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兩天後，姜知玥一大早就出發去了療養院。
昨天姜延禮的主治醫生打過電話，說今天該給姜先生做一次全面的身體檢查，看看最近身體狀況怎麼樣。
姜延禮有哮喘，這是舊病了，姜家還輝煌的時候，他一直有按時治療，所以並沒有怎麼發作過。
而且他的哮喘也不嚴重，只要不接觸過敏性的東西，基本上都沒有什麼問題。
姜知玥擔心的，是她爸爸的心臟。
姜延禮的心臟不好，姜家出事破產，妻子因病去世，接二連三的打擊摧垮了他的身體，再加上那段時間的勞累，吸菸，思慮過多等等，身體變得很差。
這兩個病本來都不是非常的嚴重，細細治療調理還是可以好的，但是哮喘會發作時會引起心臟病，兩者一結合，就嚴重了。
姜知玥還記得她爸爸上一次哮喘發作的時候，正好是她嫁給沈晏的第二年。
那天，她也是去療養院看爸爸，遇見護工進來換東西。
姜延禮原來的私人護工碰巧有事，請了兩個小時的假，其他人又都在忙，便派了一個新來的小姑娘幫忙看著。
小姑娘年輕，又是新來的，不了解姜延禮是什麼情況，一個人無聊，便想來說說話。
她知道這個VIP房內住的人非富即貴，因此又特地帶了幾束花，想借花獻佛。
結果，偏不巧姜延禮對花粉過敏，受了刺激，哮喘便發作了，緊接著又引起了心臟病。
姜知玥一直記得，那天她嚇得不行，整個人瀕臨崩潰的狀態，沈晏在出差，她一個人孤立無援，還是顏姝一直在陪著她。
她已經沒有媽媽了，所以她真的很害怕爸爸再出事。
從那以後，姜延禮身邊的東西都會有人特地檢查一遍，杜絕了這種事情再發生。
從李主任的辦公室出來後，姜知玥拿著數據單鬆了口氣，一想到醫生說爸爸的身體逐漸好轉，嘴角就抑制不住的上揚。
心情很好，腳步也是輕快的，姜知玥一路小跑到姜延禮的房間，還沒有進門就出聲喊道：「爸爸！李醫生說你的身體比以前好多啦！」
看著歡欣雀躍的女兒，姜延禮也不由得笑了起來，他的聲音很溫柔：「那麼急幹什麼，小心摔著。」
姜知玥坐到他身旁，將數據單遞給他：「這不是開心嘛！你看爸爸，我就說嘛，你的身體肯定會好起來的。」
說著說著，眼眶就不由自主的紅了。
姜延禮摸了摸女兒的頭髮，笑她：「那麼大的人了，還跟以前一樣愛哭。」
「我才沒有哭。」
小姑娘嘴硬，她胡亂的抹了一把臉，繼續笑嘻嘻道，「我就是太開心啦。」
「傻姑娘。」
姜知玥又跟爸爸扯了一會別的，拉著他囑咐了許多醫生說的注意事項等等，陪爸爸吃了午飯，才離開。
她其實想再待一會，但是姜延禮檢查身體也折騰了許久，看著有些疲憊，小姑娘想叫他多休息，便沒有久留。
療養院門口，姜知玥正低頭打字跟小姐妹顏姝報告這個好消息。
她走的太快，一不留神不小心跟迎面走來的人撞到一起。
那人手裡提著的東西嘩啦一聲掉在地上。
姜知玥的頭還低著，眼睛一花，捂著鼻子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沒事吧……」
跟她撞在一起的人好像也撞得不輕，姜知玥聽見她倒吸一口氣，瓮聲瓮氣的說：「你怎麼走路的啊？」
兩個人同時開口，又同時一愣，然後抬頭。
姜知玥捂著鼻子和提著包的秦歆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
畢竟是自己不看路再先，姜知玥覺得還是有必要幫她把掉在地上的東西撿起來。
她剛半彎下腰伸出手，誰知秦歆的動作比她更快，直接不顧形象的一股腦把東西胡亂往袋子裡一塞。
姜知玥眼尖，還是瞄見盒子上寫著的兩個字：「酥餅」。
好像是個什麼什麼酥餅。
她收回手，又想說一聲抱歉，結果秦歆的聲音也比她快一步。
秦歆梗了梗脖子，看向她的表情有一絲的僵硬：「算了，我自己剛才也沒看路，你不用道歉了，你走吧，我沒事。」
姜知玥覺得今天的秦歆有些奇怪，她也沒有去細想，巴不得離她遠遠的。
既然秦歆這樣說了，她也不客氣，禮貌微笑一下：「那我先走了，秦小姐再見。」
秦歆對她擺了擺手，也沒看她，將袋子抱在懷裡，頭也不回，步子邁得很急，好像後面有什麼東西再追趕她似的。
姜知玥疑惑了一秒，心想她來療養院幹什麼，也就一秒，這個念頭又消失了。
她管秦歆幹什麼，姜知玥邊走邊念叨，想起來還沒有發完的消息，又忙著打開手機，轉頭就把這件事給拋到腦後。
一下午，姜知玥的心底總徘徊著一股若有若無的不安，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做什麼事情都穩不下心來。
她以為是早上起太早沒有休息好，乾脆回屋睡了個午覺。
姜知玥是被傭人的敲門聲喊醒的。
她睜開眼，眼神迷茫了幾秒才清醒。
剛準備下樓，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響起，是一個電話，備註是李醫生。
姜知玥心裡咯噔一下，心裡那份不安逐漸放大，漸漸有將她吞噬的欲望。
她接起電話，還沒有來得及出聲，就聽見聽筒對面李醫生焦急的聲音：「沈太太，姜先生心臟病復發暈倒了！」
手機啪的一聲就掉在了地上。
平常看不見人的沈晏今天難得早下班了一會。
他剛抬腳進門，單手扯了扯領帶，就看見姜知玥跟一陣風一樣從二樓竄了出來，直直的撞到他身上。
姜知玥跑的很急，衝撞力也大，沈晏皺了皺眉，剛想問她跑那麼快幹什麼。
懷裡的小姑娘突然抬頭，那雙經常含笑的杏眼含著一大包淚，鼻子也是紅的，臉色蒼白，嘴唇在不停的發顫。
沈晏愣了一瞬，心想撞得那麼疼嗎，他話還沒有說出口，姜知玥猛的攥住他的外套。
她的手在抖，聲線也是抖的：「沈晏，」姜知玥的聲音嗚咽的不成樣子，神色慌張又無力，望著他時眼淚一個接著一個的往下掉，「爸爸出事了……」
車裡，姜知玥低著頭，她的手冰涼，身體還在微微發顫，滿腦子都是李醫生說的那句「姜先生暈倒了」。
電話開的免提，手機掉下來的時候，李醫生後面的話姜知玥依舊聽的一清二楚。
李醫生說，她爸爸姜延禮是在地上被發現的，他的臉色蒼白，嘴唇發紫，一隻手緊緊攥著胸前的衣服，情況十分危機，已經送往醫院搶救去了。
後面的話，姜知玥就沒有再聽了，她當時腦子一片空白，抬腿就往樓下跑，不小心撞到剛進門的沈晏身上。
小徐把車開的很快，車內氣壓很低，他緊張的大氣也不敢出，只是悶著頭開車。
沈晏的眉皺的很深，他看著縮成一團不斷發抖的姜知玥，最終還是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一根根掰開她緊繃的手指。
她的指尖很涼，冰的他心尖輕顫了一下。
男人的眉眼間戾氣更重，說出的話也更加冰涼：「再開快點。」
小徐又默默的把車速往上提了提。
等看見中心醫院幾個大字後，小徐車還沒有停穩，姜知玥便打開車門沖了出去。
等她一路飛奔到急救室門口時，療養院的工作人員還站在外面，對著姜知玥輕輕搖了搖頭。
她爸爸還沒有出來，至今生死未卜。
姜知玥腦子裡緊繃了一路的的弦啪的一聲就斷了，她拽著那人的衣領，幾近崩潰的吼她，
「我爸爸上午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發病！為什麼你們那麼晚才發現！你說啊！你們怎麼看的啊！你說話啊！」
工作人員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僵直著身子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沈晏姍姍趕來時，正好便撞見這一幕。
他快步走上前拉下小姑娘的手，按著她的肩換了個方向，使她面對自己。
沈晏眉心緊蹙，力氣也大了不少：「姜知玥，你冷靜一點。」
姜知玥被他低沉的語調凶的愣了一秒，下一秒，猛的甩開他的手倒退兩步。
「你別碰我！」
小姑娘的聲音很尖，就那麼站在兩步外直直的看著他。
「你憑什麼叫我冷靜啊沈晏。」
姜知玥的眼淚來得又急又猛，止不住般一顆接著一顆的往下掉。
她的視線一片模糊，卻依舊盯著他，聲線抖的不像話：「我爸爸還躺在裡面，現在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你憑什麼叫我冷靜，沈家都欺負我，連你也欺負我，憑什麼啊……沈晏，你不能這樣對我……」
她仿佛被人按在一片冰冷又湍急的湖裡，無數次被湖水淹沒。
鼻息間是酸澀的水汽，她拼命去掙扎，被痛苦的無力感包裹的密不透風，可是根本就沒有人去救她。
她就站在懸崖邊上，沒有人去拉她一把。
姜知玥覺得自己現在嘶聲歇底的樣子一定很狼狽，她從來沒有在沈晏面前那麼狼狽過。
可她感受不到，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她連自己站在哪裡都感受不到了。
姜知玥的聲音逐漸弱了下來，她盯著面前那個她喜歡了許多年的男人，突然勾唇笑了一下。
「沈晏，」她的聲音很輕，看向他的目光絕望又迷茫，「我已經沒有媽媽了，我只有爸爸了啊，你叫我怎麼冷靜啊……」
「沈晏，我只有爸爸了……」