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雲南異動傳回監察院。
謝珩沉默片刻,忽然問御風:「夫人在何處?」
「還在藥老那。」
謝珩眉目一軟,低嘆:「做什麼都這麼專注,沒完沒了的。」
話分兩頭,藥老居所。
「夫人,我知道了!」藥老提著姜尚從屋中衝出,「都是粟花。」
蘇瀾正在院中攆藥,聽了手中的藥杵滾落,猛的迎上去,「都是粟花?那三味藥都是粟花?」
藥老連連點頭:「是粟米、粟殼和粟花。多虧了姜老道,她腦子賊好用!」
蘇瀾深呼吸,壓抑住激動:「我們現在就制霸生,然後試著調配解藥。」
說完發現蹦躂最歡的藥老驟然老實下來,她回身,見是謝珩來了。
「阿舅。」她歡喜上前。
謝珩笑看著她,柔和道:「怎麼這麼歡喜?」
「不告訴您。」
謝珩牽了她的手,往門外走。
蘇瀾不解:「我和藥老還有點事沒做完呢,您要帶我去哪?」
「回家。」
一直到聽風苑,蘇瀾都覺得他有點怪,想問清楚時,已被壓在榻上。
床帳垂落,蘇瀾承受著他格外熾熱的身體,忍不住詢問:「您怎麼了?」
謝珩凝望著她,聲音暗啞:「我要出趟遠門,帶不得你。」
蘇瀾笑:「我又不是跟腳星。」
「我想行不行?」謝珩啄吻著她的額頭,「你在京中乖一些,不要冒險,遇事就和張文定商量。」
張文定自從做監軍回來就乖的不行,每次見蘇瀾,都恨不得給她磕一個。
蘇瀾手臂勾著謝珩的脖頸,柔聲:「那您要去多久?」
「快則一個月,若是不順利,便不太好說了。」
「要那麼久啊!」蘇瀾仰頭親了親他,「那您記得想我。」
謝珩啄吻著她,柔聲:「大晉要亂了,念念,行事務必謹慎,不要讓我擔心。」
蘇瀾點頭:「您放心吧,我再不滿意張文定,遇事也會同他商量,絕不自作主張。」
聽了她的保證,謝珩也還是覺得不大安寧,上次他有這種感覺還是東宮出事前。
心中空虛無處排解,只能抱緊懷裡的人沉淪,似乎這樣就能填補一些。
之後的兩日,蘇瀾幾乎被困在謝珩身邊,就連吃飯,都是被他抱在膝頭上。
蘇瀾從沒想過她阿舅還有這麼黏人的時候,想到要分開挺久,也就忍了。
第三日謝珩動身離京。
臨行前一夜,放縱得過分,以至於說好要送他的蘇瀾,他動身時還在睡著。
謝珩在床邊看了她一會兒,拿了她從不離身的白玉珠花。
他要去開翠嶺隱龍,不然很難有勝算,情況比他預想來的早,但他不慌。
俯身啄了啄妻子的臉頰,他低柔道:「念念,等我回來。」
謝珩不在京的日子,蘇瀾忙碌依然,藥莊種著勾魚兒的粟花,醫館每日病號爆滿。
好多人都是慕名而來。
為著這藥到病除的女神醫。
蘇瀾時常累得腰酸背痛,索性限了病號,每日只給先到的前三十名看診。
不限號的時候,傳言還沒有那麼邪乎,好歹還能說她神醫,自從限號,便被吹成了神仙。
蘇瀾不在意這些浮名,仍是兢兢業業看診,每日下午會到蘇家族學授課。
雖說蘇家世醫,為表現醫者素養,蘇家的女兒也是從小學醫,但並沒有可以在族學做先生的。
一是因為蘇家醫者多,想要出類拔萃,做到講師不容易。
二是女子要婚配,一般夫家都不接受主母拋頭露面,嫁人那刻,所學的醫術就只能為丈夫服務。
蘇瀾的醫術確實太出挑,在京都又有了名氣,進族學還算順利。
她一心都扎在醫學裡,商行那邊已經很少去。江承和路今安都是做生意的手,她沒什麼不放心的。
忙碌起來時間過得格外快,轉眼謝珩已離京半月,蘇瀾每日睡前都會劃一道線,專門記錄他離開的時間。
「若是順利,再有半個月就該回來了。」
相較於蘇瀾的半個月,皇帝過得似乎更加煎熬。
起初他每日都往北三所去,把一腔的恨意發泄在皇貴妃身上。
起初粗暴地占有她,看她痛苦,他的心還能好受些,後來看她滿身是傷,形容枯槁,便失去了興趣。
奏摺堆滿書案。
自從多日前和皇后爭執,就再也沒人替他批摺子,他也不願見她。
雖說沒有抓到她和皇貴妃的把柄,但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裂縫在心裡,再難癒合。
皇后給他選的美人到了,他每日沉浸在年輕美好的身體裡,心中再難有故人的影子。
可這樣的感覺並不長,很快他就厭倦了,那一副副嬌艷的美人骨,在他眼中閃出猙獰。
就像妖精,要將他吃干抹淨。
他忽然覺得空虛,不管是身體還是心裡,總有一個巨大的洞,怎樣都填不平。
這日下朝,他沒有要皇帝儀仗,只是帶著隨身侍候的太監走在宮道上。
路過登聞樓時,他忍不住仰頭,那面染了紅漆的重鼓,在光和影的照射下,美輪美奐。
他忽然想到了那日擊登聞鼓的女子,那隨風翻飛的衣角,蕩漾在他的心裡。
傾城又傾國,佳人難再得。
「朕要出宮。」
微服出巡的皇帝來到了蘇氏醫館,他負手站在遠處,靜靜看著蘇瀾問診。
這麼好的容顏卻做著不入流的事,讓他感覺可惜,卻又有一種很特別的新鮮感。
置於高閣的嬌美女子,養的一身細膩皮肉,乖巧任他把玩,在他身下曲意承歡。
真的有趣嗎?
也許是有的,可擁有了太多之後,便也膩了。
這看起來生活得很粗糙的女孩兒,除了臉長得美,還有一股驚人的生命力,那是生的氣息。
他老了,想要這種生機。
宮人看到他直白的眼光,再看那人群中美得發光的女子,小聲道:「奴才給爺請蘇姑娘出來相見。」
皇帝微微一笑:「太冒失了,小姑娘大概不喜歡,去訂茶樓,待她忙完了再請過去。」
宮人聽了吃驚,陛下可從未對誰這般上心過,再次看向蘇瀾的眼神都不同了。
待這宮人到蘇瀾身邊,說貴人有請時,蘇瀾一眼就認出,這是伺候皇帝的人。
她剛想拒絕,就見宮人陰森一笑:「蘇姑娘該知道請您的是誰,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十幾個護衛已站成一排將醫館圍住,為首的正是新晉羽林衛中郎將王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