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被迎入王宮,一眼就看到端坐在王座上的北涼可汗完顏烈。
宮殿不大,但內飾卻是金碧輝煌。
殿廳兩側,文臣武將班列兩行。
王座兩側的台子下,是兩排捧著銀質茶具酒具的侍女。
坐在完顏烈身側,一位雍容華貴,豐腴飽滿和狄芳有一拼,且又寶相莊嚴,眉宇間帶著一絲哀愁的女人,應該就是安其兒的生母索蘭圖雅王后了。
從索蘭圖雅的眸子裡,永康讀出了她掩飾不住的滿腹心事。
「父汗,母后,安其兒帶夫君來看望你們來了!」
早已激動萬分的安其兒,在永康身側當庭就跪了。
這安其兒已經行禮了!
永康穩了穩神,雙拳一抱,拱手躬身,朗聲道:「大昌朝九皇子永康,參見北涼汗王,參見索蘭圖雅王后!」
「九殿下來訪北涼,是我北涼的福氣,快請入座!」
完顏烈語氣平和,面上陰晴難辯,一揚手就讓王台下候著的侍女們看座。
倒是索蘭圖雅王后,一雙游離不定的眼睛,把永康從頭到腳,從腳到頭,上上下下看了個遍。
這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歡喜!
但那種歡喜,只是在索蘭圖雅的眸子裡一閃即逝,隨即而來的,又是深深的憂鬱。
這第一次乘龍快婿登門,永陽城的王宮應該張燈結彩才是啊!
但永康卻從索蘭圖雅王后的眼神里,讀到了一種焦慮和不安。
這裡面,絕對有問題。
老貨,看來還真想對小爺我上手段?
果然,完顏烈抬起一手,凌空向下壓了壓,王宮殿廳里的文臣武將們,便退後三步,在早已擺好了的矮桌後面坐了下來。
「謝父汗賜座!」
安其兒望著王台下面的第一張矮桌,拉著永康的手就過去坐了。
「安其兒!」
完顏烈目光緩緩投向已經落座了的安其兒,微笑道:「父汗和大昌朝九殿下談些國事,你去後宮找姐妹們玩吧!」
說著,完顏烈又把視線,從安其兒身上移動到身側坐著的索蘭圖雅王后臉上。
「你也下去吧!」
完顏烈嘴角掛著笑,緩緩又道:「去後宮陪你的寶貝女兒說說體己話,你不是老說想安其兒了嗎?」
「汗王!」
索蘭圖雅眼裡閃過一絲驚慌,急道:「就讓安其兒陪著她的夫君吧!人家是夫妻,也是使臣啊!」
「父汗!」
安其兒站了起來,向著王座又是一禮,急道:「安其兒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裡陪夫君好了,再說,安其兒也想各位王公了。」
說完,安其兒重新坐了下來,但兩隻手緊緊地抱住了永康的左胳膊。
看似很平常的話,卻讓永康心裡猛然一沉!
這老貨,果然沒憋好屁!
要不然,怎麼就急著支開自己的女兒?
安其兒雖然是他的女兒不假,但現在這個北涼格格,卻是大昌朝九皇子的側妃。
是鎮北王的側王妃,更是大昌朝邊城節度使的二夫人。
聽到索蘭圖雅和安其兒都不肯離開殿廳,完顏烈眼裡凶光一閃,沉聲向索蘭圖雅說道:「本汗和王爺們,要與大昌朝的九殿下、節度使大人談邦交國事,你母女還是去後宮說話吧!」
「汗王……」
索蘭圖雅一陣驚恐,後面的話,被完顏烈兇狠的目光給瞪了回去。
「安其兒,跟額吉去後宮,你的妹妹們也都想你了!」
緩緩離座的索蘭圖雅,躊躇片刻,還是把目光投向緊貼著永康的安其兒。
「去吧!」
永康低下頭來,笑意盈盈地向安其兒說道:「王后都說了,你的妹妹們也想你了,這裡是男人們之間的事,你就不要摻和了。」
既然永康發了,安其兒也就只好順從。
看到安其兒攙扶著索蘭圖雅,從殿廳里離開後,永康才把視線,重新投到完顏烈臉上。
「恭喜汗王!」
永康抱拳,又是一禮,道:「本王這次路過墾田區域,莊稼長勢喜人啊!再過兩個月就到夏糧收穫的時候了,秋糧長勢也是喜人,豐收後,給北涼的這一成,數量也是不少啊!」
沒錯!
這產量要是高了,這一成的數量,那更是不少。
「哈哈哈……」
完顏烈仰頭一陣狂笑,道:「這本汗還得感謝九殿下,至於兩個月以後的事,就不勞九殿下操心了!」
「怎麼?」
永康心裡陡然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說道:「難道,汗王是準備幫我大昌移民來收割莊稼了?」
「沒錯!」
完顏烈從王座上站了起來,目光冷冷看向永康,恨聲道:「奪了我北涼兩座城池,殺了我北涼近七萬大軍,拿我北涼的土地墾田種糧,給我北涼那麼一點兒糧食,還要讓我北涼上下感你施捨之恩不成?」
臥槽!
翻臉了!
這老貨憋幾個月的話,這下全吐了出來。
「本王聽不懂汗王的意思……」
永康半眯著眼睛,嘴角浮起一絲笑容。
方才還熱情有加的葉舍圖,此時也是面色頓變,冷聲道:「這恩嘛!還得感,感謝九殿下為我北涼送來十萬能種糧食的勞工,這以後的收割和耕作,就不勞九殿下費心了。」
他媽的!
這話要是聽不出來,那還真是傻逼了。
這完顏烈和葉舍圖,已經把意圖赤裸裸地說了出來,絲毫不帶半點扭捏。
狗日的!
合著小爺我忙碌一場,是給你們干好事了?
永康肚裡罵開了鍋,但臉上依然水波不興的坦然樣。
目光緩緩掃視了一圈北涼的王爺們,淡淡說道:「看來,各位王公是想獨吞我大昌的這一份田地了?」
「大昌的田地?」
完顏烈「哈哈」一笑,面目猙獰道:「我北涼盟土地上的莊稼,如何成了你大昌朝的田地?」
臥槽!
這哪是一個可汗該有的風度?
真他娘的一個流氓無賴。
簡直就是吃霸王餐的主,給他兩成的糧食收成還不滿足,擺明了要獨吞這份農產。
「汗王不要忘了,北涼和大昌,那可是簽有雙邊協議的?」
永康耐著性子,不帶一絲緊張,面對完顏烈的猖狂,還是把當初的租地協議提了出來。
「如果汗王對這兩成糧食有異議,我大昌看著和親的份上,可以再加一成的糧食給北涼,不知汗王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完顏烈直接搖頭!
「你覺得,你現在還有資格向本汗提條件嗎?」
完顏烈完全一副霸道獨斷的氣勢,從王座上站了起來,背著雙手斜視著永康。
「還請汗王三思!」
永康也緩緩站了起來,同樣背著雙手,淡淡說道:「和親之誼你可以忽視,雙邊協定你也可以撕毀,但安其兒可是你的女兒,為了這些種糧的田地,如此不顧信義和骨肉親情,汗王的眼界是不是小了些?」
「是啊汗王!」
戶昭特部王爺門海,也站了起來,滿臉怒氣地望著完顏烈,急道:「九殿下所言極是,與大昌交好,乃我北涼的福氣,切不可聽信讒言,為了眼前蠅頭小利,使我北涼又燃起戰火爭鋒,百姓也是苦不堪言,還請汗王三思啊!」
「你?」
門海的話剛落,蘇拉兒部的王爺葉舍圖站了起來指著門海的鼻子罵道:「門海王爺,難道你也想學烏特召部的納敏不成?你的骨氣,你的血性哪兒去了?如此諂媚大昌,你對得起北涼死去的那七萬男兒嗎?」
臉上一陣青紅皂白的完顏烈,也怒目看向門海,「你也想背叛北涼盟?」
「你們?」
受到指責的門海,一陣氣急攻心之下,囉嗦著手說道:「你們的見利忘義,會將北涼盟帶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哈哈哈……」
完顏烈一陣狂笑,搖頭道:「大昌朝的九皇子在我手裡,趁大昌守軍無首腦指揮之時,我北涼鐵騎大可一舉南下,拿下大昌邊城幾個郡縣都不是問題,他大昌皇帝能乃我何?」
說完!
完顏烈又把目光,投向永康臉上,冷聲道:「你是讓本汗看著和親份上?看著本汗的女兒安其兒的面上?」
「告訴你,我的女兒,能為北涼犧牲,那是她們的榮耀,也是她們的義務!」
「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宰了你,才可解我心頭之恨,才能安慰我北涼七萬兒郎的英魂,你就等死吧!」
完顏烈話音一落,從殿廳四周,呼啦啦就湧出五六十個手持彎刀的皇宮衛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