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未盡之事
通過天眼的傳訊清晰入耳，姜潛捏緊領間的紐扣，嘴角含著冷峭的笑：
「這真可謂是無心插柳，歪打正著啊……」
說著，姜潛的目光忽然聚焦一處，惡魔分身以雷擊之速攜眾詭驟臨！
緊接著是連續而緊密銜接的招式蜂擁而至，在熔岩地獄般的狹隙中掀起了陣陣驚濤。
至此，岌岌可危的熔岩灰層終於不支破裂，極限高溫與熔岩一同由那缺口處灌入，卻又肉眼可見地被無形之牆阻隔。
與「無形之牆」同時現身的，還有一道近乎透明的半獸人身軀。
那半獸人身似猛虎直立，大小如牛，背負翅翼，他單手支撐著無形之牆緩緩起身，縱觀其通透的身體，唯有「雙眼」的部位是一團漆黑。
「呵呵呵，你是怎麼看出的？」
原黑盟盟主、「窮奇」牌六態概念體持牌者「赴冥」終於見形。
雖是似虛非實的形態，但其投射出來的能量結構投影意味著——他就在那兒！
「我想你的概念力應該是某種精神操控技術。」姜潛謙虛地說道。
實際上在官方保密級別極高的文獻記載中，黑盟盟主赴冥的概念力被標記為「欺詐」！當然，這是根據官方以往情報人員的調查及戰鬥經驗總結而來，並非板上釘釘。
那麼姜潛何以這樣說？
他又是如何看穿對方蹤跡的呢？
但見姜潛打了個響指，別針的偽裝效果消除，露出戴在頭頂的復古無舌筒帽。
它的功能很有針對性，能豁免所有入侵、窺探思維的能力，記錄被攻擊次數，以及——追蹤攻擊的來源！
於是，這頂原本是為了戒備忌銘「心之眼」的道具，歪打正著地幫姜潛錨定了當前敵人的位置。
也即是說，連同姜潛接收到的天眼傳訊，都可能是對手用於混淆視聽的手段，所以筒帽記錄了「攻擊」，但並沒有顯示攔截成功。
「哈哈哈……有意思！」
「窮奇」赴冥勾著背大笑，一雙混沌的「瞎眼」瞥著姜潛道：
「可惜，可惜！你辜負了我的好意，升神儀式的核心陣眼確實就在熔岩湖下，我把你引下去，是為了……讓你這走了『龍』運的毛頭小子見識見識『真正的世界』，呵呵……」
赴冥的笑聲愈漸深邃，一種不祥的預感自姜潛胸中升起！
而隨著一波更加劇烈的熔岩動盪，無舌筒帽再次記錄了來自「窮奇」赴冥的「攻擊」！
姜潛本能地向後，借用對方的惡意凝聚磁斥力試圖拉開距離，但實際上「作用」已經發生——靈視視角下，姜潛看到自己的能量結構在無形的衝擊下產生了裂痕……
冷靜，這可能只是他投來的幻象……他下意識這麼想，但身體卻「誠實」地感受到了變化。
與進化副本後觸發的進化巔峰體驗截然不同的是，當下這個瞬間的體感是極為負面和糟糕的，而且越來越糟：就像有什麼東西潛入了血液，然後隨著血液流經四肢百骸，遍布了身體的每個角落，並在剛才的那一瞬間發生了「爆炸」……
即便姜潛的體質有著獨特的疼痛反饋功能障礙，但對此番不明攻擊仍然一言難盡。
尤其是他根本無法分辨自己能量結構所面臨的危機是否屬實。
「不用懷疑，那是真實發生的。」
赴冥已重新融於「無形」，但這並不妨礙他的聲音清晰傳至姜潛耳中：
「當你通過『界』的瞬間，你的能量結構不可能完好無損！」
「通過『界』……什麼意思？」
姜潛發問的同時，驚訝地意識到，自己能量結構的「裂痕」已經導致了他的超物種力量系統幾乎陷入了癱瘓！
這大概是能量結構的自體保護機制，當能量運載的管道斷裂，遂緊急「中斷」供給，以防受損的結構在高頻能量的衝擊下全面崩潰。
合理是合理，但這也將導致姜潛本人直接兵敗魂消！
「呵呵，意思就是，現在獻祭人的身份換了……無論從哪個方面看，你都比你的兄弟更符合儀式的預期。」赴冥的話音中含著滿滿的惡意。
與此同時，又一道無形的攻擊進入了姜潛的防守範圍。
「承蒙抬舉，我謝謝你啊！」
雷鳴爆響的瞬間，姜潛傾身避過，同時啟動了來自隱藏「龍」牌的絕地反擊技：狂怒。
【狂怒：短時間內力量的集中爆發，無視肉體傷害及精神打擊，直至擊殺目標，持續時間5分鐘。超時後，狀態將迅速衰減，重傷狀態下使用時存在暴斃風險。】
姜潛確定自己不能坐以待斃，哪怕冒著能量結構崩潰的風險，也要避免落入對方的算計！更何況在他看來，主動提到「龍」運的赴冥擺明是看中了他身上的「龍」。
狂怒起勢，姜潛雙牌的超物種能力即刻回歸！
隨著大量遍布周遭的詭異活體鋪路，姜潛輕鬆化入雷龍，沿熔岩湖深處貫穿而去，一頭沉入一百四十七米深處。
此番動作並非是聽信了赴冥的說辭，而是來自詭異活體的反饋。
姜潛準備賭一把，用終結升神儀式法陣的方式來終結赴冥對自身的覬覦。
他推測，能夠對自身能量結構施加影響的並非是赴冥本身的能力，而是來自於升神儀式的法陣，以及法陣所連接的能量源頭。
眼下，臨近目標位置時，姜潛的左右手已經握住兩件至關重要的道具：
左手為蟲族奉若至寶的神職道具「3D列印雞」，此道具曾在異變治癒技術普及時發揮了重要作用；右手握的則是從左手3D列印雞中取出的另一本「無字天書」！
沒錯，守序官方在行動前已經設想過無字天書被奪的風險，為此特意從蟲族調來道具3D列印雞，持續輸出無字天書的「副本」。
此刻，姜潛就是要迎難而上，越過「窮奇」赴冥的防線，出其不意地攻破核心陣眼！
一聲嗤笑響在姜潛耳畔。
不祥的預感再次撞擊姜潛的意識，然而已經遲了。
狂怒開啟的時間還不足數十秒，他的能量結構中的裂痕被猛然撕裂得更大！
姜潛下意識地凝神注目，靈視視野中的能量結構正在以顆粒度極細的視效展現「能量坍塌」的過程……
「不用掙扎了，結果已不可改變。」「窮奇」赴冥的聲音再度入耳。
這個瞬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姜潛的能量結構以不可逆的進程持續毀壞……
「咳……」這種從內部撕裂的破壞終於到達不可忍受的地步。
狂怒失效。
姜潛停滯不前，漂浮在熔岩湖中。
經此一遭，渺茫的絕地翻盤機會也宣告破滅。
憑藉還算清醒的意識，姜潛能隱約聽到對方氣定神閒的評說：
「你的能力的確突出，決斷速度也夠快，只不過，選錯了對手……你我之間的差距，又豈是一道進化等級的鴻溝所能涵蓋的呢？」
「……」
「小子，我告訴你，人只能理解他所見過的世界。如果對未知不夠敬畏的話，就只能落得像你這樣無疾而終的下場，呵呵呵……？！」
赴冥的笑聲戛然而止。
熔岩湖底，又生變數！
當姜潛的目光重新凝聚，他首先看向的是自己「暫停崩盤」的能量結構……
接著，他順勢看向周圍……四面八方封堵住自己去路的熔岩同樣的凝滯不動，似乎周遭的一切都為他按下了暫停鍵。
當下這種體驗奇妙且似曾相識。
他迅速回憶起了曾經某個類似的節點：
神山幻境，神台之上，落敗的「祖神」惡狠狠地抱怨：「你小子以為……自己贏了？呵呵，若不是你身上那隱藏的禁制，你剛才就已經死了！」
對，隱藏的禁制……
姜潛再度將視線投注於自己身體周圍，細看之下，熔岩瑰麗的色澤掩映下，的確有一圈細密的光韻在圍繞著自己。
而在這光韻之內的一切都正處於「靜止」狀態。
正如當初，他朝著神台上的巨大心臟扣動違禁手槍的扳機時，祖神的進攻沒能搶先施加在他身上……
想到這裡，姜潛的頭腦已是徹底恢復了清醒。
可這「禁制」究竟是什麼呢？
為什麼他身上會存在這樣的、足以在危急關頭保命的機制？
不待姜潛更深入地思考，「窮奇」赴冥已然揭曉了答案：「居然是『時間禁制』……說得通，你是她名義上的弟弟，身上有『時間禁制』的保護也在情理之中，哼。」
時間禁制……
弟弟？
！
姜潛瞬間明白，這所謂的「時間禁制」是來自於誰的手筆。
原本身在暗中的赴冥此時大大方方地在姜潛面前再次現出了獸態，他的語氣中夾雜著一絲竊喜：
「只是，看樣子你並不是個讓人省心的弟弟啊，這時間禁制在你身上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作用了吧？呵呵，我姑且等它消耗殆盡，再送你一程。」
很明顯：禁制會耗盡，被保護的時間是有限的。
姜潛廢話不說，迅速調動詭異能量源，意圖自行修復能量結構！
他不知道這「時間禁制」還能撐多久，但這是唯一的機會。
「別做徒勞的事了，有這個功夫……」
「呃啊——」
姜潛的怒吼打斷了赴冥的自說自話。
這位曾雄踞一方的反派大佬緊閉瞎掉的雙眼，但注意力卻全然集中在姜潛停留的位置，感受著那處能量流動的變化，他的內心逐漸被驚愕填滿。
顯然，姜潛的能量之源正在重新供能。
而姜潛之所以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恢復動能，只因他在異變治癒技術方面早已就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因此，他不需要修復被撕裂的結構，而是將流經斷裂結構的能量通過「改道」，從而形成新的閉環，恢復了供能。
這樣操作當然是極其危險的，也只有異變治癒技術的鼻祖本人能做這樣的冒險。
姜潛極為謹慎地收斂動作，準備嘗試調動力量。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狂怒的副作用卻恰在此刻湧現。
無力感毫無徵兆地襲來，內部能量的蓄滿與外在軀體的迅速失靈形成碾壓之勢，令姜潛不得不停下嘗試，在機能失調的反噬中大口喘著粗氣。
見此情景，赴冥反倒愉快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天助我也！」
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姜潛的視野時明時暗，他不確定「時間禁制」還能堅持多久，自己的生機還能延續多久……
「豪賭」副本的忠告毫無徵兆地在腦海中閃現——沒有人可以立於不敗！
姜潛嘴角上翹，揚起一個自嘲的弧度。
他揚鞭策馬征服了一個又一個高難度副本，收割了一個又一個強大莫測的對手，一路走到如今，打過的勝仗無數。
但，正如「豪賭」的寓意：沒有人可以立於不敗。
他終歸要敗下陣來……
不是在上一次，就是這一次。
就算不是這一次，那麼，下次，總有朝一日……
「不！」
姜潛強行揮散迷惘，他拒絕認輸：「還沒完成……」
從晉升儀式深海中林摹出的「盤龍陣」還沒收集完成，「龍」牌的力量尚未解放，第七態猜想還未得證……
姜揚還活著，姐姐和母親身上的疑團還等著他來揭開……
龜背紋的「神諭」所為何事？
未來的某個時候，在羽族的絕壁王巢將會發生什麼？
……
哪怕沒有諸如恐懼、悲傷、愧疚的情緒，姜潛的求生欲依然由著那些「未完之事」推波助瀾，到達了不容置疑的地步！
縱然姜潛的身體和供能系統都已岌岌可危，但因為拒絕認輸，他的手還是下意識地探向道具儲物櫃……
卻見一道寒光閃現！
鋼筆，如游龍般盤亘在姜潛身體周圍，形成新一重嚴密的保護。
與此同時，一道熟悉的身影擋在了他身前不遠的位置。
憑藉著依稀的視野，他看到那人的能量結構也已處在強弩之末、生死一線……
姜潛想開口說些什麼，但卻很難發出音節，就連聽覺也不可避免地出現了障礙。
憑藉著最後的知覺，他發動了權柄——靈犀。
然後，探向道具儲物櫃的手掌張開，一張標記著「回檔傳票」的憑條出現在了半蒙半昧的視野之中。
「心魔低語」麼……姜潛無聲默念。
他原本是想掏出打開「餓鬼末世」的時空之門來的……
只不過他也並無法確定，在熔岩中開關門扉之間，是否會跟入一些無形的、有害的東西。
現在他的擔憂倒是可以一筆勾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