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大漢難救
青州，東萊均，蓬萊，曹操和盧植對坐，兩人在下棋，曹操手持白棋，盧植手持黑棋。⑥⑨ⓢⓗⓤⓧ .⃝ⓒⓞⓜ
「盧大人可是被那黃巾張寧的話觸動了？」
盧植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背起儒家經典，「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
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曹操似乎懂了，點頭，「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口氣很大，我確實佩服。」
「咵！」
曹操落下一子，隨即看向盧植，「到大人了。」
這一步，看似簡單，暗藏殺機，盧植也下了一步，便逼得曹操退讓。
曹操拱手，「大人棋藝高超。」
「孟德，你在年輕一輩里很不錯，又有大志，將來必然成大氣，只是從你下棋的風格就看得出來，你做事狠辣，不留餘地，這樣不好，須知萬事留一線！」
「孟德謹記！」他嘴上這麼說，但心裡卻沒有這麼想，正所謂無毒不丈夫。
曹操是一個雙面人物，他本身是一個天分極高、權謀極高的人。
一方面，他好忌、缺乏安全感、容易衝動，所以造就了他生性多疑、狠毒殘忍的性格。
另一方面，曹操唯才是舉、知人善任，敢作敢為、膽識過人，有溫情與寬容。
他重視有才華的人，但是也忌才。
比如楊修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後來楊修輔助曹植對抗曹丕，令曹操心生猜忌，然後把楊修弄死了。
他信奉的是「寧使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的人生準則。
盧植一眼就看出他心中的想法，「有時候，成也心狠手辣，敗也心狠手辣。」
「可有時候，成是心狠手辣，敗是心慈手軟。」
曹操的眼神直視盧植，裡面似乎有熊熊燃燒的火焰。
「哈哈，怪不得許子將評價你是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他這評價很中肯。」盧植微微一笑。笑中帶著無奈。
《後漢書●許劭傳》:「劭嘗到潁川，多張者之游，唯不候陳是。
又陳蕃喪妻還葬，鄉人畢至，而邵獨不往。
或問其故，劭日:『太丘道廣，廣則難周;仲舉性峻，峻則少通。故不造也。』
其多所裁量若此。曹操微時，常卑辭厚禮，求為己目。劭鄙其人而不肯對，操乃伺隙脅劭，劭不得已，日:『君清平之奸賊，亂世之英雄。』操大悅而去。」
許劭，字子將，汝南平輿（今河南省平輿縣）人，他是東漢末年著名人物評論家。
少有名節，善於評價，定期舉辦「月旦評」。
這月旦評可了不得，是許劭兄弟主持對當代人物或詩文字畫等品評、褒貶的一項活動，常在每月初一發表，故稱「月旦評」或者「月旦品」。
無論是誰，一經品題，身價百倍，世俗流傳，以為美談。因而聞名遐邇，盛極一時。
月旦評可以說是開啟了品評人物之先河，與後世選人用人提供了借鑑，具有重大的歷史意義，因此許劭他也算是評論家先祖一般的人。
曹操極其鄭重的說，「我孟德還是一心為朝廷的，祖上世代忠良。」
「老夫這些年都白活了，如今黃巾四起，朝廷無奈允許地方豪強自行招募勇士，如此一來，地方做大，不可避免了，我仿佛看到前漢末年了。
光武復汛掃偽妄，振踣植僨，以帝王之學潤色皇度，賁若草木，復垂統二百年。
光武之興，條理、文獻遂軼西京。幾於三代，篤實輝光，基命以德，溫純縝密，服天下以柔道。雖則中興，同夫創業。
文德軼於高帝，中興功烈，邃古所無。於乎盛哉！
作成政治，保佑民命，風化之美同於先王，則其功又有大於高帝者焉……
可如今，還有另一個光武帝嗎？」
盧植看向起棋盤，他何嘗不知道大漢的弊病，皇帝貪污，太監更貪污，世家忙著囤地招兵，百姓苦不堪言，食不果腹，邊疆羌患嚴重，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大漢已經搖搖欲墜了。
他甚至認為張寧說的是對的，可那有什麼用？
一搜大船要倒下了，是一兩個人能輕易扶起來的嗎？
他就因為不給宦官錢財，結果就被陷害了。
「世家，世家，我這樣做當真對嗎？」
……
隨著張寶躲入太行山，張寧逃亡遼東，其他黃巾軍潰不成軍，每州被誅殺的黃巾萬餘眾，每郡數千人。
歷史早就發生變化了，在原來的歷史上，黃巾將領張曼成駐軍宛城城下一百多天，結果被南陽太守秦頡所斬殺。
而黃巾首領韓忠則大敗南陽太守秦頡再次占據宛城。
可如今，韓忠追隨張寧跑到遼東去了，手下都投靠張曼成了。
張曼成勢力大漲，占據宛城，多次打敗朝廷軍隊，隨後被趕過來的朱儁圍困。
朱儁不愧是兵家大家，他聲東擊西，讓士兵們敲著軍鼓進攻宛城西南角，黃巾軍全都趕赴該處抵禦，自己卻親率精兵襲擊宛城的東北角，登上城牆而入。
張曼成無奈退守小城，驚慌失措，一度要求投降。
朝廷的諸將都願意接受，但朱儁卻說：「在兵固有形同而勢異者。昔秦、項之際，民無定主，故賞附以勸來耳。
今海內一統，唯黃巾造逆。納降無以勸善，討之足以懲惡。今若受之，更開逆意，賊利則進戰，鈍則乞降，縱敵長寇，非良計也！」
他不願意接受投降，連續發起猛攻，未能攻克。
這是當然的，朱儁明擺著就要黃巾軍都死，想投降不讓投降，人家抵抗自然一場場強烈。
他一番思考後，親自登上土山，觀察黃巾軍的情況，回頭對司馬張超說：「吾知之矣。賊今外圍周固，內營逼急，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戰也。
萬人一心，猶不可當，況十萬乎！不如撤圍，並兵入城，忠見圍解，勢必自出，自出則意散，破之道也。」
於是朱儁解除包圍，張曼成果然出戰，想要突圍，朱儁乘勢攻擊，大破黃巾軍，殺死兩萬餘人，斬首張曼成。
這一下，遍布大漢的黃巾起義，基本落下帷幕。
黃巾起義暫時被壓下去了，北地郡的羌族又起來，當真是按下葫蘆浮起瓢。
羌族的先零部落及罕、河關兩地的盜賊起來反抗，共同擁立湟中的義勇首領胡人北宮伯玉和李文侯為將軍，殺死護羌校尉泠征。
朝廷自然要平叛，管理羌族的是涼州刺史左昌。
這傢伙不想著平叛，光想著撈錢了，他那刺史可是拿錢買的，什麼叫做上樑不正下樑歪，這就是妥妥的例子了。
涼州刺史左昌趁著徵兵時截取軍費數千萬中飽私囊，下面的漢陽郡長史蓋勛堅持勸阻，左昌自然不高興。
「麻蛋，老夫給宦官那麼多錢，才拿到涼州刺史的職位，還是分期的，三年內還清，不弄點錢，怎麼夠？」
他於是派蓋勛率軍駐守漢陽郡阿陽縣，正面對叛軍鋒芒。
左昌原以為蓋勛必定敗仗，即便不戰死，待其返回後也可以用軍法處死，不料，蓋勛多次作戰並成功守住阿陽縣。、
好傢夥，這也太能打了。
叛軍見阿陽縣無法攻破，便轉向攻打金城郡，斬殺金城郡太守陳懿，脅迫邊章、韓遂入伙，共推舉邊章為首領。
在此期間，蓋勛請求左昌派兵救援金城郡，左昌自然不肯，他可巴不得這手下死了的好。
邊章當了首領，知道蓋勛厲害，便避其鋒芒，反而率軍包圍涼州漢陽郡冀縣（郡治及州治所在）。
這一下，左昌無計脫身，驚恐失措，「快，派人去向蓋勛，說叛軍包圍了冀縣，讓他快派兵來救我。」
左昌無比後悔，他想著早知道叛軍如此厲害，他就少貪一點錢了。
不貪錢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得知消息，漢陽郡從事辛曾、孔常疑慮而不敢聽從，蓋勛則不同，老闆想我死，我反而拼命給老闆保駕護航。
什麼叫做以德報怨，這就是呀，看，他在發光。
蓋勛自然要出兵，怒道：「以前莊賈失期，司馬穰苴就將其斬首，今天你們兩個小小從事，難道還比古代的監軍地位高？」
辛曾、孔常害怕，這才同意出兵。
當蓋勛率援軍抵達冀縣，斥責邊章等人背叛朝廷。
邊章、韓遂都說：「左昌當初要是早聽您的話，派兵來救援金城郡，或許我們還能改過自新，如今罪孽深重，不能再投降了。」
於是，邊章等人哭泣而去，解除對冀縣城包圍。
冀縣危機雖然解除了，但鬧得這麼大，朝廷自然知道這左昌貪污了，
漢靈帝得知大怒，看向張讓，「這就是你找的人？就會貪污，做什麼涼州刺史？把他給朕殺了。」
張讓有點委屈，「陛下，他給了一千萬錢，還有兩千萬錢沒有給。」
「……」漢靈帝無奈，自己賣的官，沒有辦法，「免職，派新的人去當涼州刺史，務必解決這次羌亂！」
「諾！」
於是，朝廷派宋梟接任涼州刺史。
這是個讀書讀傻的人，張口之乎者也，閉口詩云子曰。
宋梟到任後，對蓋勛說：「據我所知，涼州人很少學習儒學經典，所以總是發動叛亂，如今我想讓涼州人每家每戶都來抄寫《孝經》，或許這樣可以讓大家懂得道義之理。」
好傢夥，以為讓別人讀點經書，就能解決叛亂了，這天真得沒法看了。
蓋勛想笑，幸虧忍住了，他勸阻道：「大人，當初齊國崔杼弒君；魯國慶父篡位，此二國難道沒有讀書人嗎？
您現在不急於籌劃消除災難的方法，而去做一些非常之事，已經足夠讓涼州人怨恨，又會讓朝廷取笑，我實在無法理解！」
「庶子，不足與謀！」宋梟大罵，
他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要讓涼州人讀書，每家每戶都抄寫孝經，以為這樣就能解決叛亂。
他為此還上書朝廷，報告此事。
得知這件事情的漢靈帝人都傻了，氣得牙都疼了，他是貪財又好色，但人一點都不傻，他大罵起來，「趙忠，這就是你找的人？」
大概是不放心他平時當做父親一般的張讓，所以讓當做母親的趙忠重新找人去當涼州刺史，但這母親也不靠譜呀。
他萬萬沒想到，這他媽就是臥龍鳳雛，這是怎麼想出來的？別人都叛亂了，還讓人家去抄孝經，以為這樣就能解決叛亂了？
劉宏真想掰開這個人的腦袋，看看他裡面裝的是什麼？？
此時趙忠也很無辜，看了一眼張讓，硬著頭皮道：「陛下，他出了一千五百萬錢。」
「……」
漢靈帝無語，又他媽是自己種的鍋。
「這次，選人，給朕好好的選人，選有能力的去，不要錢，不要錢，不要錢！」
不是他漢靈帝良心發現了，不貪錢了，而是他發現平叛更花錢，所以還是天下太平好，他好撈錢呀。
果然不久，朝廷下發詔書責問宋梟，以平叛不力將其免職，以楊雍接任涼州刺史。
新任的護羌校尉夏育被羌族叛軍包圍在右扶風畜官，楊雍派蓋勛率官兵前往救援，蓋勛率軍行至狐盤，便被羌族叛軍擊敗。
一番激戰，蓋勛只剩下殘兵敗將，他集合剩餘的百餘人，擺成魚麗之陣做最後的抗爭。
「殺！」
一番衝殺，戰鬥慘烈，羌人精騎發動衝鋒，官兵死傷慘重，蓋勛也身負三處創傷，仍然巋然不動，指著身旁的一棵樹對身邊的士兵說：「我若戰死，就將我埋葬在此樹下！」
有時候，某些人的英勇足以讓敵人敬佩，很顯然他便是這樣的人。
當時，羌人首領滇吾素來被蓋勛所厚待，他在前面用兵器攔住羌人士兵說：「蓋長史是賢人，你們若殺了他會遭天譴！」
蓋勛不領情，仰頭大罵：」死反賊！伱知道什麼？要殺便殺！「
眾人大驚失色都想殺他，滇吾阻止他們，親自下馬讓馬給蓋勛，蓋勛拒絕，眾人無奈才將其綁起來。
羌人都敬佩蓋勛的忠義勇敢，不敢加害於他，派人將其送回漢陽郡。楊雍表奏蓋勛為漢陽郡太守。
正如魯迅先生所言：「我們從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幹的人，有拼命硬幹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捨身求法的人，……雖是等於為帝王將相作家譜的所謂「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們的光耀，這就是中國的脊樑。」
東漢朝廷之所以還沒有亡，大概就是有像蓋勛這樣的人。
但這朝廷離滅亡已經不遠，即使有蓋勛這樣的忠臣，有盧植這樣的大儒，有皇甫嵩這樣的名將，也遠遠救不了這個腐朽的大漢王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