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裡有兩個方案供你們選擇,一嘛就是按著我的計劃去新的落腳點,而二嘛…就完全是靠你們自己的修為和能力找到新的出路吧。」
玉余依眉眼彎彎說得坦然,仿佛完全不在乎對面兩個壯碩的和小山一樣的十萬年魂獸會選擇哪個方案。
不過這蠻不在乎的態度倒也不是裝的,她的確是不在意對面兩個魂獸的選擇,它們選擇一最好,選擇二的話,也不是沒有套路把獸帶到她計劃好的步驟上面去。
最多不過一個是便捷直通的直路,一個彎彎繞繞,九曲十八彎的小道。
無論選擇哪條,抵達的終點都是一樣的。
更何況要不是看在小舞的面子上,玉余依一點也不想去管這些人和魂獸之間的事情。
按照她的思維邏輯,這本就是一種自然競爭的演變。不管怎麼去看,本質上都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魂獸贏了,保全了它們被覬覦的性命,同時也從被殺死的魂師那邊獲取了一些好處,又或者主動攻擊魂師、普通人的得到了更多的好處;魂師贏了,則是得到了魂環,運氣好一些的說不準還有魂骨。
雙方都是將自己的性命擺上了這場無聲且漫長至今的戰爭,沒有誰會比誰更高貴。
一旦開始決鬥,那就是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拼命之戰。
而她——玉余依,不過是一個有幸擺脫了這些無聲規則的旁觀者。
仗著旁觀者的身份插手這些事情,本來就是對另一方的不公平。
可是泰坦巨猿不知道這些事情,它龐大如山嶽的身軀動了一下,連帶著這處地面都因著這龐大的身形而動盪了一瞬。
「呿!還以為你多厲害,不過也是為了面子說得好看了一些!你怎麼保證我們按照你的計劃能夠抵達你說的目的地,誰知道你是不是和那些混蛋一樣說謊欺騙我們!」
「人類都是這樣一種虛偽的生物!」
泰坦巨猿看不慣玉余依的態度,或者準確說來,是它看不慣所有的人類,不管是魂師還是普通人。
時常遊蕩在星斗大森林周圍的泰坦巨猿,見證了許多魂師、冒險者為了他們的進階、他們的好奇心而步入這片森林,然後開啟了由無窮無盡貪念而展開的殺戮。
曾經小舞的媽媽,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撫養了它們一段時間成長期的女人,也死在了這來自於人類的,如黝黑深坑般無窮無底的貪念之下。
這些事情,哪怕是看不慣人類的泰坦巨猿尚且也能以二者種族不同的原因,導致雙方天生且註定的對立立場來安慰自己。
可是還有一些發生在隱蔽角落的陰暗事情,那些為了一己私慾而殺害親族、謀害同類的場面,不能被上述所說的天生立場相對而一概而過。
他們明明同樣都是人類,明明是該如手足一般的親友,可是在利益之下,在一些與日俱增的艷羨、嫉妒、由愛生成的恨之中,他們也會刀劍相向,也會用最黑暗、最惡劣的手段斬斷了那些緣。
這是泰坦巨猿所不能理解的,也不想理解的。
正因如此,它對於人類的態度從來都是尖銳的。
畢竟你們都不能理解同為人類的同族,又談何叫它們這些魂獸、這些異族去理解體諒你們。
泰坦巨猿的態度如尖刀般銳利,狠狠地將矛頭刺向在場唯一的『人類』。
可惜,玉余依並不在意泰坦巨猿的態度。
原因之一是她本就不在乎泰坦巨猿這種小打小鬧的說法和惡意。
其二嘛……
就是她本身也算不上完全的『人類』,所以這招對準痛點的嘴炮攻擊,對於她來說不痛不癢。
最後就是,她不在意泰坦巨猿是什麼態度,在場的並且讓她有所在意的只有一個,那便是——小舞。
「所以,你是選擇方案二嗎?」
泰坦巨猿惡狠狠道:「我不會選擇任何一個方案!就算只靠我自己,我也……」
它話沒說完,就被湖正中的大哥狠狠用蛇尾給掀翻在地。
天青牛蟒實在看不下自己兄弟繼續愚蠢地去得罪小舞姐在意的人了,更別說憑它有著龍族一絲血脈的天賦看去,玉余依這個人,不,這個不知道是什麼的存在,完全是它們得罪不起的存在啊!
明明一開始還沒有留意到,現在是越感應,大明越覺得自己心裡發慌。
要是再任由二明罵下去,估計它弟弟這條不算小的命就要斷在今天了!
日常為愚蠢的歐豆豆費心的大明,在存有一份私心泄憤,看著二明被它用蛇尾掀翻在地,並摁住了那張得罪人的嘴之後,才微微屈身朝著玉余依的方向歉然道:
「十分抱歉,依依殿下。二明它並不是有意說那些話的,還請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它的冒犯之詞。」
玉余依看著難得聰明的小舞弟弟,發出了她所不能理解的發言,不禁挑眉反問:「……殿下?為什麼叫我這個。」
天青牛蟒不敢回答:「……」
它一時之間還判斷不出來,玉余依是有心隱瞞自己身份,還是單純的對它稱呼她的方式有所異議。
「……算了,」看出天青牛蟒不想回答的玉余依,自然也不會執拗著這個問題,稱呼什麼的,興許是不同的魂獸有著不同的習慣吧。
雖然一開始這個天青牛蟒也沒有那麼稱呼她,不過這些都是小事。
玉余依只在意一點:「你弟弟,啊就是那個大猩猩,是選擇了第二個方案吧。你呢?和它一樣,還是不一樣?」
大明沒有起身,甚至蛇尾自湖水中幽幽爬出更長更多的部分,纏繞在二明不會說話的嘴上。
二明不明所以被大哥纏個正著,又在小舞一臉不滿的表情下不敢反抗,只能唔唔地支吾出聲,連沒有被控制住的手都不敢隨意拍打。
像極了熊孩子知道家長看著它犯錯的全過程,現在正在拼命賣乖討饒一般。
大明壓低自己的身形,儘可能的讓它自己的頭顱和玉余依保持平視,然後才低頭看著玉余依面前的腳尖,恭順道:「不管是我弟弟還是我,都願聽從殿下的安排。」
「這意思是你代表你的兄弟一起選擇了方案一?」
「是的。」
「噢~」玉余依掃了眼還在地上蠕動著,不明所以的泰坦巨猿,「你確定能說服你的弟弟?」
天青牛蟒:「……」言語太難了,還是行動說明吧!
想著那捲在泰坦巨猿身上的蛇尾,就圈著獸四下猛晃悠了幾下,而後遠遠地丟砸在湖中心的位置。
依依:……看來是物理說服了。
依依:嘛,也沒差。
能少一些動腦的步驟,玉余依自然是樂得輕鬆。
給小舞一些面子,移開視線不再去看那個在水裡撲騰的泰坦巨猿。
「啊對了!」
玉余依像是想起什麼,從自己的指戒中喚出了臥在小塊寒髓上呼呼大睡的天夢冰蠶,「這個,具體的落腳點天夢會和你們討論的。」
「畢竟天夢記得好幾處,唯一的問題就是不清楚現在那些地方還是不是料想的那樣。不過這些我和天夢有去確認過一二,更具體的要等你們確定好最後的地址後,我會確認後再送你們過去。」
天青牛蟒將這幾句話來回思量了半晌,才眸中神色堅定並誠懇地看向玉余依,「真是勞您費心了,依依殿下。」
玉余依:「……。」這個稱呼真的好奇怪,奇怪他媽給他開門,奇怪到家了!
強行抑制住自己想要逃離這尷尬境地的衝動,玉余依搖醒了還在夢中流口水的天夢,便將那片空地留給了兩隻魂獸自行交流。
她倒是不擔心天夢有什麼危險,一來是她們此行過來就是來幫它們的,二來就是天夢不管再怎麼菜,那百萬年魂獸的身份也不是擺著看看的。
多少有自保能力的天夢,拯救了巴不得逃離奇怪又尷尬稱呼困境的玉余依。
等到小舞不復之前看見的飄渺仙人之姿,反倒是裙擺下端沾上湖水。
整個人狼狽凌亂地站在山一般高大的還在往下滴水的泰坦巨猿面前,雙手叉腰,一派恨鐵不成鋼說著什麼的時候。
玉余依已經從星斗大森林裡來回一趟了。
抱了滿滿一懷可食用野果和野菜的玉余依,看著面前這重新恢復曾經小舞姐稱霸學校架勢,就差拿著一根棍子抗在肩上的大佬模樣小舞,默默往大明天青牛蟒處多走了幾步。
依依:惹不起,根本惹不起。
人在教訓自家弟弟,現在過去看熱鬧,多冒昧啊!
還是等一會兒再過去好了。
現在的玉余依是寧願面對天青牛蟒不倫不類的尷尬稱呼,都不願面對那刻到記憶深處的老媽子碎碎念版小舞姐。
天青牛蟒很大可能也知道小舞和二明此時在做什麼。
只見它將先前捆著二明的尾巴往中心湖裡收了收,就縮小了幾圈龐大身形,同面前不願恢復原本身形,只小小一隻癱在玉余依給他拿出來的萬年寒髓塊上打滾的天夢冰蠶三句問一句回的,來回交談著廢話。
直到玉余依走近,那兩個已經商談好具體落腳點位置的魂獸瞬間將眼神給到滿載而歸的玉余依身上。
「決定好了?」
玉余依隨手將野果和野菜放到一邊由大明細心捲來的寬大葉面上,自己拿出飲用水將果子草草洗了洗,便也不計較味道和成熟度直接咬了幾口,權當潤喉了。
天青牛蟒態度依舊,不如說在知曉天夢冰蠶的身份乃是百萬年魂獸的時候,它的態度更為謙遜了不少。
大明:「是的,我已經同天夢兄商量好了。」
「那直接告訴我地點吧。」玉余依三兩口將野果吞吃進腹,借著湖邊的水洗了洗手上沾著的汁液。
大明讓出一點位置,防止自己出水時攪渾了的湖水和那處的湖水混在一處。順從地應聲道:「是天夢兄說的第三處落腳點。」
「嗯?那裡啊……」玉余依想起她按著天夢冰蠶所描述的點位去到的第三處落腳點——
那裡的環境和星斗大森林大差不離,但是比起這地處兩大帝國交界處,武魂殿在其中渾水摸魚摸得暢快不得了的混亂地。
第三處算不得森林的落腳點,唯一的優勢便是它的地理位置。
位於無國境也無人煙的茫茫大海之上,堪稱是無人之境的無名小島。
興許是距離斗羅大陸的主大陸板塊太遠,海洋中危險的魂獸又不知幾何,沒有底氣更沒有膽量出海太遠的魂師和普通人便也沒有發現那處地方。
而天夢之所以知道那處地點,不外乎是飄洋過海的時候,途徑那處卻反被五萬年魂獸襲擊。
由於那被攆走的歷史記憶過於叫天夢印象深刻,或者說是氣急敗壞更合適,這才讓整天腦子裡不是吃就是睡的天夢牢牢記著那處地點的點位。
恨不能等到有能力的時候,再次『衣錦還鄉』去報復那只不過區區五萬年的魂獸。
當然這個原因,把面子看得比什麼都重的天夢冰蠶自然不會告訴天青牛蟒,它只是簡單描述了一遍那幾個落腳地的大致環境以及上面人類活動痕跡的多少,然後便將選擇權全部交給了天青牛蟒本獸。
天青牛蟒也沒有試圖從天夢冰蠶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情報,它也清楚,一個不過人類往後十餘年又或者幾十年的落腳點,知道怎麼多的東西已經足夠了。
至於有沒有其他的魂獸,好歹它們也是兩隻十萬年魂獸結伴,就算沒有反殺的能力也有逃跑的能力。
所以考慮到最後,它還是擇定了人類活動痕跡最少的那處。
這個選擇倒也沒有出乎玉余依的預料,照她的分析去看,小舞的兩個弟弟若是願意順著她第一個方案去走,基本上最後選定的落腳點不是第三就是第五。
若是不順著她的第一個方案,而是叛逆的選擇第二個方案……
那或許剛剛大明對二明的物理說服,她也可以給它們直接上演一番。
對自己武力值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玉余依,心虛地掃了眼小舞那頭,便在大明有些遲疑和焦慮的眼神中,繼續說道:
「我知道了,你們需要收拾什麼東西嗎?」
大明還在憂心著剛剛玉余依遲遲不應是不是它選擇的地點哪裡不對,眼下對方已經應下了,自然是不敢再提更多,便忙應下。
「當然不需要!我和二明的東西都在幾個……魂導器中,殿下要安排我們的話直接帶上就好。」
「哦,挺方便的。」
玉余依當然知道大明沒有明說的說什麼,無外乎是命喪於此的魂師的魂導器,這不算什麼,殺人奪寶嘛!
人類都經常和人類發生的爭端,眼下不過是發生在魂獸身上罷了。
是該習慣了。
她起身,打量了一下大明和二明的身形,帶著求知慾問道:「你們就只能這麼大的身形,不能縮小嗎?」
天青牛蟒以為對方在擔心它趕路時候的不方便,識相地將自己偌大的身形縮小成成人一臂長,四指寬的大小,遊走在草垛間。
「我最小差不多就是這樣了,至於二明它,」大明看了看還跪在小舞面前,低頭認錯的傻乎乎兄弟,沉痛道:「二明對於縮小身形的技能沒有興趣,不過我保證能在兩日之內教會它,煩請殿下耐心等我們幾天。」
「沒關係。」玉余依叼著從指戒中隨著熟悉金線一同掏出來的自製棒棒糖,一邊擺弄查看著金線的狀態,一邊隨口回道,「我這邊布置東西也需要時間,只要你告訴我能把那個傢伙的身形縮小多少就好了。」
大明不明所以,但還是按著兄弟的智商最低限度去估計了一下。
半晌才遲遲回覆:「……興許有兩三個成年男性的大小?」
「嗯,挺好。」
玉余依手中丈量著金線長度的動作一停,將這捆才用於雪山上大範圍陣法的金線收回,轉而取出只有前者三分之一重量的金線。
大明看著玉余依的動作更是不能理解,不過它也沒有不知好歹地探究大佬的隱私,只是和玉余依說了一聲,便遊走著它那十萬年魂獸淬鍊無數後,又濃縮成精華的小身體,飛速纏繞到二明脖子上,成了一個嚴格指導魂技術法的掛脖項鍊。
二明被迫學習不樂意學的魂技哀嚎聲遠遠傳來,只是沒有持續太久。
天夢冰蠶好奇看過那處一眼,發現是大明在二明哀嚎出聲時,便放大了身形再度堵住泰坦巨猿沒有遮攔的嘴。小舞也是借著大明的動作,氣呼呼地伸手用力錘了一下二明的腦袋,熟練地在看過依依這頭在做什麼後,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幾年沒見,小兔子還是這麼活潑。哥很欣慰啊!】
天夢冰蠶從玉余依的肩頭滑向胸前的小口袋裡,熟練窩成一團感慨道。
聽見天夢特地精神傳話的玉余依,有些無奈地伸手戳了戳天夢窩著的位置,埋頭整理著金線和一些用得著的器具,「別欣慰了,小舞又不是靠你養的。」
基本上憑藉一己之力養大了健康又活潑又可愛的青梅的玉余依,忍不住炫耀道:「是我養大的青梅,是我!要欣慰也該是我來。」
【呿,小丫頭年紀小小,口氣不小。】
【算了,哥大人有大量,記得送它們離開後完成之前答應哥的報酬!】
「記得了,記得了。天夢你這一天八百遍的重複,我要是真沒給你報酬,你不得天天念得我直打噴嚏。」
【哼!知道就好,哥的出場費可是很貴的!哈欠~有點困了,哥先睡一會兒,有事情再找我。】
「好好好,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後才會找你的,安心休息吧!」
天夢蠕動了一下,小小聲說:【也不必非常重要,咳,反正你想找哥就儘管找,畢竟你可是哥罩著的。】
玉余依的手頓了頓,良久,才緩緩撫上胸口處已經睡成暖波波一團的天夢,無聲笑著張口: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