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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2 章

2024-08-15 16:44:12 作者: 凝隴
  第 112 章

  眼看逃不掉, 藺承佑迅速將滕玉意護到自己身後,袖口一抖, 揮出十來張符籙, 符籙一觸怪霧,立時化作一團團火球,去如急火, 層層驅散面前的迷霧, 然而迷霧散去,前方還有一堵花牆。Google搜索

  花牆上有許多洞口, 牆後影影綽綽有人影晃動, 臉龐探出來, 竟是六七個梳著雙鬟的美人。

  美人們羞澀地注視著牆外的人, 個個巧笑倩兮。

  先前端福就是被這堵花牆彈回來的。

  滕玉意從藺承佑背後探身往外看, 冷不丁看見這些笑吟吟的美人, 頓覺後背發涼:「那是什麼妖怪?」

  「不是好妖,千萬別與她們對視。」

  藺承佑揮出的十幾團火球重重擊到牆上,花枝轉眼就著了火, 美人們含嗔帶怨地望著藺承佑, 一閃神就不見了。

  這時五道的劍也趕到了, 劍尖齊刷刷刺到花牆上, 只聽欻然一聲, 這回連花牆都消失在眼前。

  五道們慌神亂叫:「真是七欲天,這也太古怪了, 這種邪物許久未出現過了。」

  滕玉意只當破了陣, 藺承佑卻拽著她朝另一邊跑去:「無論聽到什麼, 千萬別回頭。」

  滕玉意埋頭猛跑,呼哧呼哧說「好」。

  過不一會, 果然聽到身後傳來嚶嚶的哭泣聲,是女子的聲音,哭聲嬌媚入骨。

  「我的腳崴傷了,好疼啊。」

  女子遠遠啜泣道,「哪位郎君拉我一把。」

  滕玉意跑得更快了,但不得不承認那聲音怪好聽的,別說男人,她一個女子聽了都渾身發酥。

  未幾,隱約聽到有男人的腳步聲朝那後頭跑去,只聽那女子驚喜道:「端福大哥,你真好。」

  滕玉意寒毛直豎,摸索著拽動銀鏈,身後竟是一片空虛,她心中大驚,不敢回頭只大聲喊:「端福,快回來!」

  藺承佑卻道:「他還在,別上那妖怪的當。」

  果聽身後端福應聲:「娘子,端福在此。」

  滕玉意擦了把冷汗,好厲害的幻術,她這邊一慌,立刻被那妖怪趁虛而入。

  卻聽隔壁的見天大聲喝道:「見美!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滾回來!」

  見喜卻說:「三師兄你瘋了嗎?

  幹什麼跑回去?」

  藺承佑和滕玉意心道不妙。

  藺承佑為了及時提醒五道,隨手捏了幾個符團就要扔出去,然而遲了一步,眼前一晃,迷霧突然如水波一般盪出了層層漣漪,緊接著,面前出現了一座極為瑰麗的花園。

  五道只剩下四道了。

  四人驀然發現少了一人,不由跺了跺腳。

  見天帶著師弟跑到藺承佑面前,恨聲說:「見喜不見了。

  上回對付屍邪時他傷得最重,雖然休養了近兩月,但元氣還未恢復,這幾日為了捉尺廓他擔心人手不夠,好心跟著出來幫忙,可誰能想到遇到七欲天這種大邪物,這下怎麼辦?

  七欲天喜食男子精元,見喜落入他們手中,還不得被吸成人干啊。」


  藺承佑似在思索對策,俯身在地上撿了一根樹枝,施咒讓其變成一柄劍,察看一眼四周:「本想著摸清它的底細明日再回來收妖,既如此,那就見機行事吧,無論如何先把見喜道長救出來。」

  又對見天說:「七欲天法力奇高,而且千變萬化,哪怕是修為頂尖的僧道,也免不了被其蠱惑,你們先想個彼此牽制的法子,也省得再有人被擄走。」

  見天扯下腰間的束帶,在上頭遍灑祛邪用的青蓮水,然後將其與師弟們的腰帶綁在一起,再將其纏在腕間:「這下不必擔心失散了。」

  這花園玲瓏別致,處處竹綠桃紅,婢女們身著石榴裙,提著花籃迤邐穿過花園,看到藺承佑頓時媚眼如絲,互相推搡著,羞答答往那邊去了。

  不遠處,女子們的歡笑聲此起彼伏。

  循著女子的笑聲往前走,很快繞過一座蓮池,沒走幾步,花池後出現了幾架用花藤纏繞的闊大鞦韆,見喜赫然坐在其中一架鞦韆上,兩臂各摟著一個豐腴俏麗的女子,美人們身著輕薄的綃紗,綃紗下隱約可見惑人的春光。

  她們將手中的杯盞送到見喜的嘴邊,語氣輕柔纏綿,見喜醺醺然地喝著酒,儼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見喜!」

  見天等人揮劍刺出,幾架鞦韆卻應聲高高盪起來,四人的劍不但刺了個空,還差點被迎面吹來的邪氣沖得摔倒在地。

  美人們的裙帶在半空中迎風招展,媚笑聲陣陣傳來:「今天是什麼日子,來了好些貴客。」

  「前頭這小郎君真好模樣,難怪我們夫人一早瞧上你了。」

  最邊上的美人身著綠裙,年約十五六,生就一張瓜子臉,打量藺承佑等人的時候似乎有點不服氣:「小郎君,你身後那女子相貌平平,你為何拽著她不撒手?」

  相貌平平?

  滕玉意張了張嘴,她,相貌平平?

  見天等人狼狽爬起來,滕娘子今日戴著易容面—具,看著是挺不起眼的。

  藺承佑嗤笑:「你們這幾個妖怪不但長得醜,眼神還不大好使,與你們說話實在無趣,快把你們夫人叫出來。」

  美人們兜頭被藺承佑罵「丑」,非但不惱,反而哧哧輕笑:「怪不得夫人常說動了情的年輕男女最好玩,瞧瞧這小郎君,不過說一句他的小娘子不好看,他就恁般不樂意——」

  話音未落,藺承佑手中寒光一閃,長劍凌空朝其中一位美人的額間襲來,美人就如對付五道的劍尖一般,巾帔互相纏繞,化作一堵絹牆擋開劍鋒。

  哪知這回的劍勢比前面的刁鑽多了,劍身看似被揮開,卻陡然化作一條火龍,龍口怒張,直朝美人們咬去。

  美人們見勢不妙,挾持著見喜從鞦韆上跳下來,火龍竟是緊追不捨,才一晃神的工夫,就把美人們的頭髮給點燃了。

  早前那個說滕玉意「相貌平平」的女子,更是整個身體都被火龍吞沒,慘叫聲中,化作一團綠霧消失在半空中,剩下幾個也被燒得皮開肉綻。

  熊熊火光里,藺承佑和見天身軀縱向高處,一左一右探臂抓向見喜,恰在此時,美人拽著見喜躍入花叢中,眼看救不回,藺承佑揚手揮出幾枚透骨釘,透骨釘穿入美人後背,美人悶哼著倒地,說時遲那時快,藺承佑凌空躍下,硬將見喜拖了回來。

  緊接著,花叢里探出無數雙潔白豐潤的手臂,速度如疾電,嘩拉拉抓向眾人,滕玉意猝不及防,腳踝被一雙手給死死抓住,那雙手如寒冰般發涼,讓人渾身發顫,她轉動劍尖,用力刺出去,那雙手猛烈抖瑟,很快化作一堆焦炭。


  端福的腳下也有一雙怪手,換作普通人早被那股涼意給凍住了,端福卻發力扯動,滕玉意情急之下刺出一劍,好不容易才幫端福脫身。

  沒等他們鬆一口氣,忽從背後冒出一雙手搭上滕玉意的肩膀,滕玉意忙要回刺,手腕卻似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格在了半空,這讓她的劍尖無法前進半分。

  那邊藺承佑剛把見喜扔到見天懷中,見狀面色一變,一抖銀鏈,就要把滕玉意拖回自己身邊,哪知鎖魂豸像是喝了一大碗迷魂湯似的,竟軟綿綿垂到了地上,就是這一失手的工夫,滕玉意被拽入了花叢中。

  「藺承佑!」

  滕玉意驚叫一聲。

  藺承佑縱身飛撲過來,試圖抓向滕玉意伸出來的雙手,終究抓了個空。

  他胸口猛跳,飛快扒開花叢,底下哪還有滕玉意的身影,面前是一層厚實土壤,當即拍出一符,土面裂開,下面出現一個陰氣沖天的洞口。

  見天等人收劍跑過來。

  藺承佑兩臂撐著洞口,二話不說跳下去。

  「世子!」

  端福早已是心膽俱裂,毫不猶豫跟上。

  見天等人愣了愣,忙也依次跳入。

  ***

  滕玉意早在被拖入洞口時就喪失了意識,昏昏沉沉也不知睡了多久,忽聽耳邊有人說話,腦中一個激靈,登時清醒過來。

  說話的是年輕女子,儼然在哭訴著方才的事:「夫人,那小郎君下手好重,您看婢子,身上被燒破了好多處,還有芙蓉,後背受了重傷,這都是被那小郎君打的,您一定要為婢子們出這口惡氣。」

  旁邊的人寬慰道:「別急,這世上就沒有男子能敵得過麗國夫人的七欲天,這幾個人都是修道之人,若能把他們的精元取出來,極能助長法力,比起這個,皮肉之傷算什麼。

  還有那小郎君,那可是是純陽之軀,夫人都捨不得殺他,預備同他入洞房呢。」

  滕玉意閉著眼睛裝昏,心裡卻啐道:不害臊。

  做邪物也就算了,還恁的沒臉沒皮。

  「你們與其哭哭啼啼,不如趕快幫夫人準備成禮的事宜,記得浴湯里多撒些花瓣,等夫人受用了,說不定過幾日也幫你們到城中找幾個能滋補的小郎君。」

  女子們破涕為笑。

  「那女孩怎麼辦?

  她要是不懂道術還好說,大不了一起蠱惑,可她偏偏帶了一把好嚇人的劍,夫人,為免她壞夫人的事,要不要先把她殺了?」

  忽聽有人說:「她好像醒了。」

  便有腳步聲朝滕玉意走來,滕玉意只管裝昏,然而很快就感覺一隻手探到她臉上,一把撕下她臉上的面具。

  「呀。」

  妖怪似乎很驚訝,「夫人你瞧瞧——」

  滕玉意裝不下去了,只得睜開眼睛,立在她面前的正是先前某位盪鞦韆的綠裙美人,頭髮重新梳過了,但能看得出臉上灼傷了好幾處,即便施了脂粉也掩不住。

  這地方是個闊大的洞穴,洞穴布置得富麗堂皇,不遠處懸著一掛珠簾,珠簾晶瑩耀灼,簾後的長榻上歪臥著一個美人。

  那美人身軀曼妙,一臂支在臉頰下,另一臂卻輕搖著一把流螢小扇,上面的襦衣近乎透明,裙子卻束得很高,綃紗下的曲線勾魂攝魄,只一眼就讓人心醉神迷。


  滕玉意瞄了幾眼,竟有口乾舌燥之感。

  「夫人。」

  身旁的綠裙女子返回珠簾前,「我想要這小娘子的臉。

  我的皮膚被那小郎君灼傷了,小郎君如此看重這女孩,何不將這女孩的臉給我。」

  珠簾前的女子們笑道:「茵娘,你自負美貌,頭一回見你羨慕旁人的相貌,我倒要瞧瞧這女孩什麼模樣。」

  然而不等那些人過來,珠簾後那美人竟有了動靜,兩邊的美人們挑開珠簾,美人懶洋洋坐了起來。

  滕玉意眼睛微微睜大。

  那美人頭上梳著墮馬髻,一舉一動滿是萬種風情,單看臉龐仿佛只有十六七歲,但氣度雍容嫵媚,又讓人覺得是上了年紀的少婦。

  兩眼細長嫵媚,紅唇邊上有個小小的硃砂痣,額間點著梅花胭脂,端的是媚骨天成。

  麗國夫人含笑打量滕玉意,忽然紅唇微張:「你叫什麼名字?」

  聲音像沁了蜜一般的柔美,輕輕飄過來,像有人在耳邊呵癢,滕玉意歪了歪頭,沒吭聲。

  那幾位美人說:「若是個男子就好了,保管問什麼答什麼。」

  麗國夫人仿佛也覺得無趣,笑著一揮手:「不聽話的孩子最好對付了,把她送去嫁人。」

  滕玉意一驚,啐道:「我才不嫁人!你這妖怪到底要搞什麼鬼?

  你與其對付我,不如趕快做準備應戰,待會等清虛子道長的徒孫闖進來,一定把你們殺個片甲不留。」

  麗人們哪由得滕玉意掙扎,七手八腳就把她拽起來,有人不小心碰到了滕玉意死攥在手中的小涯劍,立時化作一團綠霧:「夫人,她這劍好生了得。」

  話音未落,對面襲來一根長長的巾帔,巾帔宛若銀蛇,頃刻間將小涯劍纏了個密密實實,妖怪法力高強,居然一下子把劍光全都擋住了。

  麗人們重新推著滕玉意朝另一邊走,滕玉意一人敵不過這麼多妖怪,跌跌撞撞被推到了裡頭,本以為是另一個洞穴,哪知竟是一座極為奇麗的大宅。

  滕玉意一愣神,這地方怎麼如此眼熟,仔細分辨一會,才意識到這是成王府,自己身著嫁衣,周圍滿是含笑的賓客,面前是一個婚帳,喜婆們口中說著吉祥話,簇擁著把她送入帳中。

  滕玉意抵死不從,奈何妖力滔天,餘光只見新郎立在一旁,卻連新郎的模樣都沒瞧清,枉她拼命掙扎,到底被壓著拜了天地。

  再一晃眼,周圍的人影全不見了,滕玉意疑惑轉動腦袋,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明淨雅潔的廂房裡。

  房間軒窗大敞,外頭對著花園,花園裡玉欄朱楯,窗前栽滿了怒放的紅梅,雪花紛紛揚揚,花枝上很快覆滿了白雪。

  滕玉意滿眼困惑,這地方……怎麼還是那麼眼熟。

  望著窗外那濃姿半開的紅梅,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聽說成王妃極喜歡紅梅,成王為了討愛妻歡心,早在成婚之初就令人在府中栽滿了紅梅,莫非……這還是成王府?

  滕玉意疑惑起身,正好路過鏡台,餘光瞥見鏡中的身影,下意識歪頭往裡瞧,發現自己不再穿嫁衣,而是穿著一件雍容雅致的杏黃色冬裙,鏡子裡的她依舊玉面桃腮,只是頭上的雙鬟合做了一髻。

  她瞠目結舌,這是已婚婦人的髮飾,她真嫁人了?


  身後站著二婢,恍惚是碧螺和春絨。

  「夫人,今日王爺生辰,一定熱鬧非凡。

  你和世子既然昨晚就過來了,不如早些到前頭去張羅客人吧。」

  滕玉意心裡越發驚愕,嘴裡卻情不自禁接話:「世子呢?」

  「世子說昨夜夫人睡得晚,讓我們別吵你,自己到前院招呼客人去了。」

  鏡子裡的她也不知想起了什麼高興事,眼裡滿是甜蜜的笑意。

  看看屋裡,窗前的榧几上擺滿了她愛吃的茶點,床後的紫檀木衣架赫然懸掛著男子的衣帶。

  「我去找他。」

  鏡子裡的人高興地說。

  滕玉意其實並不知這個「他」是誰,腳下卻情不自禁往外走。

  下了台階,穿過遊廊,亭台樓閣矗立在一片冰雪中,儼然琉璃世界。

  不知走了不知多久,前方傳來簫聲,簫聲清婉動聽,宛然在對誰傾訴著自己的一腔閨怨。

  滕玉意暗覺那簫聲很熟悉,當即放緩腳步,循著簫聲找過去,卻看見一株梅樹下的石桌下坐著一男一女,那女子穿著白狐裘衣,端的是容色艷異,口裡在奏簫,一雙含情的盈盈美目卻始終凝視著面前的少年。

  少年郎生得丰標俊雅,一邊轉動著手裡的茶盞,一邊在出神,明明感覺到那女子的注視,卻絲毫沒有迴避的意思。

  滕玉意一眼就認出那少年是藺承佑,不知為何,頓覺怒意滔天,一個字都未說,轉身就朝外走。

  後頭有腳步聲追來,手腕好似被人拽住,她憤怒推開那人,掙扎間只覺天旋地轉,一不小心跌落到柔軟的一處所在。

  滕玉意睜開眼睛,驀然發現自己躺在床榻間,試圖坐起,身上卻連半點力氣都沒有,勉強抬起手,胳膊卻細白得仿佛一掐就能斷。

  床邊聚滿了人,個個都在哭泣。

  滕玉意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都發不出,意識到自己生病了,用眼睛找尋某個人,卻連那個人的人影都不見,她心裡莫名難過,耳旁仿佛有人在跟她說:「瞧瞧,這就是嫁人的下場,付出一腔真心,夫君說變心就變心。

  想想你阿娘的遭遇,覺不覺得你們母女倆同病相連?」

  滕玉意睜大眼睛,忽聽有人說:「世子要帶夫人去治病,快讓開。」

  床邊的人分開,有個人過來了,傾身摸了摸她的額頭,背起她二話不說就往外走。

  滕玉意奮力掙扎,末了只能無力趴伏在他身上,少年身上有一股很陌生的香氣,香氣清麗秀謐,明顯是女子的薰香,然而不是她慣用的玫瑰香,而且不是外裳上沾染的,是從裡衣里飄出來的。

  耳邊那蛇信子般的聲音嘶嘶響起:「你看,你生著重病,你的夫君卻忙著跟別的女人幽會,裡衣上能沾上那麼濃烈的香氣,他們一定纏綿了許久。」

  滕玉意心如刀絞,猛然刺出手中的小涯劍,卻聽耳邊聲響嘈雜,有人喊道:「滕玉意,是我!」

  滕玉意劍尖直抵那人的肩背,絲毫沒有收劍的意思。

  那人咬牙道:「你看看我是誰?」

  另有聲音嚷道:「世子,這七欲天怕滕娘子壞事,傾盡法力迷住了她,她已經被迷惑了,一時半會怕是叫不醒了。」


  滕玉意聽到「七欲天」三個字,心中仿佛閃過一道雷電,甩了甩頭,發現自己懸在一處斷崖邊,底下是滔滔黑浪,頭頂風聲呼嘯。

  懸崖上方有人拼盡全力拽著她,她卻正試圖用小涯劍刺他的胳膊。

  藺承佑。

  她身邊還有幾個人,正是見天等人,他們也被打落了懸崖,身子墜在半空,黑浪中有無數手探出來,不斷拉扯見天等人的雙足,之所以還沒掉下去,全靠藺承佑用銀鏈在上拉拽,但藺承佑顯然快要支撐不住了。

  見天嚷道:「世子快放手吧,七欲天非同小可,別害得你也掉進這陷阱,你只管闖出幻境,回城再找幫手來救我們。

  我們有法力在身還能支撐一陣,就是滕娘子和端福麻煩些,不過這也是命,別連累你也命喪此地。」

  藺承佑卻死活不撒手:「滕玉意,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是誰?」

  滕玉意陡然收回劍:「世子。」

  藺承佑眼中閃過狂喜,見天等人不顧自己狼狽的境地,大肆歡呼起來:「好你個滕娘子,居然敵得過七欲天的蠱惑,快,我等都被『情絲』纏住了,但她奈何不了你的小涯劍,快用劍幫我們解圍。」

  滕玉意拿劍亂舞一氣,很快把上頭蛛絲一般的絲線化開,隨後仰頭看向藺承佑,喊道:「如何解圍?」

  藺承佑道:「瞧見你面前的峭壁了嗎,那是七欲天的肉身,用劍刺她,刺得越深越好。」

  話音未落,面前的峭壁突然抖動起來,滕玉意瞅准機會往前一刺,只聽聲聲慘叫,峭壁開始簌簌往下掉土,底下黑水裡的怪手也不見了,接下來就覺身子一輕,藺承佑一把將她拽了上去。

  上頭就是方頭的洞穴,裡頭一片狼藉,早前那些美人妖怪全都不見了,滕玉意喘息環顧四周,發現地上散落著不少詭異的綠色花泥,料著是那些妖精的原身,看樣子都沒能從藺承佑手下逃出來。

  這時藺承佑身後又探出一個人,卻是端福,旁的男子都被幻境困住,只有他身有殘缺未被蠱惑,只不過身無道術,剛才又被妖力拖住了,眼下七欲天肉身被刺中,他手腳方能重新動彈。

  在端福的協助下,五道也很快被拽回了洞穴中。

  「世子,剛才到底怎麼回事?」

  滕玉意心有餘悸擦了把汗,這段時日她同藺承佑收了不少邪物,第一次看到藺承佑這般狼狽,不,就連自己,也險些著了妖怪的道。

  見樂在前頭說:「別說了,我等都被蠱惑了,連世子都不例外,好險好險,大夥差點就葬身此地。」

  滕玉意定睛一望,才發現藺承佑面色比平日要紅,聽到這話,藺承佑若無其事說:「現在哪有空說這些,趕快逃出去是正經。」

  才走兩步發現洞穴也在抖動,藺承佑乾脆一把將滕玉意背到自己身上,提氣往外飛。

  即將鑽出洞穴,迎面卻灌來大浪,白浪滾滾,傾刻間將整座洞穴灌滿。

  藺承佑身上的符籙浸在水中,一下子變得極被動,好在水性極好,游龍般帶著滕玉意游到洞口,托著她往上一推,又依次把五道推出去,自己正要往外鑽,不料水中漫出無數花蔓,層層環繞將他的腰身纏住。

  藺承佑旋即拔下腰間匕首,二話不說斬斷腰間藤蔓,然而麗國夫人似乎下定決心要把他留下,水中竟源源不斷鑽出藤蔓。


  見天等人在洞外等了一會,遲遲沒看到藺承佑鑽出洞穴,不由急得團團轉。

  「這可如何是好,我們幾個不懂水性,下去也是添亂,再說法器在水下一多半都會失靈,更別提符籙和硃砂了。」

  端福作勢要下去,見天一把將他攔住:「別動,你沒有法力在身,下去就是一死。」

  爭執間,滕玉意撥開幾人,二話不說跳入水中。

  端福忙要拽住自家主人,卻因為前頭隔著見天等人,一下子沒能拽住滕玉意,見天望著水面愕了片刻,恍然大悟道:「現在只有滕娘子能幫上忙,別忘了小涯劍不懼水火,那些水浪見著劍光就會自發避讓,就不知滕娘子水性如何。」

  滕玉意落水後沒來得及划水,身子先一哆嗦,想起前世活活悶死在水裡,內心止不住發抖,但她也知道,藺承佑法力再高,也沒法在水下挺太久,再不下水救人,他必然難逃一劫。

  不出所料,洞穴里的水很怕她的小涯劍,她這邊一落水,水潮便紛紛往兩邊涌去。

  滕玉意一邊試著克服內心的恐懼,一邊慢慢在水中睜開眼睛,剛要找尋藺承佑的身影,有人游過來握住了她的手腕,藺承佑已將腰上的藤蔓斬得差不多了,拽過滕玉意就要游上去,正當這時,腰上又卷上來一條極粗的綠藤。

  藺承佑手腕一轉,匕首刺向綠藤,但無論他怎麼刺,綠藤都紋絲不動,直到滕玉意的小涯劍刺過來,綠藤才「呲溜」 一下梭走了。

  藺承佑趁機拉著滕玉意往上游,兩人鑽出水面喘了好幾口氣,藺承佑回身看了看綠藤消失的方向,抹了把臉上的水說:「我知道這大妖的妖身藏在何處了,它之前被我打成了重傷,若是放它走了,定然後患無窮,它料定我們在水下處處受制,絕不會像平日那麼防範,只差最後一劍了,不想打完再走麼?」

  滕玉意心中一喜,今日出城就是為了殺妖攢功德,結果鬧到最後,卻沒能親手斬殺到一個妖怪,就此回去自然不甘心,然而實在怕水,瞄了瞄藺承佑,面上有些踟躕。

  藺承佑自信地說:「別怕,有我在,絕不會讓你溺水,再說這洞穴中的水全是這妖怪召來的,只要將此物本體刺死,這些水自然就會消弭於無形了。」

  滕玉意一聽有道理,興奮點頭:「那我們快回去吧。」

  這話一說完,藺承佑就拉她重新回到水中。

  滕玉意心房止不住發抖,還好她知道藺承佑水性極佳,有他在身邊,好歹不像之前那般恐懼。

  藺承佑沿著綠藤遁走的方向一路往前游,很快游到了洞底,面前出現了一株樹身比水桶還粗的大樹,藺承佑繞著樹幹遊了一圈,一把從樹上拽下兒臂粗的綠色蟒蛇,他出手如電,蟒蛇竟來不及逃遁,隨後他不顧蟒蛇猛力掙扎,示意滕玉意用小涯劍刺它七寸。

  滕玉意沒想到藺承佑這麼快找到麗國夫人藏身處,登時喜出望外,依言刺出一劍,蟒蛇污血流出,開始瘋狂扭動,洞穴被妖力撼動,更是地動山搖。

  滕玉意第一回近身斬殺這樣的大怪,心中自是振奮不已。

  親手斬殺這等大妖,帶來的功德無疑抵得上百隻倀鬼。

  藺承佑在旁看著滕玉意眼中的喜色,心知她終於如願以償,心裡也跟著高興,在一旁耐心等待洞中的水自發退去,結果失算了,儘管蟒蛇法力在迅速減弱,洞中的水卻絲毫沒有消退之意,等著等著,藺承佑暗暗皺眉,難道他判斷錯了?

  這水是從洞穴上頭傾瀉下來的?

  滕玉意也發現不對勁了,手中忙著斬斷蟒蛇七寸,眼睛卻時不時瞟瞟藺承佑,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白,不是說水會退嗎?

  為何還淹著咱們?

  這意味著他們還得游回去。

  藺承佑瞅準時機幫滕玉意把劍拔出來,二話不說帶著她往回遊,先前鑽出水面時他喘了幾口氣,這對他來說足夠了,但滕玉意未必能堅持住,才遊了一會,她果然憋不住了,捂著胸口拼命搖頭。

  藺承佑耳邊隆隆作響,所謂「富貴險中求」,大功德也是如此,他本意是想讓滕玉意攢一樁大功德,可不想讓她因此受傷。

  滕玉意胸肺似要炸開,腦中更宛如有一記重錘在敲打,起先還勉強扳住自己,末了雙手開始無意識亂劃,眼看離洞穴出口還有一小段距離,愈發挺不住了,一把拽住藺承佑的衣袖,口裡吐出幾個泡泡:藺承佑,我……要被你坑死了。

  藺承佑身軀在水中一頓,回身將滕玉意攬到自己懷裡,不顧心口猛跳,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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