隕落的。尤其是在自己的國土中。
她們在自己的國土,有著天道庇護。
即便是實力比之強出很多倍的先輩帝境,也很難做到,在它方世界,斬殺那裡的帝君。
但是,神霄那一次,是在天外異域,遭遇到了原月主。」
「小六子……」
蘇岩皺眉,閉嘴改口:「原月主,為何要殺她呢?」
許狸九瞄了他一眼。
「這我就,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了。」
說完,卻還是瞄了他一眼。
「我只知道一些野史喔。」
蘇岩想問:「你瞅啥?」
那小眼神,跟打量什麼妖孽似的,看得蘇岩很不爽。
蘇岩道:「野史也行,說來聽聽吧。」
其實,他心中,已經隱約有了模糊的猜測。
如果沒有其他說得通的理由,那麼,兔兔殺沈宵雪,難道是因為自己?
只是,他依舊覺得荒唐。
實話說,自從捕捉到許狸九以來,從她口中聽到的所有,都讓蘇岩覺得荒唐。
原來在自己死後,世界竟會是這種走向嗎?
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死的都輕如鴻毛。
因為你的離開,這個世界,並不會有任何改變。
蘇岩覺得自己也不例外。
他算什麼?沈宵雪被廢的帝後?
可笑!
然而,許狸九這個重生者,卻是告訴他。
「你死後,你的女兒,成了至高無上的星神;
你養的寵物,斬了女帝!
究竟是他這塊平庸的石頭,走了狗屎運,混進了珠寶堆里?
還是他這隻蝴蝶,走了狗屎運,扇一扇翅膀,真的引發了一場雪崩呢?
蘇岩更願意相信是前者。
然而,許狸九卻是說道:「野史啊!」
「那就不得不又提到你了。」許狸九揪了揪自己的貓耳辮,一雙貓瞳,目光異樣的打量著他。
「其實在當時諸天大能們,對於第二代的原月主的來歷,都所知甚少的。」
「那也是一個謎。」
「只知她是,第一代月神的第六十九位帝姬。」
「至於她是如何篡位的,以及篡位之前的經歷,全都是一片空白。」
「但是,因為她對於星神特別的青睞,所以,就有一個傳說。」
「那就是,星神,其實是,她的私生女。」
「是你出軌沈宵雪,和原月主生下來的私生女。」
許狸九再次用那種打量妖孽的目光打量著他。
「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麼,神霄女帝和星神,雖為母女,卻並不如何親近。」
蘇岩:「……」
蘇岩:「什麼鬼?」
「這什麼無稽之談?」
蘇岩沒想到,他都已經死了,居然還要蒙受這等不白之屈。
有一說一,前世時,他就只跟兩個女人有過關係。
和楠伊的開始,那也是在跟某人結束以後。
在被某人休夫以前,他對於某人,可以說,身心上,都是絕對的守身如玉的。
雖然有著納蘭燕,朱九,柳珍珍,這樣的蝴蝶環繞。
如蝶逐花。但,花卻從未,為蝴蝶回眸過。
出軌之說,又是如何談起?
更何況,對象還是那隻兔子!
這就更離譜了!
蘇岩很生氣。
對於自己與兔兔,那完全就是亦寵亦友的關係。
最初時,六九是他的兔寵。
後來,他成了六九的人寵。
這樣純潔的關係!純潔的纖塵不染,至始至終,竟然也要被人潑污水!
「嗯嗯嗯。」
許狸九也是連連點頭道:「我也覺得是無稽之談。」
「畢竟,像你這樣,沒有修為,中看不中用的大花瓶,能被神霄傾眼,已經是走狗屎運了,若說能讓原月主那等存在,也沉迷美色,未免有說夢話的嫌疑。」
「再說。」她瞧著蘇岩的臉,一張檀口,也是忍不住的嘀咕道:「若論美色,我看著,你也不過中人之資吧!」
不過,在話落之後,少頃,她卻也是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小嘴。
她也沒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就說出了心裡話。
望著蘇岩那好像古井無波,又好像變得可怕了許多的臉色。
這才想起,此時此刻,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當即連忙轉移話題,說道:「這些也許都不可信。」
「不過有一點大家是公認的,那就是,神霄的隕落,背後有魔君的影子。」
蘇岩並不在意許狸九怎麼看自己,與前世時,那些明里暗裡的冷嘲熱諷比起來,根本不痛不癢。聞言只是問道:「哦,為何有此公論?」
對於魔君,他的心中,也是有些忌諱的。
許狸九悠悠道:「諸天浩劫,風起史源。」
「因為,魔君所掀起的樂土之劫,便是從史源界最後一位武帝,神霄女帝的隕落開始的。」
「隨著,沈宵雪的隕落,以及竹朝華的離開,偌大的史源界,已經沒有了能承載天命的法器。」
「由此,這個最古老的大世界,真正變成了,眾多大能者眼中的肥肉。」
「哦,我這麼說,你能明白吧?」
蘇岩點頭。他明白許狸九話中之意。
一個世界的天命之子,需要天道賦予其氣運,護持其成長,但反過來,天道也同樣需要天命。
天道就像一個被歷代武帝,更改過無數次的程序。
但再完美的程序,也會被人找到漏洞。
缺乏頂尖強者的大世界,在諸天大能眼中,都只是盤中餐。
區別只在於,消化所需花費的時間多寡。(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