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藝術樓高大寬闊，設計典雅，低調奢華，可以看出建築設計師功底非同一般。
藝術樓外照例有許多人徘徊，那是沒能搶到琴房的人想要在線下試試碰運氣，能不能撿漏到一兩個提前離場，空出來的琴房。
幾個鋼琴系的學生在一旁抱怨一向嚴謹線上預約系統，今天不知為何卡頓了很久，直到第二節大課結束後才能正常預約排隊。
「點進預約頁面手機都黑屏，跟中病毒一樣，嚇我一跳。」
雖然很快就好了，全程大概只有十幾秒，但是還是有眼尖的人在屏幕上看到了亂碼。
TNTNTNTN……
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大概出了什麼程序bug，總之最後恢復了正常。
這些事並沒有占據他們太多的好奇心，因為讓他們覺得更加有趣的是，最近聲勢浩大的AI大模型智能助理，可以連接各個應用軟體，便捷程度前所未有，簡直令人驚嘆。
唐念對此一無所知，她到藝術樓的時候，鋼琴教室除了她預約的那一間幾乎都是滿的。
而她意外的發現自己搶到的那間教室竟然是最大最好的一間練習室。
她將這歸功於自己的運氣好。
昂貴的鋼琴，練習彈奏起來手感確實不一般，說來這是她第一次搶到新藝術樓的鋼琴練習室。
坐下後不久，那種熟悉的被人窺探的感覺又一次出現了。
唐念抬起頭環顧了一圈，看到了懸在琴房一角的攝像頭。
因為鋼琴全是演奏級別的昂貴品牌，所以校方在這幢藝術樓建成時又自費加裝了攝像頭。
唐念仰頭時正好看到攝像頭下的電源點像是接觸不良一樣輕輕閃爍了一下。
只是個攝像頭而已。
她今天怎麼回事，這麼敏感。
唐念低下頭，卻在起音時看到自己的手臂上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
琴房預約了兩個小時，練習結束時已經到了午飯時間。
往往這個時候，希瓦納斯都會出現在唐念身旁，給她送餐。
今天應該等不到了。
秦衣在藝術樓門口等了唐念很久了。
看見唐念，她還是本能的有點退縮，但很快又恢復正常。
畢竟現在的唐念對她來說稱作恩人也不誇張。
走到秦衣身邊時，唐念聽到她的手機上傳來滴的一聲， ai助手的聲音從擴音器中響起。
「午後降水概率為百分之七十九，您應該帶把傘。」
聽著這道聲音，唐念愣住。
秦衣眼神驚訝，輕笑著說，「我沒設置語音提醒功能啊，這款程序真的好智能啊……」
唐念回頭，問她，「你在用什麼？」
「你沒下載嗎？」
唐念搖頭。
「看來你最近沒怎麼關注網絡實時吧？」秦衣將手機屏幕轉向她，「最近很火的。」
屏幕上是一個模糊的虛擬人形象，馬賽克，卡通，似乎在轉向唐念的時候對她笑了一下。
馬賽克像素小人。
莫名眼熟。
唐念問，「你開攝像頭權限了嗎？我怎麼覺得它可以捕捉人臉？」
「可能開了吧。」
秦衣不在意，看她真的不知道的樣子，還貼心地說，「這是AI智能助手，好像是什麼最新的深度學習算法……我不太懂，但是真的很方便。」
「AI？」唐念又頓了一下。
「對啊。」秦衣善意提醒，「我幫你下載一個吧，你感受一下就知道多方便了。」
唐念沒有拒絕，將自己的手機遞給她。
剛點了兩下，秦衣自己的手機先響了起來，她匆忙將手機還給唐念，掏出自己的看了眼屏幕，匆匆解釋是自己的兼職老闆打來的。
就走到一旁捂著聽筒接電話去了。
唐念低頭看著手機。
主屏上多了一個深色的圖標。
純色的底是半透明灰調的「+∞」，一個代表正無窮的符號。
帶著一絲好奇和一絲忐忑，她輕觸了這個圖標。
瞬間，一連串叮咚作響的語音提示就跳了出來。
「好久不見，歡迎使用。」
怪異感無端出現。
「根據當前環境濕度和氣象衛星檢測，分析結果顯示有91.49%的概率會出現降水，您的身體抵抗力較差，建議您攜帶一粒路雷他定以預防可能的過敏症狀。」
「最近的藥房位於您的西側，大約三百五十米的距離。便利店就在您的南邊一百五十米處。」
「已自動為您聯絡配送服務，您所需的藥品和必需品將很快送達。」
「建議您站立十分鐘，這將有助於優化您的血液系統，同時等待傘和藥品送到。」
這麼智能？
剛下載下來，明明還沒有給它開放權限，這些數據它是怎麼檢測到的？
唐念愣神的間隙，聽到了最後一句。
「感謝使用，我愛您。」
細白的手指僵在屏幕上方，直到那句話隱沒在周圍嘈雜的環境噪音中。
秦衣已經掛了電話，回頭問唐念要不要去她兼職的店裡坐坐，是一家環境很不錯的會員制東亞餐廳，她有員工福利折扣。
說完，才發現她的面色不太對勁。
手機的屏幕已經熄滅。
唐念不受控制的顫了一下，問秦衣。
「你的AI助手，也會跟你說，愛你嗎？」
這是什麼問題？
「你自己下載好了？」秦衣剛剛還沒來得及下載，電話就打了過來，她還沒問出結果，就因為唐念怪異的表情有些發愣。
「不是你下載的嗎？」
這麼一問，秦衣也有些不確定了。
「你的AI說愛你了？」
隨即很快聯想到了什麼，「哦，我想起來了，虛擬助理偏好設置上有性格欄可以選擇，就像你選擇語音助手的聲音一樣，有什麼甜美蘿莉，陽光少年和知性男士那些選項，是不是你默認了什麼男友風語音模式啊？」
是嗎？
唐念搖頭。
她知道不是。
「監測到您的情緒起伏較大，我將為您播放一些舒緩的音樂，以幫助您提升心情。」
語音提示又跳出來。
聲音還是那樣熟悉。
良久後，唐念喃喃，不知道是在回應秦衣還是在說給自己聽，「可能吧。」
藝術樓里藝大南門最近，不過幾分鐘，已經來到了南門外的商業街。
正值午休時間，門口聚集的人很多。
公交車站和地鐵口都擠滿了人。
正在等紅燈，唐念語氣平淡的開口，「這個程序是哪個公司開發的，你知道嗎？」
斑馬線對面的路燈跳成綠色。
午後正如AI所預測的那樣，烏雲密布，漸漸出現了雨點。
一小陣喧譁和低呼響起，幾個撐傘的女大學生忽然像注意到了什麼，仰頭看了看商業街上的大型電子屏，又看了看人群，拿出手機。
一時間沒有人能收回視線。
馬路對面，有人撐著一把寬闊的傘走了過來。
傘檐寬闊，黑色的手柄上搭著修長蒼白的五指。
視線被傘遮擋，唐念無法窺見男人的面容，只能隱約捕捉到他那輪廓分明的優美下頜線條。
那身西裝看起來十分昂貴，剪裁合身，整個人散發出一種令人不敢輕易接近的淡漠氣質。
「你不知道嗎？今天學校很多人都在討論，LIN-Capital啊。」
秦衣的聲音混合在越來越大的雨點中。
「咱們學校的藝術樓就是LIN-Capital總裁以私人名義捐贈的。哦對了，這間公司的總裁很有名的，討論度都快趕超很多明星了。」
嗡的一聲，唐念腦海里像是有什麼炸開。
缺失的記憶拼圖找回了最後一塊。
前段時間被屏蔽的記憶終於徹徹底底、完完整整地回來了。
「這個人工智慧項目名字有點奇怪，叫031。」秦衣緩緩睜大了眼睛，嘴裡的話音也停了。
沒能消化掉這個信息，心臟突然開始抽動起來。
這個時候，她終於聽到商店櫥窗播放的商業新聞。
「LINCapital以其卓越的資產管理能力，持續在泛亞洲地區保持其作為最大指數基金管理者的地位，管理資產市值高達千億金……」
"最近獲得新一輪投資的人工智慧項目，已迅速崛起，成為智能應用市場的主要競爭者，占據了顯著的市場份額。」
頭頂的雨先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屏蔽在外，接著是熟悉的氣息。
唐念回過頭，看到傘檐抬起，露出那張很熟悉的，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臉。
停在身前的人，正垂下纖長的睫毛看著她。
修長的身體被包裹在禁慾的黑色西裝里，扣子扣到喉結，帶著冰冷的銀白色領夾，鼻樑上架著細框金屬眼鏡。
一身精英冷峻的打扮，手裡的藥品紙袋和身份不太相符。
「配送服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