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張建東給的底氣,秦京茹總算是活泛了一些。
她倒是學的挺快,髒衣服隨便過一遍水,擰得半干不乾的,就掛在院子裡晾衣繩上。
面對張建東眼神,秦京茹理直氣壯地表示,她這個人就是聽勸!
聽人勸,吃飽飯,挺好!
轉眼就是四五天過去,秦京茹的戰術頗有成效。
在她「溜奸耍滑糊弄了事」的操作下,人確實輕鬆了不少,隔三岔五的還能過來串個門。
與此同時賈張氏的情緒,肉眼可見的不太美妙了。
秦京茹最喜歡乾的,就是跟張建東趴在窗戶,偷聽賈家吵架。
她就愛看賈張氏這副心裡氣得不行,卻不敢直接跟她撕破臉的樣子。
不過時間還短,雙方的情緒都在控制範圍之內,想要獲取勝利果實,還得耐心等待一段時間。
只是秦京茹這個愛好,讓張建東有些感慨。
這妮子也是個記仇的,也不想看上去這麼傻乎乎的。
對此秦京茹十分不滿,她都這麼不幸了,難道就不能放鬆一下,享受享受麼?
這話張建東聽著總感覺怪怪的。
不過既然孩子有這個需求,該滿足還是要滿足的。
沒啥說的,可著四九城逛!
被張建東上回大手大腳嚇到了,秦京茹說什麼也不願意去逛商場,就去那些自然景點玩。
公園裡溜個彎兒了,什剎海釣個小魚兒了,這都是常規項目。
秦京茹最愛的娛樂項目,還是看電影!
也不能怪她,這時候的娛樂手段實在是太匱乏了。
也就看電影有點意思,最受大眾喜愛。
一張電影票,也就兩毛三毛,張建東表示可以讓她看到吐!
因為排片的關係,很多電影院隔很久才放一場電影,這就讓秦京茹同志感覺意猶未盡。
這種感覺大概可以理解為:爽了,但是沒有完全爽。
為此張建東想辦法買了一整天的電影票,一連四場電影,從早放到晚,每場都在不同的地方。
頭一場電影還在東直門,下一場就到了大柵欄。
場間的時間都用在了趕路上,整個一時間管理大師。
好在閻解成的相親告吹了,自行車也還了回來,騎著自行車,時間雖然緊了點,但也還夠用。
不僅如此,為了錯開時間,不免買到一些時間晚的打折票,倒是讓秦京茹覺得划算。
等到最後一場開始,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
也就是這會兒看夜場的人不多,買不到票,不然看到半夜去也不是沒有可能。
一路上秦京茹催個不停,生怕錯過開場時間。
也不知道這妮子為啥對電影這麼感興趣,張建東也只好儘快趕路,車輪子蹬地飛起,結果到了地方還有近一個小時才開始。
有啥辦法,等吧就。
往電影院門前邊上一坐,周圍人倒是不少。
這些人里,真正看電影的倒是不多,大都是附近人家閒著沒事幹,溜圈的,有很多小孩子打打鬧鬧。
而張建東也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破舊衣裳,畏畏縮縮,一雙眼睛滴溜亂轉,見人就上去搭話,正是之前那個假票販子。
敢情兜兜轉轉,最後一場電影又來到最開始看電影的地方。
那場林海雪原,張建東現在還記著呢。
輕輕拍了一下秦京茹,將那假票販子指給她看。
秦京茹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當看到那假票販子拉開夾克做掩護,從懷裡掏出一沓票來,立刻想了起來。
「他是那個騙子!」
張建東點頭道:「現在知道了吧,這種人別看年紀小,人家在街面上混的時間可比你長多了。
你看這小子動作熟練,被人趕了也不臉紅,絕對是老手,不知道騙了多少人了。」
秦京茹聽得心中滿是羞愧。
之前就是因為她,看那假票販子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一時心軟硬是讓張建東放過了他。
結果不僅還得婁曉娥被騙,現在這假票販子還在幹這種勾當!
秦京茹越想越氣,立馬就要站起來。
張建東一把拉住,問道:「你幹嗎?」
「抓住他啊,咱都知道他是騙子了,還能看著他騙人嗎?」
說著秦京茹便甩開膀子,準備衝過去將罪惡繩之以法,只可惜張建東在後面拖她大腿,讓她沒能如願。
秦京茹不滿地說道:「你拉著我幹啥,我得趕快收拾他,不然一會兒就跑了。」
張建東無奈地道:「我說你一個姑娘家,上去跟人打架啊?」
「咋?你怕我打不過?我在我們村就沒怕過誰,他這點個子,還沒我高呢,我怕他?」
秦京茹語氣豪爽,看著真是像跟那小子干一架。
可這是打不打得過的事嗎?
誰家姑娘看到這種事,第一反應是上去干架的?
就算眼裡揉不得沙子,想要伸張正義,不得先看看周圍,找點幫手再上去。
秦京茹倒好,直接要動手,真不把自己當姑娘啊。
眼看著秦京茹又要往前沖,張建東說道:「你不要這麼急嘛,他才轉半圈,哪有這麼快就走。
你現在衝上去,先不說打不打得過,人家肯定馬上就跑,你追得上嗎?
就算追得上,人家萬一有同夥呢?手裡有武器呢?
小心人家攮你一刀子,吃痛了可別哭啊。」
聽到張建東添油加醋的恐嚇,秦京茹停下腳步,有些遲疑地說道:「他一個騙子有這麼囂張?」
張建東說道:「你這不開玩笑麼,人家就靠這個吃飯的,你要砸了人家飯碗,可不得跟你拼命嗎?」
秦京茹憤憤道:「那怎麼辦?難道就看著他繼續騙人?」
張建東想了想,說道:「先等等,不著急,等他過來一點,我趁他不注意,給他來一下不就行了。」
說實話,這個計劃相當於沒有。
張建東也只是為了打消秦京茹親自動手,隨便想的。
反正以他的身體素質,弄一個半大小子還不是手拿把掐?
到這時候,秦京茹倒是有些猶豫。
想了好一會兒,又說道:「要不還是算了吧,你都說了他帶著刀子,萬一他扎你一下怎麼辦?
要不咱們還是偷偷去告公安吧?」
張建東故意逗弄道:「這裡離派出所遠著呢,等咱們帶著公安來了,這小子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秦京茹糾結許久,兩手一攤說道:「那也沒辦法了,咱們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總不能為了做好事受傷吧?
那些人跟咱非親非故的,犯不著冒這個險。」
秦京茹越說越流暢,甚至還反過來抓住張建東的手,嚴肅地說道:「張建東,你可別犯傻。
刀子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就算你本事大,可總是肉長的吧,萬一被捅死怎麼辦?」
這妮子心是好的,就是這話,張建東聽著有些不自在。
不過能怪誰呢,還不都是他嚇唬得太狠了,讓秦京茹當了真。
現在官方管控的力度還是有的,這些小混混大概率是沒這麼大膽子的。
做點壞事也都畏手畏腳,被人戳穿基本都會選擇馬上逃走。
而之後就不一樣了。
幾年後的特殊時期,社會動盪,那真是牛鬼蛇神什麼東西都有。
等到下鄉青年全部回家,整個四九城到處都是無所事事的待業青年,那時候的小混混就狠辣多了。
什麼當街打架那都是小兒科,人家都是隨身帶著菜刀的。
扯遠了,總之現在這個假票販子,肯定是沒這個魚死網破的膽子的。
畢竟坑蒙拐騙算不了什麼,可要是動了刀子,那事就大了。
只是秦京茹卻是當真了。
甚至連電影都想直接放棄,硬是拉著張建東要走。
張建東是又好笑又無奈啊,攤上這傻姑娘能有啥辦法呢?
兩人正準備離開時,假票販子那邊卻起了衝突。
估計是行騙被抓包了,假票販子被人死死抓住,就是不鬆手,急得滿頭大汗。
抓包的人是個女的,力氣不太大。
這會兒被假票販子拖著一起跑了好幾米遠。
只是這姑娘也是個一根筋的,抓不住就鬆手唄,人家偏不,眼看著一隻鞋子都跑掉了,還是抓得死死的。
怎麼這個年代的女同志,都跟秦京茹一樣呢?
張建東正看著熱鬧,就聽見旁邊秦京茹驚呼一聲「小娥姐」,繼而飛快地沖了過去。
張建東還沒有反應過來,秦京茹已經死死扯著假票販子另一隻袖子了。
此時的假票販子也是十分無奈。
他只是靠著這個把戲,弄點零花錢。
這會兒的人接觸電影院的時候少,正好給了他坑蒙拐騙的機會。
以往他都是在電影院開場之前轉一圈,能賣就賣不能賣就走,絕不糾纏。
怕的就是被電影院售票員當場抓住,那樣非得進局子不可。
可誰能想到今天正好碰上了之前的冤大頭。
對於婁曉娥,他還是很有印象的。
因為婁曉娥是他騙過的人當中,最單純最有錢的一個,當然最重要的是,人長得還夠漂亮。
他還善心大發,只賣了一張假票。
今天他才知道,這漂亮女人也不好惹啊。
眼見婁曉娥就是不撒手,假票販子故技重施道:「姐姐,我求你了,放我走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婁曉娥稍有遲疑,便聽到身後熟悉的聲音喊道:「小娥姐,別信他,他在騙你!」
婁曉娥回頭一看,竟然是秦京茹朝她拋過來。
心中正是驚喜萬分,手上頓時一輕,跌倒在地。
原來是假票販子的袖子被她拽斷一截。
能幹這事,假票販子的日子自然好過不到哪兒去。
這身衣裳,早就是縫縫補補補丁摞補丁了,這會兒終於是壽終正寢光榮下崗了。
假票販子來不及心疼,借著這個機會逃之夭夭。
「小娥姐,你沒事吧?」
秦京茹趕過來攙扶,婁曉娥這一下摔得不輕,屁股生疼,好一會兒才站起身來,卻是顫顫巍巍站都站不穩。
「小娥姐,你還好吧?」
「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婁曉娥看著焦急的秦京茹,先是安慰一句,然後笑著問道:「京茹,你怎麼在這?」
「這個待會兒再說,我先扶你過去坐下吧。」
婁曉娥點點頭,只是秦京茹的個子小,力氣也不夠,大部分重量都得她自己承擔,一挪步子,屁股疼得厲害。
實在受不了,婁曉娥只能先停下來緩緩。
看見這一幕,秦京茹心中滿是愧疚。
要不是她那一嗓子,婁曉娥也不會受傷了。
現在回想起來,秦京茹突然理解,為什麼張建東會這麼輕易地放過那個假票販子了。
只怕也有擔心她受傷的原因吧。
心裡正失落,一隻溫暖的手卻搭在肩上,輕輕拍了幾下。
秦京茹一抬頭,婁曉娥正笑著看她道:「京茹,真是謝謝你了,上次也是你來幫我,這次還是你。」
秦京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扭捏地說道:「可我幫到忙了,這次還讓你受傷了。」
「你知道就好,看你還敢這麼冒冒失失的。」
張建東走過來,一邊訓斥,一邊將幾張錢票遞給婁曉娥。
「這是那小子賠你的,這回他也算是栽了。」
婁曉娥摩挲著手裡的錢票,一張電影票,幾張零碎的毛票,加起來不到五塊錢。
這些錢在婁曉娥看來,並不算多。
但是對於假票販子來說,絕對是一筆巨款,估計得心疼好幾天。
一旁秦京茹不滿地說道:「你為啥不把那個騙子交給公安呢?還放過他,他肯定還要騙人。」
「他一個十四五的孩子,抓進去又能怎麼樣,大不了關幾天就出來了,還要點賠償。
倒是你,這都幾回了還不長記性?也就是那小子膽子小,要換個膽子大的,逼急了來一下,你哭都沒地兒哭去!」
這妮子膽子真是太大了,一個人就這麼衝上去,這要是不管管,以後還不得翻天了?
先把秦京茹狠狠罵一頓,張建東這才對婁曉娥解釋道:「我想的是把他弄進去麻煩不說,還耽誤你時間。
不如要點賠償,雖然不多,也夠那小子肉疼好幾天了。」
婁曉娥笑著說道:「你說得對,這次又要謝謝你了。」
張建東擺擺手,見秦京茹悶悶不樂,問道:「在這傻站著幹嘛,過去坐著等啊。」
見義勇為一回,卻被張建東罵,秦京茹本來是有點委屈的。
不過被張建東問到這,心裡的委屈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說到底婁曉娥受傷也有她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