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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3 章

2024-08-15 16:44:12 作者: 凝隴
  第 113 章

  滕玉意眉頭微聳, 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記住本站域名

  眼前是烏沉沉的車頂,耳邊傳來轔轔的車輪聲, 她起初有些愣怔, 呆了片刻才意識到自己躺在一輛犢車上,腦中一個激靈,趕忙從榻上坐起, 轉動腦袋觀察四周, 發現這是青雲觀的犢車。

  再看自己身上,居然蓋著一件大氅, 身上的道袍有些濡濕, 儼然在水中泡過, 低頭看腳邊, 榻前不遠處擱著一個火盆, 火盆里燃著炭, 絲絲往外冒熱氣,醒來後一直沒覺得冷,想是有火烤著的緣故。

  噫, 滕玉意望著那盆炭發呆, 自己不是泡在妖洞裡嗎?

  何時回到了車上?

  窗帷被風吹動, 隨風送入見天等人說話的聲音。

  「世子, 前頭老道還覺得你杞人憂天, 經過今日這一遭,老道也覺得大有問題了。」

  滕玉意一聽「世子」二字, 胸口莫名一緊, 疑惑地皺起眉頭, 歪著腦袋努力思索 ,隱約記起一些零碎的片段, 先前在水下的時候,她以為自己快閉過氣去了,喪失意識的一瞬間,有人……

  滕玉意腦中白光一閃。

  隨後,一股熱氣猛然竄到臉上。

  幻覺,一定是幻覺。

  藺承佑沒有抱住她,也沒有親她。

  她下意識捧住自己的頭,嘴裡嘰里咕嚕念叨個沒停。

  也不知念叨了多少遍「幻覺幻覺」,心裡總算不再亂了。

  但她只要一閉上眼睛,水下那一幕就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他不但堵上了她的嘴,還不小心磕到了她的牙齒。

  哪怕在水裡,她也聽到了很細微的一聲響。

  還有,他把她摟入懷中時胸膛好似藏著一萬匹狂奔的野馬,即使隔著衣物,她也能清晰地聽到他隆隆的心跳聲。

  他的唇貼上她的唇時,黑瞳分明迷離了一瞬,但緊接著,就有一股輕綿的真氣順著她的唇渡入她體內,還有他唇齒間的氣息,清冽得像薄荷似的。

  假如那一切只是幻覺,為何她能記得這麼清楚?

  她不但聽到了、看到了、聞到了、甚至還感覺他唇上的溫度和……

  越想越覺得腦子轟隆作響,

  莫非是真的?

  不可能,絕對是記錯了。

  當時她因為憋得太久意識都混亂了,出現什麼錯覺都不奇怪。

  說不定是那妖精設的幻境,先前不就用這法子對付過她嗎。

  這樣想著,心裡總算是鎮定了幾分,臉上卻仍燙得厲害。

  她雙手繼續捧著頭,眼睛卻睨向腳邊的那盆炭,一定這炭的緣故。

  天氣都這般熱了,再在車中燒炭豈能不熱?

  她下榻走到盆邊,毫不猶豫拿起盆蓋把熱氣蓋住了。

  卻聽外頭人又說:「世子?

  世子?」

  見樂說道:「打從剛才起世子就一直發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世子,別光顧著發呆,老道們在跟你說話。」


  滕玉意一滯,欲回榻上蒙頭假寐,怎知邁步邁得太急,一不留神碰到了炭盆。

  車外的端福立馬有了動靜:「公子,你醒了?」

  藺承佑臉色刷的一下紅到了脖子根。

  滕玉意腳趾頭不小心碰到炭盆,正是痛得齜牙咧嘴,但不知為什麼,並不想被人知道這回事,於是清清嗓子,佯裝無事地說:「哦,醒了。」

  一邊說,一邊一瘸一拐回到榻上。

  藺承佑聽著車裡的動靜,心裡宛如有盆火在烤,她昏睡剛醒,也不知道還記不記得之前的事。

  假如她還記得,待會他該怎麼同她打招呼:「你醒了?」

  「我不是故意要輕薄你,我親你是為了救你。」

  以滕玉意的性子,聽聞此話,不馬上跳下車給他一劍就怪了。

  他勒住韁繩,轉頭打量周圍。

  就這樣用目光茫然找尋了半天,也不知自己在找什麼,五道發現藺承佑不對勁,奇道:「世子,你找什麼?」

  藺承佑望見端福身邊那堆吃食,定了定神,揮出銀鏈卷回一個酒囊,掰開囊蓋喝了一口。

  「渴了,先口酒再說。」

  見美狐疑:「世子,你臉也太紅了,莫不是在水裡中了妖毒?」

  藺承佑猛地嗆了一口酒,隨即渾若無事道:「天氣太悶了,打了這麼多妖怪能不熱嗎?」

  見天想起藺承佑抱著滕玉意從水裡鑽出的情形,曖昧地沖幾個師弟使了個眼色:「你們也真是的,一個勁地瞎問什麼。

  說起喝酒,老道也渴得慌,端福兄弟,給我們幾個也各扔一囊酒來。」

  端福將腳邊的那堆博羅酒一一扔給五道。

  見樂想起方才的事,仍是心有畏懼,喝了幾口酒壓驚,咂巴著嘴問:「師兄,這回的七欲天到底怎麼回事,看它本體不過是只蟒蛇精,法力竟恁般了得,還有先前那幫花妖的本體,一個個都還是嫩枝,就算化作人形也是法力低微,沒想到它們也能與我們對打。」

  見天道:「歷來七欲天並非特指某種妖,而是指的一類妖,通常是由蛇妖、花妖、狐妖所變,它們化作人形後個個國色天香,以此為餌,誘惑男子墮入幻境,再趁其意亂情迷之際,想法子奪其精元。

  以這回的蟒蛇精為例,它原本法力平平,縱算再修煉上百年也難成氣候,但它運氣好,趕上了天有異象,天地間這股煞氣暗自涌動,最能助這等妖精成魔,它只需每晚對著月光將體內妖丹釋出,然後利用煞氣幫助自己修煉,短短數月妖丹就會大放異彩,從而練就帶有極高妖力的七欲天。

  那些花妖本就為蟒蛇精所馭,修煉時免不了沾染上這煞氣,法力自然比一般的小妖要高上許多。」

  又道:「世子,先前尺廓出現時,還可以說是湊巧,今日的七欲天幾乎可以證實了天地間有煞,這樣大的煞氣絕對不尋常,或是某地有大冤情,或是即將有戰亂,我們不能再等閒視之,要不要立刻令人找尋這煞氣的由來?」

  藺承佑道:「頭些天就在查探了,但一時半會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今日有些晚了,不如各自回觀吧,等我把這些日子發生的異事同我師公商議商議,回頭再安排下一步的行動。」

  「也好。」

  滕玉意頭上蒙著大氅,耳朵卻一直豎著,突然感覺車身頓住了,接著就聽端福在外頭說:「公子,到家了。」


  這麼快?

  看樣子自己之前昏睡了很久。

  滕玉意掀開頭上的大氅,理理道袍要下車,手剛碰到車簾,又燙著了似的往回一縮。

  平生頭一遭,她萌生出一種想遁地而走的想法。

  一下車,就會看到藺承佑。

  可她現在一點兒也不想面對他。

  唉,假如她也可以像妖怪那樣,嗖的一聲直接飛回府里就好了 。

  要不就……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吧。

  那妖怪千變萬化,這事說不定真沒發生過。

  她眉頭一松,掀簾下了車。

  出發時還是清晨,眼下已入夜了。

  夜風一吹,臉上那種滾燙的感覺減輕不少。

  滕玉意闊步走下車,先拿餘光瞟了瞟周圍,瞥到藺承佑的那匹白馬,並不與其對視,只潦草地沖五道說:「五位上人不進府坐坐麼?」

  五道很識趣:「不了,不了,改日再來叨擾吧。」

  滕玉意又走到藺承佑馬前,開口的時候,儘量讓自己的表情與平日看上去沒兩樣:「今日有勞世子了。」

  藺承佑胸口驟跳,在滕府下人們和五道的炯炯注視下,並未打量滕玉意,只泰然自若道:「別著涼了,早些回府歇著。」

  滕玉意也沒抬眼看藺承佑,只微微拱了拱手,未在門口停留,拔腿就往府中走。

  藺承佑注視著一旁的石獅子,等滕玉意進了府,一抖韁繩,策馬離開了。

  ***

  回到成王府,藺承佑邁步跨入府中:「備水,我要沐浴。」

  常統領和寬奴疑惑互望,世子平日要等到臨睡前才沐浴,目下才戌時中,會不會太早了些。

  再看世子的衣裳,頓時明白了,看樣子世子這趟出城碰到招水的妖邪了,衣裳看著不似平日那麼平整,皺巴巴的像被水泡過。

  「去備些熱湯幫世子驅驅寒。」

  卻聽藺承佑在前頭道:「不必,涼水就行。」

  一口氣洗了三個涼水澡,藺承佑才感覺身上舒爽了些,從淨房裡出來,也懶得再用些宵夜,直接倒到床上。

  寬奴在外頭納悶地問:「世子這麼早就睡了?」

  「累了,別吵我。」

  藺承佑閉著眼睛皺眉說。

  寬奴揮退下人們,躡手躡腳離開了。

  藺承佑閉著眼睛假寐,耳邊是清淨了,心頭卻鬧哄哄的。

  只要他一閉上眼睛,腦子裡就會浮現之前發生的一切,滕玉意的唇瓣就如鮮花一樣鮮嫩,讓人忍不住……

  躺不下去了,他索性翻身下了床,赤腳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大盞水喝了。

  但或許是之前在幻境中被蠱惑過一陣,再涼的水也澆不熄心頭的燥熱,稍一靜下來,就仿佛能聽到滕玉意在他耳邊軟聲喚他「佑郎」,她穿著嫁衣躺在他身下,整個人嬌媚得像一朵盛開的牡丹,他意亂情迷低頭吻住她的紅唇,她伸出兩隻嫩白的胳膊摟住他的脖頸。

  想到此處,藺承佑一頭栽回到床上,這該死的七欲天。


  為了分散注意力,他甩甩頭讓自己冷靜下來,一翻身,開始琢磨先前的那一幕。

  滕玉意應該是想起這事了,所以態度才會那麼不自然。

  接下來怎麼辦?

  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但他都親過她了……

  要不明日直接上門求親吧。

  可是——滕玉意現在又沒喜歡上他。

  萬一惱了怎麼辦。

  等等,剛才在滕府門口告別時,滕玉意臉色雖然古里古怪的,但好像沒有表現出憎惡和怒意。

  難不成——

  假如滕玉意反感他,得知自己被他親了,這會兒該恨不得殺了他吧。

  還有,他被困在水底時,她可是毫不猶豫下水救他。

  會不會……她對他有點好感了?

  正自胡思亂想,忽聽外頭寬奴道:「世子。」

  「滾滾滾,我睡了。」

  寬奴急聲說:「世子別睡了,宮裡有急事找世子。

  今晚聖人在含元殿宴饗眾大臣,席上說到官員子弟與香象書院的學生們聯姻一事,淮西道節度使彭思順仗著酒意在御前求旨,說世子無妻,而他孫女彭大娘才貌雙全,趁著今晚熱鬧,求聖人為自己的孫女彭大娘和世子賜婚,這話一出,居然有不少臣子附和。

  彭思順又說自己時日無多,眼下最牽掛的就是膝下幾個孩子的親事,若聖人能成全此事,他也算死而無憾了。

  說著說著就涕泗橫流,此外還有幾個大臣替自己的兒子求娶滕將軍的女兒,世子要是不想出什麼岔子,就趕快進宮吧,」

  藺承佑翻身下床穿衣裳。

  今晚的宮中果然出奇的熱鬧。

  除了鄧致堯武如筠等幾位朝中老臣,還有彭震等回京述職的外地節度使。

  此外皇后在翠華殿款待各位命婦、女眷們。

  藺承佑先到含元殿給伯父請安。

  一進殿中,就感覺無數道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彭震朗笑道:「聖人,世子來了。」

  皇帝招手:「佑兒,來。」

  藺承佑笑著上前行禮。

  起身後,坐到太子和皇叔身邊。

  太子一副「你怎麼才來」 的表情,皇叔的手邊則放著一枚小小的舞仙盞。

  藺承佑無意間一瞟,整個人都僵住了,這酒盞太眼熟了,那回滕玉意被困在大隱寺覺得無聊,就是拿著這酒盞喝酒,樣式很特別,除了滕玉意沒見旁人用過。

  這酒盞……怎麼會到皇叔手裡。

  聖人笑著對彭思順說:「公之意,朕甚體恤,只是婚媾之事,非同兒戲,夫妻除了門當戶對,還有脾性一說,成親後若是意趣相投,自是一生和順,假如脾性相衝,時日一久,免不了成為一對怨偶,朕知道,彭家的孩子必定個個金相玉質,但萬事講究眼緣,做夫妻也不例外,佑兒這孩子自小極有主心骨,朕是他的伯父,不經他本人同意,怎敢貿然賜婚。」

  彭思順伏地聽完皇帝的這番話,在兒子彭震的攙扶下顫巍巍回了席,喘了口氣,苦笑著說:「聖人言之有理,老臣自知莽撞,容老臣斗膽問一句,世子既然尚無意中人,又怎知與我孫女大娘合不來?


  大娘花容月貌,來長安也有數月余了,不知世子可曾見過大娘,既然世子來了,老臣也想親口問問世子。」

  藺承佑目光一動,放下酒盞要說話,淳安郡王微微一笑,對聖人道:「聖人方才問臣弟一事,臣弟尚未作答。」

  硬將彭思順的話頭截住了。

  聖人本就不願公然掃臣子的老臉,忙笑著轉移話題:「瞧朕,敏郎的事才說到一半就給岔開了。

  眾卿也知道,敏郎雖然只比阿麒這幾個孩子大幾歲,輩份卻高了整整一輩,真要談婚論嫁,怎麼也要從敏郎說起,敏郎,莫非你想求旨娶親?」

  淳安郡王還是一張沉靜的臉:「記得聖人對臣弟說過,臣弟的親事全憑臣弟自己作主,若有朝一日臣弟有了意中人,聖人會為臣弟當場指親。」

  藺承佑酒盞停在嘴邊,一顆心直往下沉。

  聖人又驚又喜:「真有意中人了?

  但說無妨,皇兄一定為你作主,你剛才說的那個孩子,是從外地來的麼?」

  淳安郡王正要開腔,藺承佑霍然從席上起身,到御前笑著磕了個頭說:「今晚實在熱鬧,連皇叔也開口求親,既然彭老將軍提到侄兒的親事,侄兒也厚著臉皮湊個熱鬧,上回在樂道山莊伯母召見官員子女,侄兒曾遠遠看過滕將軍的女兒一眼,此女姿貌出眾,樣樣都長在我心坎里,除了滕娘子,侄兒誰也不想娶,求伯父成全此事,不然今晚侄兒就不起來了。」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淳安郡王訝然一瞬,隨後便笑著搖了搖頭。

  皇帝笑顏逐開:「好孩子,伯父倒是願意成全你,只是你想娶人家,也得經過人家同意不是。

  今晚滕將軍在西營尚未回城,伯父也沒法當面問他一句。

  這樣吧,先讓劉公公到滕府為你探探口風,假如滕娘子不反對,伯父再成全你如何?」

  藺承佑胸口急跳了幾下,今晚是話趕話逼到了這份上,儘管是衝動之下求的親,想起先前的種種,又覺得滕玉意未必不願意嫁他,於是滿不在乎地笑道:「就依伯父的辦。

  對了,煩請劉公公將今晚殿上的事告訴滕娘子。」

  他這一笑光風霽月。

  劉公公笑著弓腰退下了。

  ***

  滕玉意在淨房中沐浴。

  面前是熱氣騰騰的浴湯,但她思緒早不知飛到哪兒去了,只要聽到水聲,就會想起今日發生過的似真似幻的一幕幕場景。

  幻境中她的夫君是藺承佑,這實在讓人奇怪,為何會夢見自己與藺承佑成親?

  還好這是假的。

  假如……假如成親後夫君移情別戀,那她與母親的經歷何其相似。

  哪怕只是在幻境裡,病榻上的那份酸苦也像親身經歷過一般。

  她輕鬆地拍拍胸口,再次慶幸這只是幻境中發生的事。

  但腦子還是閒不下來,正暗自琢磨,忽聽碧螺詫異說:「娘子,你嘴上是什麼?」

  滕玉意本就心虛,聞言捂住自己的嘴:「怎麼了?」

  「婢子看著像是破了皮,該不是上火了?

  婢子替你瞧瞧。」


  「胡說。」

  滕玉意心中一慌,並不肯把手拿下來,「你們先出去吧,我這兒不用你們伺候。」

  春絨和碧螺一頭霧水,只不過說一句嘴上破了皮,娘子活像被火燙著了似的。

  兩人出去,又聽滕玉意悶悶地說:「對了,給我送面鏡子進來。」

  待二婢困惑地離開,滕玉意慢慢舉起鏡子。

  一望之下,頭皮便是一炸。

  嘴唇確實是破了,就位於下嘴唇上,很小很小的一個口子,假如不是出了一點血,碧螺她們未必瞧得出來。

  所以先前不是幻覺。

  這口子就是藺承佑不小心磕破的。

  滕玉意閉著眼把鏡子放到一邊。

  不要慌,藺承佑又不是誠心輕薄她。

  當時情況那般緊急,不這樣做她說不定會溺死在水裡。

  既然他不是故意的,她只需當作這件事沒發生過好了。

  藺承佑不說,她絕不會主動提起這件事。

  即便他主動同她說起,她也一定要裝不知道。

  她撐著浴斛邊緣,用巾櫛包裹著起了身。

  睡覺吧,說不定明早起來就忘了這件事了。

  出來後擦淨長發,換上寢衣上床倒下,剛閉上眼睛,就聽程伯在院子裡說:「娘子,宮裡有口諭至。」

  滕玉意一愣,趕忙讓春絨和碧螺準備衣裳,口裡問:「口諭是給阿爺的麼?」

  「給娘子的。」

  滕玉意莫名其妙:「找我的?

  可說了何事?」

  程伯的驚訝程度不亞於滕玉意:「說是今晚成王世子在御前求娶娘子,聖人讓劉公公過來問娘子一句:『願不願意嫁給成王世子?

  』」

  滕玉意一骨碌從床上掉下來。

  ***

  藺承佑在含元殿繼續喝酒作樂,耳朵卻一直留意著殿外的動靜。

  每進來一個宮人,他胸膛里就會刮過一陣微風。

  太子和皇叔不時拉著他說話,他全沒聽進去。

  也不知等了多久,皇后和清虛子請太監過來傳話,說阿芝想哥哥了,讓太子和藺承佑到翠華殿去。

  藺承佑和太子到了大明宮,魚池邊,清虛子正優哉游哉帶著阿芝和昌宜釣魚,看到藺承佑過來,清虛子尚未說話,阿芝第一個跳起來:「阿兄。」

  藺承佑懶洋洋張開雙臂迎接阿芝,外頭有宮人說:「劉公公從滕府回來了,聖人讓劉公公再親口對世子說一遍。」

  空氣一默。

  藺承佑沒接茬,但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裡。

  清虛子看出徒孫不大對勁,問太子:「怎麼了?」

  太子便將先前的事說了。

  阿芝和昌宜一下子來了興趣,忙說:「快請劉公公進來。」

  劉公公含笑進來了。

  太子笑問:「滕娘子怎麼說的?」

  劉公公回話道:「滕娘子說——」

  藺承佑屏住呼吸。

  「滕娘子說:她不嫁。」

  劉公公一板一眼轉述滕玉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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